彩铃的故事(言情番外,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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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初开,天地自成,上古以来便有了人妖仙三类,分居在不同的地方。

    南洲位于帝国偏南方,乃是繁荣昌盛之地,往来商贸的各路人不少,然而却无人知道翻过几座山,有一僻静地方则是精怪们居住的地方,名为快活林。

    这座山林潜藏在连绵的山脉中,与世隔绝,坏境却是幽静极美的,狐族居北,北面遍种桃树连成了一片花海,风一吹,桃花飞了漫天,极为绚丽。

    一道红衣倩影在花雨中若隐若现,虽看不见相貌,单从那隐约露出的窈窕身线,便知定是绝代佳人。

    “玲儿。”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由远及近,狐族的大长老一眼就认出了那斜坐在桃枝上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儿彩玲,狐族中的公主。

    原本悠闲的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的女子,听见声音微微俯首,露出一张俏美的脸蛋,黛眉如烟,肤白胜雪,一双剪水双瞳闪着精灵古怪的光芒,手指挽着散落在胸前的青丝,声音带着几分清脆,“爹爹,我才出来一会你就找来了,你想玲儿了?”

    “方才蛇族的王过来了,找你呢,他的胞弟上次见了你挺喜欢你的,你也老大不了……”老者的话还未话便被断。

    被换作铃儿的女子撇撇嘴,神情不屑,“爹爹,你别了,蛇族都是冷血动物,什么喜欢我,不就是喜欢我这张脸吗?”红衣一闪,不过一瞬的功夫,便出现在大长老身前,撒娇般的声音柔柔响起,“玲儿才不要嫁过去,玲儿一直陪在爹爹身边好不好。”

    大长老颇为头疼的看着自己容貌绝丽的女儿,都是几百岁的人了,平日也不知好好修炼,心性还如孩童,提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妖中俊杰,她却谁都不要。

    “玲儿,爹爹虽然舍不得你嫁出去,但是你也大了,得好好挑选个人与你同修妖法,这样对你的修为有帮助。”大长老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才不要呢!这些个提亲的人,没一个真心的。”彩玲不满的嘟起红润的双唇。

    “那你要什么呢?”大长老语气认真的问道,也没指望自己的女儿能给出个答案,只当她是玩心太重,谁知彩玲确实如自己所想没回答,一双妙目却痴痴的看向远方,那里人间的方向。

    大长老心中大震,心知她动了凡心,语气也生硬下来,“你想都不要想,不管你愿不愿意蛇族这门亲事我都给你定下来。”

    “爹爹,你是不是不管女儿以后生活的幸福不幸福了?”彩玲咬着唇,眼眶渐红,楚楚可怜的望着大长老。

    “我是为你好。”大长老叹息道,“人间险恶,断不是你能去的,随我去墨轩斋。”

    墨轩斋本是书房,后来因为彩玲性子调皮,便成为她每次犯错后专属的禁闭屋。

    彩玲知道自己反抗不了自己的爹爹,一声不吭跟着大长老后面,路上遇到不少人看着她低声笑,知道这祖宗肯定又闯祸了,被大长老带去墨轩斋受罚。

    彩玲本就不愉快,听见压抑的笑声,柳眉倒竖,娇声喝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在看心姑奶奶教训你们。”

    这话听的大长老只皱眉,开口训道,“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怎么在话呢,现在进去反省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彩玲一言不发的进门,将门碰的一声狠狠关上。

    大长老摇了摇头,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吩咐了两人留下看管后,便离开了。

    冷月高悬,正是入睡的时辰,彩玲却是格外清醒,她自然不会听自己爹爹的话在屋中好好反省,等到门外守候的两人倦意来袭有了疏忽,施了个法迷晕了二人,踏着轻快的步子出了厢房,“哼,跟我斗,你们还嫩了点!”拍了拍手,脸上的得意之色还为消散便凝固在脸上,结结巴巴的喊出声,“王……”心中暗自恼火,自己怎么忘记墨轩斋离狐王的住处极近,自己族里性子淡漠的王可是比爹爹还可怕,虽然不严厉,却是不怒而危。

