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

    7岁，一年级

    初日的朝阳从落地窗外照进来，餐桌上的花瓶折射着琉璃的光彩。

    “枫枫！把桌子上那个蛋吃了。”

    楚枫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恐龙的睡衣。他揉一揉眼睛，看墙上的挂钟：

    “我不吃，要去学校了。”

    今天是楚枫去市学报到的第1天。

    “不吃饭怎么行呢？孩子早上一杯牛奶一个鸡蛋，每天的基本营养，快点，吃下去！”

    楚枫妈妈把难吃的水煮蛋硬塞进楚枫的手里。。

    “我不喜欢吃这种蛋。”楚枫把水煮蛋放回餐桌上：

    “我想吃上次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煎得嫩嫩的蛋。”

    咬开之后会流出橙黄的蛋心。

    “少跟我矫情！”楚枫妈妈把锅碗泡进水池里，转头喊：

    “哎！楚震峰！我在这做早餐忙的要死，你坐在那里两手一摊看报纸？你看看你儿子跟你学的什么臭德性，吃个饭挑三拣四的！”

    楚枫爸爸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装聋作哑。

    楚枫妈妈把楚枫按到餐桌椅上：

    “行了，赶紧吃下去，滚去上学。妈妈时候都是自己烧饭吃，哪有像你这么幸福有人给我煮了蛋还求我吃的！时候过年能有个蛋吃都开心地不得了。一大早起来给你们爷俩做饭一句好话也没有！”

    “孩子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天天逼他吃这吃那的，有什么意思？他饿了自己就会去找东西吃，一大早做个饭也要吵吵吵，就不能让人清净点。”

    楚枫爸爸楚震峰就在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道：

    “楚枫！别听你妈的，不喜欢吃咱们就不吃，男孩子要有点骨气。”

    “你这一天天教孩子都教什么！他都被你教坏掉了！”

    楚枫妈妈转头盯着楚枫：“你吃还是不吃！”

    楚枫爸爸：“楚枫，不要吃，别听你妈的。”

    砰。

    楚枫把水煮蛋重重地砸在餐桌上，淡淡道：

    “我吃饱了。”

    楚枫从餐桌上下来，挪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不吃以后就都不要吃了！”

    楚枫妈妈拿起那个水煮蛋，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你们以后早餐自己出门买去吧！我不做了。”

    “…也没人叫你要做早餐。”楚枫爸爸靠着柔软的真皮沙发，嘟囔了一句。

    他的手指拈起灰色的报纸也叫，翻一页，发出窸窣的响动。

    “哎哟！”

    楚枫爸爸捏着手里的报纸，叫了一声。

    这一页的法制栏目上报道：西城区或惊现分尸杀人案？

    目前，在西城区的排污口发现脚部尸块，双脚用塑料红纸绳捆绑，结方式十分奇特。因未找到其余部分，尚不能确定受害者身份。

    据悉，之前在别的城市也发现过不明尸块，其捆绑方式非常相似。警方初步怀疑为分尸杀人案，但还不能确定是连环作案。

    如果是连环杀人犯，该犯人很可能已经流窜到我市。警方正在寻找其余尸块。我市公安局副局长表示，一定会大力调查此案，同时加强治安管理……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楚枫爸爸闲适地翻着报纸。

    楚枫从房间里走出来，正要背起妈妈准备的蓝书包——

    “今天几点放学呀？”楚枫爸爸伸手摸了摸楚枫的头：“爸爸开车去接你吧。”

    “你不要老开车去接孩子！前段时间新闻才刚刚报道，全国家里有车的还不到100万辆，你换了辆新车，就天天爱炫耀的要命。”

    水龙哗啦啦，楚枫妈妈把洗好的碗晾在碗架上：

    “你去接他，到时候他班上所有同学家长都知道我们家里有车。换我去接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家里三个人开着两辆车！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有点钱啊？财不外露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也不看看现在几个人有车。”

    “就你天天吃饱撑的想那么多！”楚枫爸爸不耐烦地把报纸扔在桌上，“比咱们家有钱的多的是！”

    楚枫妈妈：“你要换别的城市那是有啊。可我们这城市又不是什么一线大都市。像我朋友媛媛她们，嫁到北京去，那是可以随便点啊。我就是让你心点，有财不外露，这又怎么了嘛？”

    “是！让你跟着我还真是委屈你了，不然就能嫁到北京去了是不是？”

    “楚震峰你什么意思啊？大早上就跟我要吵架！”

    “没什么意思。”

    楚枫站在门口，背着蓝书包，穿好阿迪达斯的运动鞋：

    “我去上学了。”

    “哎，等等！枫枫，让你爸送送你。”

