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7岁的时煜走在上学的路上。早的阳光照耀老街灰色的道路，他看着路边的墙沿边，上面摆着一排尖锐的三角玻璃渣，折射着光的彩色。

    “喵喵——”

    墙上蹿出一只黑白猫咪，它矫健地一跳，流线形的背直接跨过墙沿上的玻璃，落在时煜脚边。

    “奇。”时煜蹲下来摸摸它，奇已经从当时爬不下树的奶猫，变成了一只灵活的猫了。

    “我要去上课了，不能陪你玩。”

    时煜蹲下来，摸一摸奇毛绒绒的肚子，跟它挥挥手就要走了，他刚迈出一步——

    “喵喵喵……”奇绕着时煜的脚边，不让他走，伸出爪子扒拉着他的白鞋。

    “怎么了？”

    时煜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奇跳出一步，掉过头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盯着时煜，翠绿漂亮的猫瞳水灵灵地望着他。

    ——这是叫他跟着走。

    时煜背着书包，跟上猫咪。

    奇走的方向是去居民楼的，上学的时煜只能跟着回去，走了大概五六十步，猫咪停了下来。

    “喵！”

    居民楼附近，电线杆旁，矗立着两个臭不可近的垃圾桶，四处留着垃圾水干涸的黑印迹，堆积的厨余垃圾正在腐烂，招来成群结伴的苍蝇。

    时煜看着那垃圾堆，奇特意带他来这里，绝对是有古怪，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发现垃圾箱溢出的垃圾上，有一包黑色塑料袋，像是新扔的。

    扎起来的袋子，露出一点毛绒绒……

    “喵！”奇眨巴着眼睛望向时煜，求助人类幼崽的帮助。

    七岁谢上前，拎起那包黑色塑料袋，开——

    ！！

    时煜惊得跳起来，立刻退开一步。

    袋子里是一只白猫的尸体。

    如果只是一只死猫倒也还好，但……这只猫，被分尸了。

    被残忍地切成了五块，每一块都用红色塑料绳绑着，上了奇怪的结。

    “喵…喵……”

    奇很悲伤地叫了两声，跑到袋子里，用毛绒绒的脑袋一直蹭那只白猫。

    猫没有九条命，被这样杀死分尸，白猫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奇，奇，它没有办法救了……”时煜温柔地蹲下来，把伤心的奇从袋子里抱出来，摸了摸它。然后他把黑袋子重新结，放回原位。

    谢时煜重新望着他住着的这栋居民楼，破败的灰墙，露出每一家每一户的窗户，每一扇里，都有无数秘密。

    ——新闻里的连环分尸杀人案的凶手，真的就在他身边。他从来没有多想。

    时煜在心里想，304室的叔叔养奇，把奇养的很不错，也没有虐待奇，杀猫的事应该不是他做的。

    两个会奇怪绳结的人，只剩下402室的高瘦男。

    这人，不仅仅走私犯，还是真凶。

    正常情况下，时煜知道他应该报警，媒体没有曝光尸块上的绳结是怎么样的，但警方内部肯定知道，只要和这具猫尸对比一下，402室的高瘦男就会被列为高度怀疑对象，犯罪嫌疑人。

    但……

    时煜想了想，他妈妈是飞车扒手，爸爸吸毒，报警……是他的家庭所不允许的。

    而且生活在这栋楼里，主动报警，他们家也要在这待不下去了。相当于在学校告老师，老师走后，该被欺凌的同学照样会被欺凌，甚至还会被欺负的更惨。

    时煜沉默着，他低头帮奇顺了顺毛，跟猫告别，重新走回上学的路。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那则FBI的英语新闻。

    五年前，美国加利福尼亚连环杀人案，也是高瘦男做的吗？这人回国之后，手痒耐不住，又犯案了？

    如果高瘦男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卖部叔叔只是一个销赃的叔叔，那么叔叔是肯定斗不过他的……

    不过，时煜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送走谁他都很乐意。

    路边的青苔上冒出草的嫩绿色，快要春天了。

    马上燕子就会飞来，他就可以邀请楚枫来他家观察燕子了。

    老天总爱在不经意间叫人心想事成。时煜刚在脑海里想完邀请楚枫来看燕子的事，忽然，转过在老街的拐角，他一下就撞见了楚枫！

    “你……！”

    “早上好！”楚枫很开心地凑过来，阳光沉在他带笑的眼睛里。

    楚枫他本以为谢时煜会一脸惊喜，他可以和谢时煜开开心心地一起走去上学，而不是坐在爸爸的车里，听爸妈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地吵着……

    然而，时煜一脸惊吓地看着他：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谢时煜有些凶。

    楚枫皱起脸：“我自己就不能跑过来找你吗？我知道你家的路……”

    “不行！”

    “为什么啊！”

    楚枫很也凶起来。他昨晚住在外婆家，正好离这里不算太远，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找时煜一起上学，结果这家伙竟然这么凶。简直不可理喻。

    时煜沉默了一下，接着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七岁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和活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正常世界的楚枫，解释这一切。