    “嗯。”一身白衣的狐王从桃树后走出来,如画的眉目被月光映出了几分幽冷,眼角的朱砂凝如泪滴,整个人更显得清皎似月,彩玲眼底闪过了一道惊艳,脱口而出道,“王可真好看。”男人自然不该以为好看形容,但不知怎么的彩玲只能想出这个词,话出了口才惊觉有些不妥。

    “有多好看?”狐王神情古井无波,却也能听出几分玩笑之意。

    彩玲完全没料到族里一向寡言的狐王不仅没计较自己言语的过失,还跟自己话,脆声道,“比玲儿还好看。”

    话一完,自己就笑了,隐隐也从狐王那古井般脸上看出极淡的清浅笑意,似是想起什么彩玲问道,“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狐王淡淡道,“睡不着出来走走。”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散了几分清冷,“又闯祸了?”

    “哪有,明明是爹爹不对,我只是想要自己想要的。”彩玲声嘀咕道。

    “你想要的?”狐王听的一怔,幽深的眼眸深处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是啊。”彩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问道,“王呢,你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半晌不见回答,彩玲微微侧眼偷瞧狐王,他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几缕青丝被风拂起,看不清神情,却不知道为何,彩玲忽然有了一种寂寞入骨的感觉,声问道,“王,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狐王没有话,水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啊?难道王你无情无欲?”彩玲惊奇的叫道,十分不解,“但凡六界的生灵都有自己的欲望,像我,就想要去人间,我一定要去尝尝情爱的滋味!”起这个彩玲才想起自己是要偷跑的,连忙压低声音。

    “情爱的滋味?”狐王脸上涌起疑惑的情绪,很快又恢复成冷清的样子,“若是遇险…”

    “彩玲不怕。”清脆的话语不出的坚定。

    任谁也听出了她的决心,狐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只淡淡一句话,“你去吧。”

    “嗯。”彩玲点点头,扮了个鬼脸,“王可不许告诉爹爹哦。”

    直等到亲眼看见狐王点头,彩玲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一道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飘入了耳中,“此去心。”

    女子回眸一笑,如桃花灿然,恍若将漫天星辰给比下去。

    狐王看着那在桃花落雨中消失的红衣倩影,许久才转身离开,留下一抹飞散的雪光,此去不知凶吉,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何物,总归是好的。

    翻过几座山,便到了南洲,正是微明的时候,到底是繁荣的城镇,天色蒙蒙亮便不少出现了不少叫卖的摊贩。

    彩玲摸了摸自己已经饿瘪的肚子,目光在四周量着,忽然被一道声音吸引住了,“糖葫芦,卖糖葫芦。”这声音不上大,但在嘈杂的街道中却带着几分温润之感。

    彩玲盯着那插在竹签上颗颗圆润的糖葫芦双眼直发光,几下就蹦到了声音的所在地。

    “姑娘,要糖葫芦吗?”卖糖葫芦的贩一身黑色布衣,长相如同他的声音一般清秀温雅,看在眼里格外舒心。

    “要啊要啊。”彩玲连连点头,也不要贩帮忙,自己亲自动手将插在竹签上的糖葫芦一串串的取下来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不多一会,原本满着的竹签,糖葫芦便去了大半。

    彩玲将竹签上最后一串糖葫芦吞入腹中,红唇满意的舔了舔,流露出一抹别样的妩媚风情,转身便欲转向下一个奋战地,直到此时那看的目瞪口呆的贩才回过神来,站在她几步远的地方连声道,“唉,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钱呢?!”

    彩玲顿住脚步,一脸不解的问道,“钱?钱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闻言,贩苦笑起来,本以为做了一笔大生意,谁知道这看上去十分富贵的姑娘竟然都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他倒是没想过彩玲骗他,一本正经从袖口中掏出钱袋从里面倒出一些铜钱和两枚碎银子开口解释道,“这就是钱,你要吃东西买东西都是需要用这个换的。”

    彩玲盯着他半晌不言语,直到贩被她的目光看的脸红了,彩玲才收回了目光哈哈一笑,“你可真笨,我当然知道什么是钱了,逗你玩呢,哈哈…”

    “你!”贩被她一番趣,脸色微缊,“姑娘不要开玩笑了,你吃了我三十三串糖葫芦要付给我六十文。”

    “我可没有钱。”彩玲歪歪头,“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吗?要不,我嫁给你可好?”