    “哦，现在又要我送了？刚才不是还不要开车，有财不外露吗？”

    “那我要不要上班的啊？你也真是奇怪了。”

    “就你要上班？我不要上班了？”

    “你送还是不送啊！一大早起来跟我这样吵，你那大学晚去一会又能怎么样啊，我这边八点要签到的！你不送我送！”

    楚枫爸爸什么也没，健步走来，抓住楚枫走出家门，一甩手。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

    楚枫踮起脚尖，去按电梯。

    爸爸一反刚才摔门的暴躁，低下头，温温柔柔地对楚枫：

    “放学要不要爸爸来接？还是跟幼儿园你妈接你一样，你走到学校旁边的那条路旁去吧，这样就没有人看得到了。”

    爸爸轻声细语的声音在耳边，楚枫有时候觉得，大人们之间这种快速变脸的模样、比完全生气的模样，更加恐怖。

    妈妈也是这样，上一秒可能在训斥他挑食，下一秒接起电话就是甜美的女声：喂，您好，李局长，您好您好……

    、

    “不用了。”

    电梯门开，楚枫迈进去。

    楚枫爸爸挑挑眉，他没想到楚枫这么冷淡。

    孩子应该都会很喜欢自己爸爸开着轿车去接他，而且他们家还是崭新的奔驰轿车。其他没有来车接的同学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多拉风。

    “真的不要爸爸接？”

    楚枫摇摇头：“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回家。”

    电梯一层一层下去，楚枫双眼注视着变化的数字，心里没有任何波动。他对轿车开来学校、获得同班同学好几声哇塞，丝毫没有兴趣。

    好无聊。

    “也行吧，孩子也要锻炼锻炼独立能力。”爸爸：

    “那就开车送你去上学，放学你就自己回来吧。”

    崭新的黑色奔驰车停在眼前，爸爸帮他把车门开，楚枫坐进去。

    楚枫把书包卸下来，抱在身前。身后靠着是真皮具的座椅。他习以为常。

    、

    西城

    破旧的居民楼，404室。

    “煜煜，今天上学了，妈妈没有办法送你，你自己去好不好？”

    “好。”

    时煜从铁锅里铲起自己做的煎蛋，摆在碟子上，从蒸笼里拿出一个馒头，吃掉。又把锅碗都洗好。

    “妈，我走了。”

    “嗯！路上心点啊。”

    时煜把铅笔、卷笔刀、本子，还有去学校报道可能会用的证件都放好。自己背起黑色的布包。

    嗒，开门。

    “对了！煜煜，老师排座位的时候你要机灵点啊，自己先把中间的座位占住。我听班级的座位先是随便坐的，老师后面才调。你先坐到中间去，老师有可能不会调你，别傻傻的坐到最后一排去了，知道了吗？”

    “好。”

    时煜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准备关门锁门。

    “对了！还有啊，你要是在1楼碰到104室的叔叔，他邀请你去他家啊，给你东西吃啊，跟你话啊，你都不要理他！听见没有？不要去管他。知道吗？”

    “嗯。”

    咯嗒。

    时煜关上木门，再锁上绿皮铁门，背着黑色书包，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下去，哒哒哒哒。

    走到三楼的时候——

    吱呀。

    304室的门开了。

    卖部的叔叔走出来，手里抱了一箱可口可乐，准备放到卖部里去。他一脸微笑地探出头：

    “时煜去上学啦~！”

    “嗯。”

    “一年级？今天报到吗？”

    时煜又嗯了一声。

    “你妈妈没有陪你一起去呀？”

    时煜摇摇头，他想要快点走。虽然妈妈只交代他不要去理104室的叔叔，没有304室的叔叔，但时煜直觉这人让他很不舒服。

    304室的叔叔踩上拖鞋，跟他一起楼。时煜想走得快一点，超过叔叔，先走。

    但他一快，叔叔就跟着他快，7岁时煜的步伐再快也不如成年人。最后变成两个人一起走到楼下，304室的大叔没话找话：

    “对了，时煜，你有看到奇吗？就是叔叔的那只黑白猫。”

    时煜摇头。

    他们走到了院子里，出了居民楼，再往左走大概20米，就是叔叔的卖部

    啪哒。

    “哎呀，真是累死了。老了，搬不动了。”

    304室的大叔把可口可乐放在院子里。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时煜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力气其实很大，却故意这样装出中年人干不动体力活的样子。

    “我往那边走。”

    时煜故意指了一个和卖部相反的方向，表示自己要先去学校报道。

    其实他往哪个方向都可以去学校。时煜转身，向右边走去——

    “等等。”

    书包突然被人从后面拎住。

    304室的大叔一脸微笑地抓住时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