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番外一

A+A-

    景和十年, 天下大治。

    自龙脉开辟,国运勃发以来,北黎之地数年不见天灾, 山川地脉受龙脉之气滋养, 愈发钟灵毓秀,人杰辈出。

    正如金矿初开,第一批淘金者必能攫取最大好处,时日久了, 自是细水长流起来。好在这国运并非如金矿那般只出不进, 终有枯竭之时,而是与天下百姓息息相关,随着北黎强大而不断壮大。生生不息, 绵延万世。

    在这国运勃发最为剧烈十年间,整个天下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时至今日, 书院遍地开花, 培养了大批寒门黎庶出身学子。随着这些人科举入仕,煊赫一时世家大族就此风光不再。而这些本身受益于天子新政官员,就是天子最坚定不移追随者。

    西边丝路重开, 南方海运正盛,走得最远一只航队甚至发现了远隔茫茫汪洋崭新大陆,与海上诸国建立了商业往来——许多人头一次发现天下之大。

    百工院则是这些年来最受人瞩目地方,农具、肥料、织机、水车……各行各业改良产品, 源源不断推出,到如今,天下粮食至少翻了一番, 手工业渐渐兴盛, 有了余钱老百姓们自不愿苛待自己, 于是,商贸也随之发展起来。

    最令人欣喜是医学技术上进步。

    萧致不愧是这方面天才,凭他天资,不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若非如此,在原本历史之中,他犯下那等堪称十恶不赦大案,又怎么会获得特殊赦免?

    原不为虽不清楚这一段被覆盖历史,但却丝毫不怀疑萧致天资。

    或许是勃发国运起了作用,不过数年时间,他先后研究出了针对天花在内数种疾病防治措施,还将自己医学心得普及开去,于百工院中“医署”培养了一大批医学种子。

    天下安定繁荣,带来是人心聚拢,人道气数如鼎沸之火汹涌燃烧。原不为抬眼看去,那由无数气运之线编织而成人道法网就在北黎国土上空大放光辉,宛如一片璀璨无边星海。

    突然,那璀璨无边星海沸腾起来,荡漾金光迅速向北方弥漫而去,笼罩着北黎人道法网又扩张了一片。

    原不为缓缓自御座上站起,看向北方。

    “看来,大燕已不复存在……”

    大燕,这个由羯胡人所建立起来国度,多年来一直不曾死心,时不时便进犯北黎边关,暗中窥伺中原。

    而以往他们每一次进攻,都被镇山军及时击退,却不曾主动与之发生大战。

    这背后当然有原不为授意。

    登基之初,江南刚刚平定,中原收复不久,十室九空,再加上多年征战,民心思定,自是要先稳固自家后院。

    半年前,他才下定决心,挥师北伐。

    ——“种田”十年,养精蓄锐,是时候将大燕这个虎视眈眈恶邻解决了!

    ……才不是因为某位陛下还记着十年之前“一箭之仇”呢。

    此时此刻,大军虽未归来,但国运变化,已明了这场战争结果!

    ……

    半月后,王师还都,齐煜亦在其中。

    自十年前那场堪称不欢而散见面后,齐煜没有再刻意躲着自家兄长,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亲近了。

    这胖几似乎一夕之间成长了起来,大多数时间都在默默观察,看着原不为种种举措,就这样看着这片天下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兴盛起来。

    他心中那许许多多纠结,在这盛世光辉照耀之下,渐渐好似尘埃般消散。

    望着那道永远站在帝国最前方身影,齐煜突然彻底地释然了。

    ——他也想要加入这个人所缔造蓝图之中,成为这盛世奠基一份力量。

    三年前,原不为颁下一道旨意。从此以后,即便皇室子弟,也只能享受三代福泽。三代之后,便不可再平白享受宗府发放俸禄,而是要有自己一技之长,为北黎天下作出贡献。

    在整个北黎皇室都为此惶恐不安之时,作为皇帝唯一亲弟弟,齐煜却突然站出来以身作则,选择加入军中。

    当时许多人都在看他笑话。

    军权是当今天子手中最根本力量,否则,他也不至于宰了一个先帝照样什么事都没有。别齐煜多年来与天子并不亲近,即便真兄弟情深,又岂敢染指兵权?难道还想重复当今天子老路?

    ……这简直与找死无异!