    这话的贩脸上的红晕一路延绵到耳根,瞪大了眼睛似乎实在不敢相信这等轻薄的话出自一个如此好看的姑娘家,好一会才嗫嚅道,“姑娘不要笑了。”末了又低着头加了句,“我不配你。”

    “哈哈。”彩玲只觉得他着实可爱,娇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张文清。”贩犹豫了一下口中吐出几个字,彩玲勾起红唇轻声重复了一遍,轻笑道,“呆子,我喜欢你做的糖葫芦,以后每日都来这吃,可好?”

    张文清愣了愣,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俏生生的姑娘点了点头。

    自那日起,张文清果然每逢微明的时候就出现在两人相遇的地方,彩玲来的时间并不定,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黄昏,怕错过了张文清便日日都在那条街道上等着彩玲,而每当那抹红色倩影出现的时候他便格外开心,他的话不多,大多都是彩玲在一旁一边咬着糖葫芦一遍叽叽喳喳的个不停,时不时带着玩笑之意句,“你对我这么好,要不,我嫁给你吧?”每当彩玲这般这的时候去,张文清只是笑,眼神溢满了温柔。

    如此过了两月,彩玲也知道了些关于张文清的事,知道他本是大家之子,只因嫁到中落,父母相继去世后为了生计才做起了糖葫芦的生意,彩玲记得张文清这话的时候,话语沉稳,神情平淡,仿佛这些足以任何人崩溃的事只是让他变的更加顽强,心中对他生出了几分敬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而能经受这些苦难不动本心的又有几人?

    五月的时候,有一日发生件奇怪的事,那日是南洲一年一度的面具节,正是客源丰厚得时候,彩玲却偏偏缠着要一起买面具过节,张文清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更为确切的法是,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彩玲任何一个要求。

    一簇一簇烟火在夜空中绽出极为绚丽颜色,仿佛在盛开一场绝世繁华。

    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张文清眼中却只有彩玲一人,彩铃面上罩着一个镂空的古典红色面具,一身的红色仿佛是一抹跳跃的火焰,虽然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妖娆的身线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一路尽兴玩至深夜,彩玲仰着脸望着夜空上的烟花,俏美的脸上流出清媚的微笑,一笑倾城,“这烟花开的真漂亮。”

    张文清见她开心,便去路边买了大堆放在她手上,“若是喜欢,你也放放吧。”

    彩玲点点头,展颜一笑,语调认真,“文清,你真好。要不我嫁给你吧。”

    张文清万没想到她又这么来一句,居然还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清秀的脸庞立刻红了大半,好在有夜色的遮掩并不明显,催促道,“快放吧。”

    彩玲拿出火折子,正欲点燃,眼角忽然瞥见了一道清冷白衣,她的身影还站着一道陌生的桃色身影,心中一紧,彩玲马上将火折子收了回去,抛下一句,“我有点事,晚点在找你。”话音刚落,红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是晚点,这一晚便是一个月的时间,仍凭张文清在街道上等到多晚都没有见到彩玲,再遇到彩玲的时候是在百花楼的门口,百花楼乃是南洲有名的烟花圣地,以美人闻名,相传里面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虽然只是一个瞬间,张文清还是认出来方才进去的红衣姑娘定是彩玲。

    张文清心中大急,生怕彩玲误入歧途,顾不上自己的糖葫芦,追着就进了楼,楼内丝竹声乐,歌舞升平,一派奢靡繁华的景象,左右张望也没看见那日的红衣姑娘,反而因为长相俊秀被不少姑娘趣搭讪。

    二楼的一个雅致厢房,熏香袅袅。

    彩玲伸手拈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含煳不清的开口,“紫熏姐姐,人间的情爱到底是何滋味?”

    坐在她的对面同样是一个绝色美人,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名为紫熏,乃是一抹游荡在人间的一缕孤魂,为了找寻自己失散的恋人,而在人间滞留,如今已有四百年,听见彩铃的问题,紫熏优雅的给自己的倒了一杯酒饮尽,笑道,“丫头,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就是想知道呗,这次下山就为了这个。”彩玲眼前浮现一张无情无欲的清幽脸庞,那日面具节,自己就看见了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是爹爹求王来找自己吗?吓得自己连忙避开了,王他应该不懂得情爱的滋味,若一生无所求,未免太过无趣了,回过神来,手撑着尖削下巴问道,“姐姐等了你的玉郎这么久,后不后悔?”

