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君心难测
“皇上没答应!”
“是皇上没答应,还是你没答应?”皇后轻叹,“我的性命不值得你放弃什么,只是四阿哥……”
“今夜子时,带上四阿哥,我送你们出宫。”
面对皇后惊讶的脸色,年无忧得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我是哪里来的。”
这个皇宫根本困不住她。
年无忧拽着她,轻轻松松地穿行在瓦片之上,地上的侍卫已经不能再少了,当把他们送出宫墙外的时候,年无忧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她来去自如地翻墙回宫,一边走一边哼歌,没想到刚一拐弯,便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容木。
她当时呆了呆,跃上房梁的时候,容木已经看到了她,还抬了抬下巴。
可是他没有抬起头,而是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什么事,还是故意放她一次。
年无忧没有多想,火速跑回翊坤宫。
容木出现在这里,不定皇上正在往翊坤宫的路上。
回到翊坤宫时,四周一片漆黑,也没有人声,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燃一只蜡烛,把室内照亮。
然后对着蜡烛坐了许久,因为觉得他迟早会来,便索性坐在桌子前等着。
他真的来了,却是在第二天清。
他把衣服盖到她肩上的时候把她惊醒了。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宫墙边上有人影晃动,可是眨眼间就不见了,所以朕想来问问你。”
“臣妾怎么知道,”年无忧眨眨眼,“莫不是又有邪祟出没。”
“谁不是呢?”
年无忧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略略有些意外瞅他一眼。
“无忧,你也该去见见熹妃了。”
“这有什么好看的?”年无忧兀自冷笑,许瑶那副嘴脸,她已经看够了。
“朕已经赐皇后毒酒一杯,办差事的人已经回来复命,你也不想去看看吗?”
年无忧的手抖了一抖,皇后昨天晚上不是出宫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被赐死了?
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样子,皇帝拍拍她的手背:“朕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同你过吗?墙边有人影晃动,那人影就是皇后和四阿哥,幸好朕有先见之明在外面埋伏了人手,要不然真就让这个罪人拐带了四阿哥,你一个妇道人家是怎么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翻墙出宫的?”
“我……我怎么知道?”
“无忧,”皇帝笑了笑,“你变得心软了,朕算了一算,你嫁给朕已经整整六年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皇帝对待结发妻子尚且如此狠毒,更何况是其他人,真是令人心寒。
“黄上,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您还是去忙正事吧。”
“有空,多去别的宫走动走动,以前你是很喜欢串门的。”
是啊,她生性好动,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会儿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心血来潮,便去找宴喜儿,到了她的宫门前才知道,她已经被皇上杖毙了,好像是谋害嫔妃什么的。
诺大的宫里,好像又剩了她一人。那些利用她的,亲近她的,仿佛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宫墙内,忽然觉得前路漫长地走不到底。
血腥气!
年无忧顿住脚步,这里有血腥气。
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可是前后两边空荡荡的,左右两边都是红色宫墙,什么没有,这股血腥气又是哪里来的?
年无忧拔腿就跑,忽然在拐弯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你……你……杀你的又不是你我,你来找我干什么?”
年无忧抬起一只腿,正准备回旋一踢。
忽然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
她愣了一愣,歪着头一看,在皇后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抱孩子的嬷嬷。
“奴婢代四阿哥参见年妃娘娘。”
“免礼、免礼……”年无忧一愣一愣地还没能反应过来,只是紧盯着站在面前的人。
“皇……皇后,你没死?”
“皇后已经被皇上赐死,”她笑了一笑,将孩子抱到怀里,“本宫是四阿哥的额娘,钮祜禄氏熹妃。”
“那……那许瑶呢?”
“她已经如愿了,虽然只当了半天的皇后,我想她也应该瞑目了。”
虽然如此,但是皇后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欢喜之意。
“本宫与皇上结发十多年,今天才知道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他的心就如同无底洞一般深不可测。”
她得凄凉,唯有看向孩子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
年无忧不知不觉就往许瑶从前住所走去。
苍竹掩映,青翠欲滴。
年无忧挨着树坐下来,这是她们两个人从前一块儿种的。
如今树叶茂盛地像一把撑开的伞。
年无忧静静地摩挲着粗糙的树皮,所有仇怨和恨意在刹那间归入尘土。
“年妃……娘娘……”
一个有点脸熟的宫女跑了过来。
“奴婢从前是许妃娘娘身边的,您还记得我吗?”