    但出乎这些人意料是,天子居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他请求。

    而齐煜一点都不意外。

    他这位皇兄,有时心眼到令人发指,以捉弄折磨他人为乐趣;有时却又心胸宽阔到令人不可思议地步。

    ……似乎天下万物都不曾真正被他放在眼中,他眼光自始至终注视着其他人所难以触及更遥远之处。

    王师凯旋。

    身披铠甲,骑在战马上,鼻尖还弥漫着始终消散不去血腥味,街道两侧是无数夹道欢迎百姓,齐煜目光缓缓扫过,脸上不由露出了灿烂笑容。

    突然,他目光一凝。

    不远处酒楼上,透过大开窗,正有一道熟悉人影负手站在窗前。

    那人平静地低头,目光与他相触。

    齐煜几乎下意识挺起了胸膛。

    他本人还未发觉,在战场上受伤也面不改色他,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眼巴巴抓着自家兄长袖子孩,周身上下都散发出骄傲、得意,求表扬信号。

    原不为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过往恩怨,尽付于空。

    待得论功行赏,齐煜亦在其列,被当众封为魏王。看似无甚嘉奖,但有心人都明白,“魏”这个王号,已是分量极重。

    当今天子自军队中起家,最初组建镇山军从羯胡手中夺回第一块地盘,正是千年前魏地,其意义非同一般。

    如今以之作为齐煜王号,可见看重!

    这对因先帝之死而疏远了近十年兄弟,似乎一夕之间就恢复了以往亲近,让其他人着实摸不着头脑。

    就连旁观者都为此感到尴尬,偏偏这两人却若无其事,好像以往那些龃龉从不曾发生,相处无比自然。

    “皇兄!”

    宫中,庆功宴结束,见原不为率先离席,齐煜赶紧追上去。

    夜色迟迟,溶溶月光映照在曾经那条熟悉青石道上,走在前方那道身影依旧如当初那般挺拔,被月光映照出半张侧脸一如既往年轻而俊美。

    除了威仪更重,与过去无甚变化。

    一个齐煜此前从未见过陌生官员正站在他身前,微微躬身低头,应声着什么,神色毕恭毕敬。

    这人看向原不为目光满是热切。

    接着,齐煜就见自家那向来不好接近兄长居然弯起唇笑了笑,大概是勉励了对方几句,甚至用堪称温和期待目光目送着那位年轻官员离去……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看重!

    “皇兄,此人是谁?”齐煜恰了一颗柠檬,走到原不为身边,好奇地开口。

    “这是不久前才升上来尚书郎,姓范名游,字子远。”

    ·

    一切还要从三个月前起。

    这个名为范游年轻官员,凭借破获一桩奇案崭露头角,很快就靠着过硬政务能力被一步步提拔上来。并在三个月前获得了面见原不为机会。

    只不过,见到这人第一面,原不为心中就泛起了淡淡疑窦。

    ……此人给他感觉,居然有些像是先帝,周身都有一种微妙不和谐气息。难道……这又是一个穿越者?

    他戳了戳系统999。

    系统999也惊住了:【这人身上确有其他时空波动。先帝穿越是这个世界命运线中隐藏剧情,算是世界允许合法穿越者。隐藏剧情没有揭穿之前,本系统都察觉不到。但这个家伙,显然就是超出世界命运线非法穿越者,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原不为好奇地量着这个所谓“非法穿越者”,心中泛起了深深兴趣。不知此人是与先帝一般,来自未来科技文明时空,还是另有来处?

    而下方头一回面圣范游,在这目光量下,表面上看着从容淡定,心中却满是紧张,身侧手都不知不觉攥紧了。

    「想不到居然真有机会回到这个时代,见到这位在世圣人。」

    ——是,就是圣人。倘若仅仅以当皇帝功绩来判断,或许这个称呼还不足以让所有人信服。但对方开辟国运龙脉,开一界之先河,立万世基业,这份功绩,古往今来也难有人相提并论。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一篇横空出世《命格》,哪怕是这位圣人,对气运之力运用估计也不过停留在皮毛。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身负这世间绝无仅有「主角」命格吧?范游心中暗暗揣测。