    紫熏摇了摇头,俏脸上涌上淡淡一抹哀愁,“没什么可后悔的。”完,笑了笑道,“丫头,可找到了你的心上人了?”

    “嘻嘻,不告诉你。”

    紫熏走到窗前,将窗推开一半,眼神透过雕花木窗,望向楼下那被众多女子围在中央,显得格外窘促的男子,含笑趣道,“这书生可是随着你进来的,莫不就是彩玲妹妹的心上人?”

    “哪呢?哪呢?”彩玲一蹦从椅子跃到窗前,一眼便看见青衫的张文清,声嘀咕道,“他怎么来这了?”

    “那不可得问你!”紫熏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这情爱的滋味你自己尝尝便知,只是,他可是凡人,若是他日他知晓了你的身份,不能接受…”

    彩玲断紫薰的话,目视着她,看起来分外倔强,字字坚决,“他若是知道了,就算要我命,我也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四个字惨烈的让人心惊。

    紫熏怔了怔,不再多什么,只道一句,去吧。

    是人是妖,都有自己的选择,旁人干扰不得。

    彩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昨日在客栈里偷了个胖子的钱袋,里面有一个老道跟上我了,等这事解决了再去找他。”

    “你啊…”紫熏连连摇头,“没钱的话,只管来姐姐这拿。”

    “那多没意思,我就爱看那些个纨绔子弟丢钱郁闷的样子。”彩玲了个呵欠,慵懒道,“我先走了,若是那老道追到这了,可就给姐姐带麻烦了。”最后看了眼张文清,彩玲从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留下紫熏无奈道,“最近怎么都爱跳窗呢?”

    出了百花楼,彩玲刚转了一个街道便听见一声断喝,“妖孽哪里逃?”转身一看,果不其然,就是昨日遇到那个牛鼻子老道。

    彩玲捋了捋秀发,红唇轻扬,“道长追了我两天了,累不累啊,本姑娘一没杀人,二没抢劫,你至于追着我不放吗?!也不担心担心自己那一身老筋骨。”

    “大胆妖孽,休要猖狂,昨日饭店之内,你敢没偷人东西?!”一身靛青的道长被彩玲的一番话气的不轻,怒声道。

    彩玲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好一会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那胖子一身肥膘,绝对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我偷了他的钱,不就叫那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

    “强辞夺理!”老道显然是接受不了彩玲这番法。

    “哎呀,不跟你了,本姑娘还有事呢!”彩玲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正欲开熘,一道疾风凌空扑向自己,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这老道明显道行不浅,彩玲不欲与他久战,却被死死缠住。

    老道口念法咒,施了法咒的竹剑直逼要害,拼着后背受了一剑,彩玲负伤逃过一劫,咬着牙逃了几条街,眼前渐渐模煳了起来,昏迷最后的一眼,似乎看见了一袭熟悉的黑色布衣。

    月上柳梢,彩玲悠悠转醒,肩上已经的痛感明显消了不少,衣服似乎被人换过了。

    “姑娘,你醒了?”张文清一见她醒来连忙上前,端着一碗温热的中药,见彩玲在量自己的衣服连忙解释道,“姑娘放心,我没看,是请了隔壁的大婶帮你换的衣服,你的伤我已经请了大夫帮你开了药。”

    彩玲哦了一声,目光流转将一屋子的场景尽收眼下,地方虽却异常干净,屋内甚至飘浮着淡淡的墨香,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些许字画,赤着脚,彩玲走到桌前将一本摊开在书桌上的书拿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未干…

    张文清略显尴尬的笑道,“昨日看书看完了也忘记收了,让姑娘见笑了。”着将一件衣服披在彩玲肩上,“姑娘快去床上吧,本就受伤了,若是再着凉了可不好,对了,你家在哪呢?休息一晚,明日我送你回去吧,你娘会担心的。”

    彩玲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清丽的容颜被摇曳的火烛印现几分阴影,轻声开口,“我娘在我很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没有家。”