年无忧仍旧想不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奴婢奉许妃娘娘遗命,在此等候您。”
“等我。”
“是的。”宫女往四周看了看,“娘娘吩咐了,如果您出现在这里,就让我告诉您,她已经将和您所有的情谊归入尘土,请您原谅她。”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也不知,有些事她似乎只想对您。”宫女朝着周围看了一遍,立即跑开了。
年无忧挠挠脑袋,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泥土,发现又一圈是新的。
她把土挖开,在里面发现了许瑶留给她的信。
年无忧展开信看了一遍,忽然跌坐在地上,一阵风刮过来,将她手里的信带走,她才反应过来。
起身想抓住他,却抓了个空。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容木拦住她的去路,“皇上请您去一趟桐花台。”
“我正要去找他呢?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年无忧来到桐花台,面前摆着一桌酒席。
大鱼大肉,好酒好菜。
“喝一杯吧。”他举起杯子,笑容温和。
“我不能喝酒。”
“朕知道……”皇帝将她面前的酒杯捏起来,“你闻闻。”
年无忧将酒杯接过来轻轻一嗅:“这不是酒。”
“是水。”他笑了笑,“现在能陪朕喝一杯了吗?”
“我有事要问你。”年无忧坐到他面前。
他一杯接一杯地饮着,忽然笑了起来:“朕也有事要问你。”
“什么?”
“以前的话还算数吗?”
她过什么吗?年无忧想了想,关于他的记忆仍旧一片模糊。
不过她年无忧向来一不二。
“算,当然算。”
“那就好。”
“轮到我问你了。”
“瞧你,喉咙都哑了。”他挽起袖子碰了碰他的脸颊,“话要慢慢,先喝杯水吧。”
年无忧狐疑地抬起面前的杯子。
“怎么?”他勾唇一笑,“怕我下毒?”
年无忧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凭她今时今日的本事,岂会怕这些下三滥手段。
年无忧将杯子放在桌上,清水晃出来溅到了手上,她也顾不得去擦。
“有人,害我的人是你。”
然而他只顾自喝酒,别过脸不去理会她。
“你哑巴了。”年无忧着急地站起来,恨不得去揪起他的衣领。
“你好大的胆子。”
“我一向如此。”
“连朕的茶都不喝,朕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怕你啊。”年无忧拿起酒杯,刚喝下一口,忽然一股隐隐的血腥味。
年无忧有一瞬的犹豫,可是茶水已经下咽,不可能再吐出来,年无忧一闭眼,所幸将整杯喝完。
“现在你可以了。”年无忧擦了擦嘴,将空杯子放下。
皇帝笑了笑。
“朕没有想过要害你。”
年无忧松了口气,他不承认就好。
“朕只是想赢过你。”
“赢我?”年无忧皱眉,“你要如何赢我?”
皇帝喝了一口酒,唇边展开似醉非醉的笑:“就像三年前一样。”
“你……”年无忧猛一抬手,却发现无法调动体内真气。
她觉得不对劲,扶住桌子,闭目调息。
“你的经脉,不要硬来。”
年无忧猛地睁开眼睛,呕出一口鲜血。
皇帝连忙扶住她:“我就了,你不要乱来,这么不听话,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
年无忧皱着眉,使劲地挣扎,却发现四肢越来越没有力气。
“水里……水里放了什么?”她无力地靠在他身上。
“我的血。”
“血……”年无忧轻轻地念着,闭上眼睛,像是吹去一般安静。
皇帝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眼里却满是凄凉。
“苦行僧是你的克星,他的血是世上唯一能制服你的东西,你可知道顺治皇帝就是一个放弃地位遁入空门的行痴僧人,而朕的身上来流着他的血。”他的手轻轻抚果她安静的脸颊,“朕只有这样做,你才会乖乖地呆在我身边,不是吗?”
他笑着笑着,眼角落下两滴泪。
他这一生可能还会其他的女子,但是只会用这种方式去喜欢她。
到死,也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