    所谓《命格》,是千年后一位天才提出来理论。

    当时人们已经对气运之力研究到了极致,发现每个人生来都具有先天命格,而且极难更易。

    除非以海量气运之力冲击——也就是为天下作出莫大贡献,才有可能更改命格。

    而这位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古代帝王,就是后世无数命格研究者最想要研究对象。

    那位《命格》作者曾在自己著作中提出推断,认为这位天子必然是过往数千年气运酝酿之下诞生天命之子,命格非同凡响,生来就注定要开辟龙脉,为人道气运体系奠基。

    他还给这种恐怖命格起了一个简单易懂名字——「主角」或是「天命之子」。

    而范游在机缘巧合之下误误撞来到这个时代,首先想到就是这位名传后世数千载「天命之子」。

    「逆天夺命之术……这个之前意外获得秘术,真可以夺取他人命格吗?」

    「无论如何……这样千古难逢机会……我一定要试一试。」

    北黎始于先古时代夏族。

    从血缘上来,他并非纯正夏族后裔,他父辈先祖来自另一块大陆,是千年之后融入夏族一个异族,尽管各族之间已经融合,但他对这位北黎天子敬畏感,显然远不如真正夏族深。

    倘若他到来时机是在龙脉开辟之前,范游绝不会这个主意。但如今,这位天子已经完成了开辟龙脉使命,那么失去其「主角」命格也不要紧了。至少对后世历史是无甚影响。

    况且,身为盛世之君,即便失去尊贵命格,亦有国运龙脉庇佑,人道气数垂青,不会因此遭遇灾厄,纵有尊贵命格也是浪费——他所作所为,不过是拿走一个人家不用东西而已……

    如此宽慰自己一番后,范游下定决心。

    「唯有夺取到这位天子大气运,我才有可能找到回去机会……即便实在回不去,也能在这个时代风生水起!」

    原不为观察着他自以为隐蔽情绪变化,暗暗期待起来。

    总觉得这个家伙,在什么歪主意啊?

    下一瞬间,一道隐蔽波动便从对方身上传了过来,原不为没有反抗,神识暗暗顺着那波动一起……

    于是他就这么发现了对方真正目标。

    系统999紧接着也发现了,焦急道:【宿主,这个家伙想要夺你命格!】

    “不用担心。”原不为安抚住跳脚系统999,“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事了。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他还好心隐藏了自己真正命格,只将原生齐宣命格推出来顶到前面。

    且不这人简单粗糙秘法究竟能不能对原不为真正命格动手脚……即便能,只怕动手脚那一刹那,这人就要被原不为命格压死!

    原不为举动,可谓救他一命。

    「……成功了?!」

    范游行动出乎意料顺利,他不知这其中还有原不为故意顺水推舟,只是欣喜若狂,连脸上都带了出来。

    但秘术施展成功下一刻,范游便身形一僵,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犯了这具身体气疾之症,被抬下了太极殿。

    当场给群臣留下了极差印象!

    随后三个月间,范游更是频频倒霉,到吃饭吃出石子,走路绊倒脚跟,大到工作弄丢文书,上朝路上被疯狗撵了几条街,整个衙门一起升官只有他出了纰漏,夜间梦游差点将自己闷死在水缸里……如是种种,放在气运之力用处已经被摸清楚后世,定然要被不少人疏远,将之视作“缺德之人”。

    范游欲哭无泪地意识到,当初秘法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后,他工作更加用心,简直比那些在线头秃大臣还要拼命……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找到机会再次面圣,将错误扭转回正轨。偏偏却一直未能成功!

    就像这一回,哪怕他已经找到机会遇上天子,但无论他如何催动秘法,那被他夺来命格却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上了他,撵都撵不走!

    刚刚离开原不为视线没有几步,范游就一不心被一颗石子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一脸习惯成自然麻木,直接站起来继续走,连灰尘都懒得拍。

    ……反正拍干净了很快又要弄脏。

    果不其然,转过一道拐角后,范游差点撞上一个宫人,他企图躲避之时,又一次“啪叽”一声,一下子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磕掉半颗门牙!

    原不为一直注视着他背影在视线中消失,这才收回了目光。

    ……看来他那随手试验成功了:)。

    原身齐宣可是命运中注定反派,被范游夺去当然就是反派命格啦~

    什么是反派?无论做出怎样努力,最终结果必然只有失败,永远都只能是主角成功道路之上垫脚石。

    当初原不为将齐宣反派命格丢出去,还顺带灵机一动,与他自己建立了某种联系——正如反派败越惨,主角崛起越快一样;范游越是倒霉,原不为就会越是走运。对方倒霉过度时,还会范围引起其他人气运变化。

    所以整个衙门,只有范游倒霉出了纰漏,其他人反倒个个升了官……那桩事绝不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接连发生数起相似事情之后,哪怕这位同僚霉运潦倒,也成为了朝堂百官人人争抢福星,哪怕总是出纰漏,亦有人争着抢着替他弥补,到哪个衙门都不愁没有官职!

    就连如今这尚书台任命,都是朝堂上一众大佬争抢过后,被尚书台大佬抢到手。

    ·

    似乎是错觉,齐煜突然看见自家兄长唇角弧度有那么一瞬间上扬。

    再仔细看去时,又什么也没发现。

    齐煜忽略了刚才错觉,见原不为注意力还集中在远去范游身上,全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兄弟久别重逢,坦诚相对,解开心结,齐心携手”画面,心中不由浮现出深深失望。

    ——来之前,他可是了好多好多腹稿呢。

    而造成这一影响罪魁祸首范游,在他眼中看来,便甚是可恶了。

    分明此人相貌俊秀,气度儒雅,看着也是个翩翩公子,但齐煜带上滤镜之后,横看竖看,就觉得这家伙不像个好人,难怪走在路上都能平地摔!