    张文清愣了愣,没想到平日古灵精怪的女孩身世竟如此悲惨,心底无端涌起怜惜,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只叫出姑娘二字,便不知如何接下去。

    “文清,我嫁给你好不好?”彩玲俏目对上张文清的眼睛,认真的开口。

    张文清吓了一跳,凝视着眼前脆弱的娇俏容颜实在不出拒绝的话,自己或许在初遇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沉默一会,终于握上了彩玲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我会好好对你的。”

    穷秀才娶亲本不是件稀奇事,若娶的是个绝世美女那可就是一件顶大得事了,一时间张文清和彩玲便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重点,什么都有,有的道彩玲是天仙下凡,有的却她是狐媚子惑人。

    这些谣言并不妨碍两人的感情,彩玲在巷子口摆了粥摊,两人便起早贪黑的做粥,顺带着卖卖糖葫芦,经过巷口的时候,人们总能看见长相俊秀的秀才将一勺勺热粥喂到红衣女子的口中,而女子也是掏出香帕为他擦擦额头的汗,好不恩爱,简直羡煞旁人,有人趣问道,“文清啊,你什么时候和你家的美娇娘成亲呢,可一定要记得请喜酒。”

    两人但笑不语,粥摊的生意足够两人维持生计,多余的彩铃都一一存下来给张文清进京赶考用。

    这日,张文清收了粥摊趁着彩玲做饭的功夫去了一摊街道口的金饰店,前些日他在这里花钱让人了个铜质的戒指,准备送给彩玲,两人都要成婚了,自己连个定情信物都没给她,想起来便是一阵内疚。

    刚出了店门,张文清便被一个道长叫住了,“年轻人,我看你妖气缠身,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张文清一脸的莫名其妙,道长看了眼他手中的戒指叹息道,“定是那妖物无疑了,年轻人,你家里的可不是人,会害了你的性命的。”

    “道长胡什么,我娘子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张文清气愤道,不欲理睬这人。

    老道也不多,取出一包药粉倒了一半在自己的掌心吃掉,剩下的递给张文清,语重心长的道,“这乃是专门对付妖怪的药,凡人吃了没事,妖物吃了,必定现出原型,你那么信任你的娘子,可敢把这东西让他吃了?年轻人,人妖殊途,老道是为你们好,若是错了,老道自当道歉。”

    回了家,张文清一眼便看见在灶前忙前忙后的彩玲,想到了道长的话,一狠心将药粉倒入了茶杯中。

    “文清,你回来了?”彩玲抹了抹额头的汗,笑道,“饭一会就好了。”

    张文清勉强笑了笑,将戒指送到彩玲手上,“玲儿,我给不了你别的东西,这戒指你收下吧,等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首饰。”

    彩玲将指环戴在手上,娇声道,“什么呢,只要是你送的,都是最好的。”

    张文清看着开心得彩玲,不知道忽然有些愧疚,其实是妖是忍又有何妨啊,彩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顺手将桌上的茶杯端了起来,“别喝!”张文清惊声道。

    “怎么了?”彩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张文清强笑道,在心中安慰自己,没什么的,自己的玲儿不会是妖物,凡人喝了没事的。

    彩玲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一饮而尽。

    “快去把菜端倒桌上,吃…”话未完,一缕鲜血顺着彩玲巧的下巴流了下来,腹内传来的绞痛感让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张文清。

    “孽障!这次看你怎么逃!”断喝声蓦然出现,牛鼻子道长两指点额,腰间的竹剑风驰电掣的扑向彩玲。

    “不要——”张文清双目血红的看着竹剑直入彩玲心房,而彩玲躲也不躲,只是伤心欲绝的望着他,目光凄艳的让人心碎。

    剧痛让彩玲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求生的本能驱逐着她逃出屋子,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这情爱的滋味当真是好苦,自己马上就要与他成亲了啊。

    昏暗的巷,被金光照亮,断喝声入惊雷响起,染满血色得人影被困在金光里苦苦挣扎。

    “收——”竹剑随着老道的手势自彩玲胸前穿去,带起唿啸的风声。

    正是那时,一道白衣闪过,将罗裙染血的女子护在怀中,先前还来势汹汹的竹剑,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老道大惊,只见眼前出现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清幽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并无什么气势,偏偏压得他将想要怒斥的话吞了回去,转而客气道,“阁下手中乃是妖物,还望不要插手。”

