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新电影试镜。

    江秘书没有辜负他的双倍薪水和奖金，居然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就找齐了所有原不为需要的演员，包括最重要的男主角扮演者谢泽。

    结束一段表演, 谢泽站在试镜场地中央等待最终的判定, 心中忐忑。

    自从三年前那场舆论风波后，他就被几家大公司联手封杀, 彻底沉寂下来, 这几年都没有接到过什么好片子。

    江秘书找上他时, 他正准备去一个成本网剧里碰碰运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如日中天的晏导选中，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多半又是被耍一通。

    前一天才被通知获得了角色，第二天就被人抢了；要么就是趁机占他便宜，想要拍戏就必须答应对方各种过分的条件……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先例。谁让他当年火得太快, 又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 偏偏还有一张好看的脸？

    尽管如此，或许是不甘心作祟，或许是相信晏导本身的为人, 他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来了。

    “好了，男主角就是你了。”

    听到原不为出的这句话, 谢泽还愣在当场回不过神来, 不由傻愣愣地抬起头, 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张了张嘴, 抬手指向自己：“……我？我通过了？”

    “不然呢？”原不为看他一眼, 目光里露出了深深的怀疑之色。

    ……不知道是在怀疑自己选人的眼光, 还是在怀疑面前这个憨憨的智商。

    “真的是我！”

    谢泽一点都不在意他语气里的冷淡与嫌弃, 眼睛一下子亮得惊人，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认真鞠了个躬。

    “谢谢晏导，我一定好好演！一定不会辜负晏导的期待！”

    原不为摆了下手：“行了，你先到一边坐着，试镜还没结束呢。”

    “好的，晏导。”谢泽特别认真地应了一声，遵照原不为的指示，同手同脚地走到旁边的空座上坐下，全程目不斜视。

    等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下一个试镜的演员身上，他终于忍不住咧开了嘴角，还时不时看一眼原不为。

    此时，原不为整个人在他眼中都是闪闪发光，还是加了特效开了滤镜的那种。

    哪怕他神色冷淡，眼神不耐，出口挑剔时，随便几句话就差点将试镜的女演员气哭，这一切的一切，看在谢泽眼中，那都是名导特有的风范！

    原不为了一通，有些渴了。

    旁边立刻有人殷勤地递过来一杯白开水，还是温热的：“晏导，喝水。”

    原不为下意识偏过头。

    迎着面前这双分外敬仰，至少比加持了“双倍薪水buff”的江秘书还真挚得多的眼神，他沉默一瞬，伸手接过这杯温热的白开水。

    谢泽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

    推门而入的江秘书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头大震：“！！！”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谢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来到原不为另一边坐下，轻声道：“晏总，外面有一位姐被保安拦下了，她自称是来试镜的，却没有邀请函。”

    顿了顿，江秘书补充道：“是文皎皎，文姐。她您认识她。”

    原本江秘书是全程跟着试镜，刚才是听见外面突然冒出的喧哗声，才出去看了看，又将一切见闻一五一十了出来。

    “文皎皎？”原不为有点意外。

    要不是江秘书提起，他都把这位剧情中的女主角抛之脑后了。都被他送进拘留所一游了，还敢来他这里试镜？怎么这位女主角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

    江秘书窥了一眼原不为脸上微微意外的表情，正想替他回绝，就听自家总裁淡淡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江秘书一下子看向他，回想起上次跑偏的脑补，惊讶中又充满了吃瓜的兴奋。

    文皎皎同样很兴奋。

    她信心满满而来，自是因为对这位曾经的学长十分了解。

    以前对方在星娱拍摄《深宫》时，她时常借故去探班，还回忆过当年中学时代的事情，借此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晏寻似乎也并不反感她，态度十分温和——当然，这是文皎皎自以为的。明知她是星娱当红花，而星娱又是剧组最大投资商，客气礼貌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即便不久前他才一手将周曜送进了局子里，但文皎皎以为这是周曜主动招惹了对方，应得的教训。反倒是她无辜受了牵连，如今人气跌到谷底，以晏寻是非分明的性格，应当会补偿她才对。

