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作鸳鸯(终) 精诚所至,金石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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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挡刀寻安素来只在游戏作品中看过, 他化形的年代,四界已经和平共处,莫战乱, 连点摩擦都是少有的。

    当沈亦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之时,尽管知道这是个虚拟的世界和人物,但寻安还是心神一动,险些真的动怒。

    虽这份怒气掺杂了之前探踪失败的不满, 却也实实在在地惹恼了他。

    每一次的结局都是以主要NPC的死亡做谢幕,似乎这样能戳中玩家的痛点,换来更多的话题讨论度。

    哪怕是神明制作出来的游戏,也摆脱不了俗套的剧情桎梏。

    “煽情戏来一次尚可,但几次三番就惹人厌烦了。”

    屋外有慌乱的脚步声,以及子弹上膛的咔哒声。

    沈家的死气并没有随着沈亦的魂飞魄散而消弭, 却是愈发厚重。

    在凡人眼里不过是仍觉得烈日照拂, 燥热难挡, 但在寻安眼中, 已然是一片黑云倾压,暗不见天日,隐有雷鸣阵阵。

    身后有异响传来, 寻安头也不回伸手在虚空中一抓,瑟缩如鹌鹑的鬼被他拎在手中。

    “你倒是聪明, 知道躲着不出来。”

    肖狭的鬼佛牌断了半块, 散着焦黑的缕缕细烟,连带着鬼也受到重挫,虚弱地耷拉着脑袋。它拱着手,作出求饶的姿势,祈求寻安能放过它。

    “想活命?”鬼忙不迭地点头。

    寻安食指指向外面被士兵护着的大太太, “八字属阴,五行为木,阴养木,易生鬼,上乘的寄生体。”

    相隔一道墙,但鬼立刻就感知到了寻安在大太太身上落下的标记。

    寻安知道鬼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轻轻一丢,将它送出了屋子。

    “恶人自有恶鬼磨。”

    “肖道长,是您在做法吗?”

    外头是大太太的声音,似乎不太相信做法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躲在士兵们身后,随手一指旁边的一名兵,“你进去看看。”

    被点到名的兵卒心一沉,暗道自己倒了什么血霉。

    方才那么大的声响,是个人都知道里面很危险,这时候进去,不是明摆着去趟雷吗?

    “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

    大太太柳眉一扬,话语中尽是威胁,“你若是不去,那就是临阵脱逃,可是逃兵。”

    “逃兵是什么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言尽于此,是不去也不行了,士兵举着枪,一步一停地往前走。

    大太太惊悸不安,明明肖道长信誓旦旦,一口承诺会将此事料理妥当,她只需要将人引到沈亦的厢房中,剩下的全都交由他解决。

    她以为事情会一如想象中那么顺利,结果荒院传来几声巨响,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她惶恐不安的等待中,倏忽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大太太抬眸看去,却直直地对上一张鬼脸,青面獠牙,呲着嘴冲她笑,眼睛大如铜铃,却看不见瞳孔,黑漆漆的一片映照出自己惊恐扭曲的面容。

    “啊——”

    大太太尖叫不已,胡乱地挥动手臂,试图将面前的鬼脸拂开。

    可任凭她怎么拍,逃窜,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那张鬼面都如影随形,像是烙在了她的脑中,甩也甩不开。

    她发疯似的叫喊。

    因为视野中只能看见怖人的鬼脸,瞧不见脚下的路,便直直地撞上了前方的灰墙,当即血流如注,昏倒在地,不知死活。

    这一切来得突然,士兵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目睹大太太神经失常,不停地挥舞双手,大喊大叫。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散开,唯恐大太太是犯了癔症,生怕被沾染上。

    等她疯癫地朝前惶恐地奔跑,一头撞在了墙上时,才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上前查探。

    再看阶上的屋门,依旧紧闭。

    被指名去开门的士兵,前脚才刚刚踏上台阶。

    寻安停在气若游丝的肖狭面前,手中的鬼不见了踪影。

    “你是从何得知七煞绝魂阵的?”

    肖狭此时已不出话了,眼神涣散,口鼻处全是流淌的黑血。

    “真是可怜,几分钟前还自负地大笑,这才短短片刻,就成了如此下场。”

    寻安心无怜悯,抬手堵了他的七筋八脉,连呼吸都渐渐困难的肖狭立刻凄厉地惨叫起来,青筋凸爆,从咽喉深处发出痛苦的呐喊。

    “你若是真实的人物,我便能带你去十八层地狱逛个遍,让你尝尝各地狱的特色刑罚,不定还能促进地府刑罚的改.革进步,当真是可惜了。”

    寻安浅淡一笑,在肖狭眼中比恶鬼罗刹还要惊悚,一口气没吊上来,就此咽气。

    压抑的阴云笼罩在沈宅上空,随时就要倾塌下来。

    寻安坐在黄包车上,已经预料到了沈家注定悲惨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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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云之上,薄曛在殿内招待老友。

    “薄曛兄脸色好像不太好?”