    狐王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薄唇轻动,“三息之内,滚,否则死。”话的平静,其中的杀意却让人遍体生寒。

    老道略做犹豫,不甘的看了眼彩玲,拾起断裂的竹剑,转身离去。

    狐王目光移到对面的张文清身上,并不利却如淬火的青锋,让人格外胆寒,张文清俊秀的脸上有歉疚亦有挣扎,他想要开口,动了动嘴,却不知该些什么。

    “文清…”彩玲虚弱的笑了笑,摊开了手掌,里面是一枚指环。

    “玲儿,你真是…妖怪?”许是一时接受不了,张文清眼神仍然有着几分不可置信。

    “文清,我…”彩玲咳出一口血,软到在狐王怀中,化为了一只火红的狐狸,叮咚一声,指环掉到了地上,一路滚到张文清脚边。

    张文清惊异的啊了一声,强忍没有逃跑,狐王摸了摸怀中的火狐,心中叹了一口气,还记得那日女子笑靥如花,告诉自己要去人间尝尝情爱的滋味,这人间的情爱到底有什么好,人心是世界上最可怕的。

    看了眼张文清,狐王淡淡开口,“不管她是什么,她都没有伤害你。”

    听了他的话,张文清鼻子一酸,“你…要将玲儿带去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巷内空洞洞的冷风,“玲儿,我不是故意的,玲儿…”张文清俯身捡起指环,想起女子音容笑貌,言犹在耳。“文清,我嫁给你好不好。”

    “对不起,玲儿。”低低的悔恨声回荡再巷内。

    狐族的公主受了重伤,轰动了整个快活林,不少人咬着牙想为彩玲却被大长老得严令止住了脚步。

    人妖相恋本就与世不容,大长老发了一通怒火,只当自己没生这个女儿,彩玲醒来后喝了药,恢复成人身,终日沉默着看着窗外冉冉下落的夕阳,不哭不闹,不发一语。任谁看了平日活泼的公主变成这样都觉得痛心。

    狐王去的时候,彩玲依旧站在窗前,单薄的身影被落日拉出一道阴暗的倒影,孤寂单薄。目光向外,看着人间的方向。过了片刻,彩玲才发现有人来了,“王——你来了…”一话便牵动肺腑,又咳出一口血。

    狐王只是看着她,问不出你好吗,任谁都知道彩玲道行不高,如今着了道士的道只是等死的份,偏偏她自己还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

    好半晌才开口问,“后悔吗?”

    彩玲拢了拢散乱的秀发,伸出手,细白的手指上有一道极浅的指环印迹,“不后悔,兴许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上了旁人的当,本来好了要成亲的,却发生了这等事,至多有些遗憾。”望着狐王的目光忽然亮了几分,“王,你能帮彩玲了却这最后一个心愿吗?彩玲…彩玲想与他完成婚礼。”

    不忍抹灭彩玲眼中得希冀,狐王点了点头。

    带着彩玲离开快活林,重新回到凡间,狐王发现愈是离家近,彩玲便愈开心,刚走到巷口便听见人们的议论。

    “张家文清怎么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烂酒鬼呢?”“他家里的漂亮得媳妇也不见了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作孽哟,成了这幅落魄样子!”

    听了这话,彩玲心中大急,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几乎跑着进去,刚进家门,便听见里面穿出得怒骂声,“没钱还喝什么酒,我就不信找不到一文钱。”

    本就是一贫如洗的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原本放置这书本的桌子摆满了空了的酒瓶,几个五大三粗的对着烂醉如泥的人拳脚踢,然而,那被之人只知紧紧的握着手,口中不断得喊着,“玲儿…”

    “他手里有东西——”有人眼尖发现了。

    “掰开。”

    两人压着他,另一个使劲的白,手掌都掰的发白,硬是没掰开,大骂道,“他妈的,怎么忽然这么大力气?”