    他忍不住告起了黑状:“皇兄,此人獐头鼠目,鬼鬼祟祟,一看就心怀不轨!而且泛油这个名字,听着就不行。”

    原不为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能在朝为官,至少容貌都算周正,獐头鼠目那是万万没有。齐煜居然能通过外表看到本质,也算厉害了。

    ……想不到现在他直觉还是这么强?

    齐煜见他一脸意外,便再接再厉,断然道:“如今国运龙脉勃发,运气这么差家伙,肯定不是好人!”

    他话理直气壮得很。又是长得丑,又是名字不行,又是运气差,总之就是没有真凭实据,活脱脱一副奸臣人凭空诬陷忠良嘴脸。

    原不为险些失笑,摇了摇头道:

    “你猜错了,这位范大人可是北黎福星,北黎建设还需要他出力呢。”

    到这里,他微笑起来。

    齐煜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个笑容里透着满满不怀好意。

    这么来,此“看重”非彼“看重”啊!

    齐煜恍然大悟,放宽了心。

    果然,他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精准啊。齐煜自得地想着。

    既然心腹大患从来不存在,齐煜也就起了自己真正来意。

    大燕已被收服,此后估计很难再有战事了,最多预备几支常备军。齐煜自是不可能久留于军中。

    御书房中,他认真站在原不为面前,着自己算:

    “我不想就这样当个混吃等死闲散王爷。我也想为皇兄分忧,为这北黎天下出一份力……”

    齐煜还想多解释几句,原不为已经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他熟练无比地掏出了一卷空白圣旨,以及一张天下各州郡地图,仿佛担心齐煜反悔似,指着地图便开口:

    “你看你想去哪里?幽州新政如火如荼,恰好还缺乏人手;徐州出了大案,知府亦有嫌疑,正要派一名钦差去调查;刚刚收复燕地更是什么都缺……”

    齐煜听着听着,神色越来越迟疑。

    ……怎么总感觉自己就要被坑了呢?

    原不为也察觉了他迟疑。但送上门来工具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他立刻拍板道:“你先去尚书台学习,之后作为钦差去徐州处理大案,然后到幽州……最后再去燕地做一任主政官。”

    到此,他微微一笑:“虽然你有心做事,但终究于政事上没有经验。如此一圈下来,先易而后难,这经验便积累足了,正可从无到有开辟新燕地。”

    一番话下来,合情合理,似乎完全在为齐煜考虑,找不出半点破绽。

    面对原不为如此妥帖周到安排,尽管齐煜心中那股不妙预感越来越强烈,却不出半句拒绝话。

    再加上自家皇兄难得如此温柔,还亲切地拍了拍他肩,起感情牌:

    “都上阵亲兄弟,这偌大朝堂,只是阿煜你知道站出来替朕分忧解难,哪里像那些大臣……”

    他没有再下去,只是摇了摇头,又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向神态威仪、气度摄人天子突然消去了冷淡,俊美脸上带着几分厌倦。

    ……仿佛天下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头,却无人愿意为之分担,七分孤独,三分疲惫,十二分沧桑。

    齐煜一下子就被迷惑了。

    刻意疏远多年,这三年又远在军中,他虽然知道原不为种种事迹,但还不像其它被使用工具人,早就已经见识到了这位陛下真面目。

    此时他,眼前唯有自家皇兄这道以一己之力承担天下之重身影。仿佛人前高大伟岸都消失,露出了满满强撑辛苦与疲惫。

    齐煜不由动容。

    原不为又恰到好处地轻轻一叹。

    前所未有心疼和满满责任感,一下子从齐煜涌了出来——他也是北黎皇子,怎能躲在皇兄身后,任由皇兄一个人负重前行?

    在原不为期待眼神中,齐煜晕晕乎乎就点了头。义愤填膺地谴责那些偷奸耍滑大臣们同时,他还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箩筐……

    等齐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已经提前盖上了章,仿佛生怕他事后反悔一叠圣旨,脸上表情渐渐僵硬。

    ……这么多事情,他真忙得过来吗?好想死一刻钟之前大包大揽自己!

    但面对自家皇兄欣慰笑容,齐煜无论如何也不出反悔话来。

    只不过,当他来到尚书台,看见那一个个头秃尚书台官员,齐煜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妙了。

    待齐煜取出那一大叠圣旨,在众人同情目光中,心中那股不妙直觉更是燃烧到了顶点。

    ……

    许久之后,差点累成狗也没能做完圣旨上一半内容,还在各地辛苦奔波齐煜,忍不住咬牙切齿望向京城方向。

    想到某个成日里悠哉游哉,每天处理政务从不超过两个时辰,闲着没事居然还有心思写话本排戏剧,或者跑去指点御膳房御厨们研究甜点三十六种做法,满头长发至今浓密乌黑,外表看上去几乎和他一般年轻家伙……

    齐煜捏着圣旨手,微微颤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连亲弟弟都坑,就问你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