    我家可能有连环杀人犯？听起来像孩子的异想天开，故意自己家里附近有什么奇特的事物，来博取别人的注意。

    楚枫看着沉默的时煜，也跟着沉默起来。

    两个人第一次一句话也么，就这么一起走去学校。

    、

    三天了。

    上学的路上，时煜想到。

    楚枫三天没理他了。

    但他们只是不话，其他一切接触都照常。

    早上，楚枫照例会把水煮蛋给他，然后时煜把自己做好的煎蛋给楚枫，交换早餐。

    课间操，他们会一起去排队。

    放学时，楚枫也会继续让他牵手回家。

    但就是不跟他话。

    ——他也不主动去找楚枫话。

    憋了三天，时煜叹了一口气，背起自己的书包。

    不知道倒霉是不是一脉相承的。从那天开始，时煜就接二连三地在居民楼的垃圾箱里发现死猫。

    ——都是附近的流浪猫。

    同时他观察到，402室的高瘦男越来越暴躁，时而极度低落，时而大发脾气，连大婶都要受不了他了。

    近半年来，警察叔叔一直在调查那起分尸案，高瘦男又因为走私的货还没出手，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去其他城市犯案。时煜怀疑他手痒的不得了，一直杀猫泄愤。

    “奇，你要心一点哦。千万不要到四楼来，乖乖待在卖部里。”

    时煜以前只是有时会来跟奇一起玩，最近上学、放学都会去确认奇的安全。

    黑白猫睁着碧绿眼睛，喵呜了一声，毛绒绒地蹭蹭时煜的手指。

    、

    三月

    和煦的暖风，拂过这座城市，春天真的来了。

    这一天

    “妈妈，妈妈！你看——”

    时煜开门，把妈妈拉出来，开心地指着自家404室的顶上。

    他们家的门与楼道墙面的夹角上，出现了一点垒起来的泥印子……

    “啾啾”

    两只黑白燕子飞过楼道，又衔来一点泥巴，两只燕子一低头，看见底下的两只人类：

    “啾啾~”

    燕子们一张翅膀，剪刀似的尾巴掠过空中，又飞出去衔新的泥巴，筑巢。

    谢时煜的妈妈也难得笑起来：“今年燕子也来搭窝了。真好……你每天都可以看到燕子了，开心吧？”

    时煜：“嗯……还好吧，我都看腻了。”

    妈妈笑他：“看腻了还那么兴奋地出来？好了，进去吧，我们一直站在这，会影响它们做窝的。”

    、

    朗朗读书声，在校园里响起。

    时煜无声地张着嘴，他捧着语文书，像金鱼，嘴巴一张一合，滥竽充数，其实根本没出声。

    认真朗读的楚枫在旁边偷偷量了谢时煜一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身旁的谢时煜开始声朗读：

    “我家里来燕子了，你要来看吗？”

    “真的？”

    楚枫立刻破功，跟时煜话了。

    他抿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楚枫也不是真的就不想理谢时煜了，但时煜不来跟他话，他也不想再主动去找他。

    “你今天放学有空吗？”时煜装模作样地对着课本朗诵，“你好像周一你爸妈都要加班，可以晚点回家。”

    “嗯。”

    楚枫学着时煜的模样，认真捧着语文书，表情专注，他念了半句课文，后半句变成聊天：

    “那…就……今天放学去你家玩？”

    今天是周一，爸妈大人都很忙的周一，楚枫最喜欢的周一。

    时煜：“好。”

    三天的冷战，奇怪地开始，又奇妙地结束了。

    、

    那天放学，是楚枫第一次真正见到搭窝的燕子。

    “这是燕子爸爸妈妈吗？”

    的楚枫站在时煜家门口，兴奋地仰起脸，注视着墙上的泥窝。两只成年燕子啾啾地叫着。

    “嗯。”时煜看着楚枫，“他们要生宝宝。”

    “燕子宝宝什么时候会出生？”楚枫：“我还可以来看吗！”

    “可以啊。”时煜顿了一下，他看着高兴的楚枫，：

    “只要你还想来。”

    、

    自从家里有了燕子窝，时煜每天都注意着那几只燕子的动向，什么时候生蛋，什么时候孵出宝宝。一有动静，他就有理由叫楚枫来他家玩了！

    窝里有蛋的时候，他又邀请楚枫来了一次，时煜还特意从卖部借了一把梯子，扶着楚枫爬上去，看燕子泥窝里躺着的的蛋。

    楚枫很高兴，他爬上梯子，趴在燕子窝旁，看到巧的蛋在泥窝，楚枫开心得脸蛋红扑扑的。

    他在梯子上看燕子，招呼时煜也来看。扶着梯子的时煜看了两眼普普通通的燕子窝，目光稍稍一移，移到楚枫红扑扑的脸上，看了好几眼……

    时煜默默低下头，脸也有点红。

    、

    时间一天天过去，时煜掐着日子算，就在这几天，燕子蛋应该就要孵出来了！

    今天放学，时煜雀跃地回家，他爬上楼梯，一级又一级，走到三楼……

    时煜忽然感觉到不对劲，三楼怎么变成这样了？白色墙壁上，有一半被漆成绿色。

    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妙，立刻冲上四楼……

    、

    404室的周围，一片白墙。

    他家的墙上……燕子窝……没有了。

    被人捅掉了！

    窝里刚出生的燕子，一只一只毛绒绒，摔死在他家门口，留下一点扎眼的血。

    时煜猛地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