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偏不倚，恰恰停在他们门口。

    乔鹊被子里的手都要抖成帕金森了，汗水一滴一滴地晕到枕套上。

    他的床是靠门方向的第一张，脑袋隔堵墙就是客厅，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也许与他相隔不过几十厘米。

    A大学生公寓的门上是有一块玻璃的，平时可以遮挡，但卫生检查的时候得按规定开，方便老师们从外面查看屋内地面清洁情况。

    他们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并没有挡住它。

    乔鹊不断脑补着，这个东西，也许正趴在门上，向屋内一寸一寸地窥视。

    他万幸自己平时习惯向着墙侧睡，现在从那个角度，大概只能看到自己的后脑勺。

    就这么过了大概两分钟，门外那玩意儿大概是看腻了，轻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听起来是算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另一边的赵可心突然喊出了一声极其响亮的梦话：“老娘骨灰都给你扬咯！”

    乔鹊：......

    438：......

    装睡的江鹭池：......

    乔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38：“继续睡！回来了！”

    乔鹊：好恐怖啊啊啊啊啊啊！驼驼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再不发泄一下我的肉体就要自动起飞了！

    438的语气依然严肃：“我真的不知道。我的视角是跟着你的面向的，我看不见它。但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对面床上的赵可心豪迈地翻了个身，听起来像是把被子踹到了地上。

    乔鹊：我滴个神可心姐你可别告诉我你要醒啊！

    赵可心十分配合地吧唧了几下嘴巴，又发出了几声模糊的嘟哝，感觉下一秒就要睁开眼了。

    乔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438：“......稳住稳住，我们能赢。”

    乔鹊：是是是啊万一外面只是个宿管阿姨呢？

    438：“......你们学校宿管阿姨挺吓人哈？”

    乔鹊：你就没点办法吗别我听别人家系统都能兑技能卡啥的！

    438：“不能！”

    乔鹊：哦。

    ......好凶。

    438一顿，语气放缓：“放心吧，大佬出手了。”

    在乔鹊看不到的地方，背对门躺着的江鹭池手里迅速捏了个决，轻轻向后一弹。赵可心的额头立刻浮现出一个不显眼的暗红印记，在黑暗中被她的刘海遮挡，很快了无踪迹。

    她的呼吸瞬间绵长起来，沉沉睡去。

    乔鹊：哇！

    438：“......你哇什么，你又什么都不知道。”

    乔鹊：谁的！我感觉到大佬出手时的气了。

    438：“......你真的能感觉到啊？”

    乔鹊：是啊。虽然我没有高清5.0阴阳眼，进锁妖塔前看鬼怪啥的只是团影子，但是再轻微的灵力迹象我都可以捕捉到。每个人、每只精怪出手之时的气场流动方式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很难解释，我就是可以清晰分辨出他们的区别。嘿嘿，我师父我是几百年难遇的奇才。

    438：“那你好棒棒呢亲。”

    ......就灵感这方面，确实很了不起了。

    就是这技能点全点歪了，一点没分在战斗技巧和胆量上。

    外面的那东西在他们门外站了整整十分钟，估计实在没能看出什么来，又过了不少时候，那种轻微的脚步声才又响了起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传来了一声刻意压低的关门声。

    它离开了客厅，出门去了。

    乔鹊躺得僵硬宛若一只泡椒凤爪，他哭唧唧地问：驼驼，他是真的走了......还是守在客厅想套路我啊？

    438：“真走了......你还挺警惕哈？”

    乔鹊：可不是嘛。当谁是没看过鬼片的Hello Kitty啊？

    他这才呻吟了一声，活动了一下已经酸麻到不行的手腕脚腕，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热泪盈眶，仿佛一个瘫痪多年堪堪苏醒的医学奇迹。

    结果抬头就与一双清冷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江鹭池轻手轻脚地翻下了床，没什么感情色彩地看了他一眼，没话，拉上门把手就要开门出去。

    乔鹊：“那个......大佬？”

    江鹭池停下脚步：“你叫我？”

    乔鹊差点咬到舌头：“你......你......你要去哪儿？”

    江鹭池略微皱眉，居然耐心解释了一句：“调查点事情。你们继续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你晕。”

    乔鹊一噎：......

    为什么！

    你明明可以用灵力把我弄晕的！就像对待可心姐那样！

    438：“哈哈哈哈哈哈。”

    乔鹊：“那个......我能去吗？我睡不着了，也想出去找找线索。”

    438：？？？

    ......歪妖妖灵吗这里有个沉迷美色连命都不要了的鸡仔的你们管不管啊？

    江鹭池面无表情丢下了一句“随便你”，接着微阖双目靠在了一边墙上，等乔鹊以一个医学奇迹的姿态爬起来穿好了鞋，才开门走了出去。

    乔鹊：驼驼，大佬好温柔啊。

    438用关爱XX的眼神看他：“......是啊，毕竟你长得好看嘛。”

    乔鹊：走走走，抱着大佬的大腿，不定能拿满分呢！

    438：......你怎么还在惦记这个啊！

    愁人.......