    和薄曛了近百年的交道的挚友无悯轻呷一口茶,毋需薄曛道明,就已知晓对方心思。

    “是在为寻安上神的事情忧虑吧?”

    薄曛微不可闻地叹气。

    就在方才,他感应到承载着寻安神体的天地珠熄灭了,看来是他已经通关离开了。

    这是唯一一个他没有插手干预的世界,全交由正常的制度运作。

    可从天地珠的反馈来看,寻安比前两次游戏更要恼火。

    尽管他面色如常,甚至平静如水,但剧烈起伏的灵力波动表明他正处在暴怒之中。

    如若不是天地珠是由自己的灵力所制,此刻怕是已经承载不住,生出裂痕了。

    无悯听薄曛道明缘由,也知晓了酆都大帝曾找过他交底。

    “所以你决定了要关闭这个游戏?”

    薄曛皱眉,“这个游戏与我来不过是一个能近距离接近寻安的工具,现在寻安对此深恶痛绝,以后他也不会出现,我留着有何用?”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

    薄曛大无悯千岁,但在情字一事上一窍不通,在满是邪欲恶法的声音中,根本想不出任何可行的方法,而在这方面,无悯比他要更有法一些。

    “你若是将游戏关闭,便证实了你是有意设计捉弄他,假若日后他发现了你所做的事情,那你们绝无可能了。”

    薄曛心惊,不愿去想这一假设。

    “那无悯兄有何高见?”

    无悯微笑,“你寄情于寻安,我苦追清眠,你我二人都是情窦初开,我也比你好不上哪去,不过有一字送与薄曛兄。”

    “何字?”

    “诚。精诚所至,金石所开。”

    无悯合上茶盖,“我知你心意,苦于见不着寻安上神,我有一法或许能暂时缓解相思之苦,但能否借此让寻安上神常来万邪宫,还要看薄曛兄的诚心够不够了。”

    无悯轻声将自己的想法于薄曛。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

    “此法是为我解忧,不如是称了你的心思。”

    无悯风雅一笑,自己的心机不在清眠面前流露,却可以在至交好友的三言两语中,抖落地干脆。

    他们都为情所惑,无限的生命中,寻得一名良伴谈何容易,一些无伤大雅的技巧也乐得彼此分享。

    “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送走无悯,薄曛回到侧殿,久立在琳琅的天地珠前。

    他伸手将余下所有的玉珠中带有自己灵力依附的印记抹去,使其与寻常的游戏无异。

    薄曛将帘帐绳解下,正欲放下,忽又想到什么。

    折回天地珠前,在某一颗玉珠中注入了一缕微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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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安带着复杂的思绪从床榻上醒来,动作迅速地换好官服,准备去酆都殿找大帝仔细询问关于七煞绝魂阵的事情。

    刚出寝殿,还没行进主殿,就在殿门口看见了缠人的家伙。

    “你怎么又来了?”

    无悯伸手擦拭掉清眠嘴角残留的碎渣,清眠未像以往那般避让,这是个不错的信号。

    他心情极佳地同面色不妙的寻安问候,顺便指了指头顶上的殿门匾额。

    “未进主殿也不算妨碍辅佐官大人的公务,我只是做了些桃花酥慰劳一下清眠大人而已,如若寻安上神不嫌弃,还请尝尝口味合不合心意。”

    寻安的好友清眠看着冷漠,实则只在处理公务上情理分明,私下里被稍微趣两句都能红透耳尖。

    一旦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好友圈中,就护犊地很。

    “寻安,你且少尝尝,这味道与你那日带来的桃花酥味道有几分相似。”

    清眠从纸袋中取了一块,递到寻安嘴边,像哄孩似地让他尝了一口。

    方一入口,寻安就拧起眉,碍于清眠站在面前,强忍着将它吞下,利剑一般的目光落在无悯身上。

    等他勉强适应了这咸甜交错,甜中带酸的味道后,莞尔一笑,“阁下的技艺真是出神入化,造诣颇深,可有兴趣到饿鬼城去为那些饿死鬼们做吃食?”

    饿死鬼饱受饥饿之苦,慌不择食,只要能吃的东西都能被它们当做至宝吞咽下肚。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也就听懂了寻安的言外之意。

    “寻安上神谬赞了,在下不过听清眠大人提起过他此前尝到过的桃花酥味道绝佳,便想学着做一份,无某自知是配不上上神如此赞扬的。”

    起桃花酥,寻安倒想起了万邪宫的吉儿,做得一手好点心,乖巧又可爱,比无悯好上不知多少倍。

    吉儿那日念叨着让自己多去万邪宫走动,恰好今日想起了,那忙完公务便去上一趟吧。

    寻安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无奈地摇头,也不好总当着清眠的面,拂了他好友的面子。

    微叹一声,先行一步。

    “这桃花酥味道虽算不上极好,但也香甜酥脆,入口细腻,寻安方才只是一句玩笑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无悯点头。

    既是清眠要吃的食物,自然是他试吃过多次才敢送来,味道怎能不好。

    没有对比,就体现不出好坏。

    无悯笑意渐浓,只要略施计,对比自然就立见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