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康被刘红英死拽着回了家。

    “放开我，我要去找姐姐！”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弄的左邻右舍都听的一清二楚，刘红英怕人听出来什么端倪，索性拿块毛巾捂住了儿子的嘴。

    “兔崽子！老娘还治不了你了是不是？你给我闭嘴，再惹事我就拿鞭子抽你！”

    刘红英热的满头大汗，十来岁的少年伙子力气大，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儿子给按住的。

    娘俩折腾到夜里八点多，明康实在是累的没劲儿了，才松懈下来不吵不闹了，刘红英趁着儿子大喘气的功夫，去厨屋里端了碗熬好的稀饭，里面加了点儿青菜叶和半个鸡蛋，还滴了几滴香油。

    “来，儿子，吃饭吧，妈专门给你做的。”

    刘红英慈爱的看着儿子倔强的脸，干脆自己端起来饭碗，亲手舀了一勺，放到儿子嘴边，结果明康连嘴都不带张的。

    “臭子！你老娘喂你你都不吃，你能上天了你！这么好的饭你都不喝，以后你就光啃红薯窝窝去吧！”

    明康气的眼睛红红的，直勾勾的瞪着刘红英，强硬的挣开母亲，然后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狠狠的带上了门。

    刘红英叹了口气，放下碗，收拾了收拾也上床睡了。

    可是一整夜，娘俩谁都没睡好。

    刘红英脑子里老是浮现那滩殷红的血迹，也不知道阿卓那丫头和叶婉梦怎么样了。

    ——

    夜里十一点。

    林家。

    林长坤和几个哥们喝酒，一直喝到十点半才回家，他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回来过了，这段日子，他不是泡在实验室里，就是和哥们一起呆在自己开的公司里，虽名为公司，但是其实实际上就是一家店面。

    母亲周月青因为自己拒绝了铁饭碗工作，气的扬言要把他赶出家门，可是今天周月青一看见儿子回来，却还是激动的不得了。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吃东西了吗？”

    周月青心疼的为儿子端了杯水，昏黄的烛火下，五十多岁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端着杯子，心翼翼的样子，让林长坤看了一阵心疼。

    这个家，几年前还是家徒四壁，这几年，他通过到处工，做活，赚外快，补贴了不少家用，娘俩的日子也没有那么艰难了，可是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不舍得花钱，天热了，她手里拿的那把蒲扇，还是好多年前在东北的时候，自己一针一线穿起来的，这么多年过去，蒲扇破的都是洞了，母亲还是不舍得丢。

    “吃了，你放那儿吧，我喝水会自己倒。”

    林长坤眼神里那种深深的落寞，周月青一点儿都看不见。

    因为她的眼睛不好，虽也是侦察兵出身，可是自前几年被下放到东北，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工作，独身一人在祖国的边陲艰难的带着孩子度日，她的眼睛就慢慢的哭的不好了，视力时好时坏，尤其一到晚上，跟半个瞎子似的。

    “家里不是都装了电灯吗，你视力不好，别整天不舍得用灯，为了省那么点电费，至于吗？”林长坤低声埋怨。

    “你这孩子，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娶媳妇！”

    周月青嗔怪笑着，林长坤便已经跳下了炕，随手开了电灯，整间屋子顿时亮堂起来。

    他的家里早在前几年就装上了灯，林长坤惦记着母亲眼睛视力不好，赚到了第一笔钱的时候，就给了家中添置了电灯。

    “儿啊，妈也想通了，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去公家上班，那就不去，只要踏踏实实的挣钱娶媳妇生孩子，妈对你也没有别的啥惦念了。”

    一听到这几个字，林长坤忽然就低下了头。

    “你也老大不了，该个媳妇了。对门李大柱二十五了，比你还几岁呢，人都俩孩子满地跑了！”

    周月青着，眼里满满的羡慕。

    林长坤错愕了一秒之后，眼神闪躲游移着挪开，他漫不经心的道：“妈，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吧！”

    “那怎么行，我是你妈，我不管你管谁？你爸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弟弟现在生死不明，当年我们逃亡东北之前，他千叮万嘱，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周月青着着，忽然就落了泪。

    亡夫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周月青想起来这改头换面的数十年生活，老泪纵横。

    林长坤酒也醒了大半，回想起幼时，父亲被人陷害致死，他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心头的恨，在这漫漫长夜中愈发的清晰。

    “孩子，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也该娶妻生子，为林家添丁，这样才对得起你父亲。前几天，我去庙里给你求了姻缘签，你猜怎么着？”

    周月青一向最信这些，神神叨叨的，林长坤虽然一项不信神佛，但是碍于母亲的好意，他也不好多什么。

    “怎么着？我是立马就能娶媳妇了，还是马上就能给当爹啊！”

    林长坤嘻嘻哈哈的态度，惹的母亲周月青一阵乐呵。

    “都不远啦！我给你求了个上上等的姻缘签，你还别，这月老呀还真是管用，我这刚回来，就有媒的上咱家来喽！”

    林长坤嗤之以鼻，

    “你别走啊，听我把话完！”

    周月青拉住林长坤，从怀里摸索出来一阵黑白的照片。

    “你看，这姑娘长的不错吧，人家家里还有相机呢，这照片，是王媒婆给的，这孩子她爸是区委的同志，妈妈是医院的副院长，跟你还是一个学校的！”

    “哦？是吗？既然这么优秀，那干嘛要看上我这个一穷二白的乡巴佬？”

    林长坤不屑的看了眼照片，自嘲一番后，认真道：“我现在还不算成家。”

    周月青一听急了，连忙道：“不成家，那先认识一下嘛，你不要妄自菲薄，儿子你这么优秀，不定在你们学校早就有姑娘相中你了呢！”

    周月青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长坤本能的看了眼桌子上的摆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敲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