    .......我不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宿主太过上进而秃头的系统吧？！

    乔鹊跟着江鹭池一路从公寓楼走出来。

    对方像是丝毫不避着乔鹊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罗盘，低头摆弄了片刻，又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乔鹊急忙紧紧跟了上去，心里“哇”了一声：大佬是......天师？

    438：“不是所有用罗盘的都叫天师。”

    乔鹊：比如呢？

    438：“风水堪舆、卜筮、命师、天机术......这些都会用到罗盘。天师这行，难度大，风险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考上的。”

    乔鹊：......等等，天师还要考？

    438：“......什么年代了？啥职业还没个从业资格证书啊？像你们灵修这行，以前多兴旺啊，思想不知道进步，就知道闷头修仙，动不动闭关几百年的，出关的时候连反法斯西战争都过了吧？瞧瞧人家天师、风水师，哦，还有结界师，都是在历史上为国家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的，连抗日战争都积极参与了，还出了好几个将军呢！所以现在社会地位才高啊。”

    乔鹊：......

    438：“CTA了解一下，国家注册天师执照，含金量可高！你出去听听，报个辅导班一年得6位数。”

    学霸乔鹊来兴趣了：那我们灵修考什么证？

    438：“......灵修人数太少了，根本没有正规的行业体系，要考的话，大概只能去考特殊能力工种职业资格证吧？”

    乔鹊嫌弃：这什么破名儿啊？为什么听起来好像特殊工作群体......

    438：“......就是一些少数灵职归在一起的统称。包含......嗯......跳大神的、赶尸的......这些。”

    乔鹊：......我觉得还是一名优秀的外交官比较适合我。

    江鹭池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始至终都跟乔鹊保持着两米以上的安全社交距离。

    乔鹊略尴尬，决定找些话题：“嗯......大佬，我们现在去哪儿？”

    江鹭池没有正面回答：“江鹭池。我的名字。”

    乔鹊立刻蛇随棍上：“嗯，池哥。”

    江鹭池：“......”

    乔鹊默默向右跨了半步，喜滋滋地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1.5米：“我叫乔鹊。我是个......嗯，灵修。”

    ......刚刚踏入炼气期的那种。

    江鹭池看起来没放在心上：“我知道。”

    乔鹊：“所以池哥，刚才门外的东西......是什么？”

    江鹭池脚步一顿，终于回头给了他一个正脸。

    漆黑的眸子深的像月下看不见底的海水，冰凉刺骨。

    “你只是个新人，跟着系统做好新手任务就可以，别的不用管。你要是自己找死，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乔鹊有点腿软，又暗戳戳地退到了2米以外，像一只怂怂的鹌鹑。

    “我知道了池哥。”

    脑袋里，438正气得狂飚方言：“啥咧啥咧！拽的二五八万的！虚锤子！崽还要看爹妈呢！乔鹊！知道什么知道！你这娃娃虎啊？还是彪啊？侬拎得清伐？”

    乔鹊：？？？......啥？

    438：“......咳，我是，骂宿主还要看系统呢！他侮辱你就算了，怎么能上升我呢！来来来，咱们这就把附加题做了，考它丫满分！不争馒头争口气！”

    乔鹊：......

    乔鹊：......虽然但是......他长得真的好帅啊，驼驼，你不觉得吗？

    438：“......呵呵。”

    ......我特么还能什么呢？

    被江鹭池警告之后，乔鹊很识趣地跟在他身后两三米的地方，尽量保证自己万一遇到什么既能有反应空间，又不会碍到大佬的眼。

    整个东苑一片漆黑，只剩几个安全通道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在黑暗中如同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乔鹊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抱臂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他没话找话地把睡前看见那个天台少女的事情告诉了江鹭池。

    江鹭池略点了下头：“我也看见了。”

    乔鹊：“虽然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我觉得她的怨气非常强。她会是这里的boss吗？”

    江鹭池不置可否，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找boss是你们需要做的事情。”

    乔鹊一愣，什么意思？难道大佬的任务不是boss？

    乔鹊：驼驼，志愿者的任务会有这么大的不同吗？

    438模棱两可：“......嗯，看情况吧，一般都是跟主线boss有关的，也可能会有一些特例。这你就别管啦，毕竟你的任务那么简单。”

    乔鹊：......过分了啊。

    乔鹊已经做好了遇到各种鬼怪，大佬在前面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在后面吱哇乱叫丢人的准备。

    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还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江鹭池向着B栋的方向没走几步就停下了。

    他伸出手，虚虚拦住不明所以的乔鹊。

    江鹭池：“等着。”

    罢自己跨过灌木丛，走进AB栋楼之间设计得十分有美感的人工绿化景观里，在距离大路大约五米的地方半蹲下来，定定地看着草丛中的什么东西。

    乔鹊站得有些远，视线被路边灌木丛遮挡，不知他在看什么。只是本能感觉江鹭池的神色有些凝重。

    乔鹊挪了挪身子，调整角度，向那个方向看去。

    这时候，遮蔽月亮的云层正好散去，皎洁的月光又一次倾泻而下，把东苑AB栋之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分明。

    乔鹊的呼吸窒住了。

    江鹭池的面前，躺着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