    “王,救救他。”彩玲哽咽道。

    狐王随手将几粒石子变为银子将人发走了,彩玲心翼翼的将张文清扶了起来,给他擦了擦脸,“文清…”多日未流泪的女子,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张文清努力得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脸上立刻浮现悔恨的神色,“玲儿,对不起,我,你…”结巴了半天,最后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得女子,摊开手掌,手掌一片青紫,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指环,“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彩玲握着指环,狠狠的点了点头。

    狐王站在窗外,看着彩玲脸上露出微笑,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等到将张文清扶到床上,待他睡下后,彩玲才出来去,对狐王道,“王,七日后,我想举办一场婚礼,你能来吗?”

    如此确定日期,怕是知道了自己的极限。

    狐王淡声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就是我想要的。”彩玲回答的肯定,“但死无怨。”

    七日不过是转瞬即逝。

    狐王来的时候,巷依旧冷清,彩玲得家却是张灯结彩,门里门外都贴了喜字。

    看着狐王,一对新人连忙迎了上去,彩玲今日显然经过扮的,穿着凤冠霞衣,美眸灵动,俏美异常,只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总如此还是掩不住高兴,整个人流露出喜意。

    狐王看着她,知道她到了极限了,动了动嘴唇,了句,“恭喜。”

    “嗯。”彩玲点点头,苍白的脸庞飞起一抹红霞,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今日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没有鞭炮,没有宾客,却有祝福,这就够了。

    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婚礼。

    一对新人在狐王面前相交对拜,天做媒,地作凭。

    末了,张文清拿出戒指,仔细擦了擦,虽是铜质的,指环却格外光滑,显然保养的极好,珍视的掀起彩玲的手,认真而又虔诚的道,“玲儿,这一世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一定对你好,努力的考上状元,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你去哪里,我便随你去哪,上穷碧落下黄泉,绝不负你。”

    彩玲死命点头,泪水顺着脸庞滚落,一字也不出,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张文清将指环轻柔的套在他的手指上。

    礼成。

    新娘倾身吻新娘。

    一身香风过,张文清已经昏迷倒在地上。

    彩玲还是笑着,泪水却是怎么止夜止不住,走到流清面前盈盈一拜,“王,彩玲有事求你。”先前压着的伤势此刻全部爆发,张口吐了一口血,溅了几滴血到狐王的白衣上去,仿佛雪地上盛开的红梅。

    “吧。”狐王的声音,清清静静,依旧没什么情绪。

    “去年他考了乡试,我一直存着钱,就是为了他进京赶考,我知道以文清的文才一定能中状元。”彩玲从袖中取出一包银两,里面鼓囊囊的钱,转身放在桌子上去,又将桌子上得书本翻开,一页页翻过去,眼中有痛苦有不舍,最后化为淡然,目光定定的看着昏迷在地上的张文清。

    “我不要他随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彩玲妍丽苍白的脸上露出明媚微笑,“他给我的已经够了,王,你帮我消了他的记忆吧。”哪怕他以后妻妾成群,我亦无悔。彩玲深吸了一口气,“王,帮我转告爹爹,彩玲不孝,不敢奢望他原谅我,但愿来世能报他的恩情。彩玲不愿他们看见我最后的样子…”

    火焰自身体燃起,彩玲对狐王掀起红唇,“王,谢谢你…”

    目光落到昏迷在地上的张文清身上,轻声呢喃,“不许长久日,但求与君共此时。”再也没有移开目光,在火中,如同折损的蝶翼片片破碎,直至,身体化为灰烬。

    轰隆,轰隆,外面起雷。

    狂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地上得灰烬顷刻便消失,四散再空气中,大红的喜字吹落在彩玲消失的地方。

    叮咚——

    的指环掉落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声音,狐王衣袖一挥,被布置的十分喜庆的屋子立刻化为原样。

    俯身在张文清额上一点,叹息一句,“忘了吧。”

    的指环随着狐王的离开消失在地上。

    张文清再也记不起彩玲,再也不会知道曾遇到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她极爱穿红衣,她陪自己看过烟花为自己研过墨,她会一遍一遍的问自己,我嫁给你,好不好?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场婚礼。

    不许长久日,但愿与君共此时。

    作者闲话:  很久之前写的言情,其实文中有几个人都挺想给他们写个番外的,不要嫌弃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