    果不其然，很快保安就放她进去了。

    ·

    这次的剧本并非原不为随意编造，剧本的主角本身是有原型的——那是他游历人间界时，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人。一个生于卑贱，死于辉煌的男人。

    由于目前对导演这个新身份还算感兴趣，原不为准备沿着原身的路线继续。之所以会构思这个新剧本，也是因为系统999一句无意中的提醒。

    「罗浮」三大界，天界，地界，人间界，原不为几乎都已看遍，本觉无趣，但若是换一种角度编成剧本演绎出来，或许会很有意思。

    上个世界他闲着没事，不就给自己编排了一出《君王传》，还能混在人群中，一边跟着其他人一起狠狠谴责暴君，一边喝着茶水磕瓜子呢。

    而这部剧本中，除了最重要的男主角之外，还有几个分量不轻的男配女配。经过半天的试镜，原不为当场就定了下来，现在就坐在一边还没走呢。

    在一众主演好奇的目光中，文皎皎一袭黑裙，袅袅走了进来。

    她今天的妆容扮与以往截然不同，气质冷艳中带着性感，只看这造型，大家差不多就能猜出，她的目标应该是剧中女二号「灵主」。

    旁边，刚刚拿到这个角色的女演员脸都黑了，目光死死盯着她。

    不得不，文皎皎的演技的确很不错，她甚至没有走剧本，只是从外面走进来，潋滟的眼波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表现出来的气质和神韵，便与剧本中的“灵主”契合极了。

    她的眼神转过一圈，这才落在原不为身上，感激道：“多谢学长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的。”

    然后，她就期待地看着原不为。

    按理，这时候原不为就该抽出剧本片段让她表演了，出乎意料的是，原不为只是漫不经心向身后一靠。

    “行，那你可以回去了。”

    文皎皎呆了呆：“……什么？”

    原不为没有重复一遍的兴趣，伸手指了指门外。他原本还以为这位女主角准备搞出什么有趣的事呢，没想到真的是试镜？原不为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文皎皎总算意识到了他的冷淡和不待见：“不，学长，您还没看过我的表演呢。看都没看就否定一个来试镜的演员，这样的您作为导演公平吗？”

    她收起了笑容，认真与原不为对视。这样认真而坚定的神色让她冷艳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吸引人的气质。

    原不为疑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让你来试镜了？”

    然后又指了指门外。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文皎皎颇有一种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的感觉，站在场中央怔了半天。

    旁边有人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正是之前担心被她抢了角色的女演员。一笑出声，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文皎皎心里气得爆炸，脸上却还要保持微笑，笑得十分委屈，让其他人都感觉导演似乎有点过分了。毕竟文皎皎除了和周曜之间的感情牵扯，还没有爆出太多黑点，她甚至被周曜连累了不少。

    她眼眶微红：“既然学长没有答应试镜，又为什么放我进来呢？这样戏耍一个女孩子，真的不觉得失礼吗？”

    原不为终于认真看了看她：“或许是因为，当面拒绝，更有礼貌？”

    文皎皎：“？？？”

    文皎皎简直被他噎得不出话来。委委屈屈瞪了他半天，眼睛都要瞪脱眶了，对方却半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已经捧着江秘书递过去的蜂蜜茶，喝了起来。

    眉眼微微弯起，一看就很愉快。

    江秘书推了推眼镜，正对上谢泽看过来的眼神，他露出一个胜利微笑。

    谢泽不明所以，也友好地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来对剧组了。晏导不用，慧眼识人，一眼就选中他，那必须是英明神武，完美无缺的大好人！江秘书也对他这么友好……他可不能辜负这两位对他的好意，一定要好好表现，尤其是要好好回报晏导对他的赏识！

    这样想着，谢泽悄悄开手机备忘录，将“晏导喜欢蜂蜜茶”这句话记录下来。

    他们几人气氛一片和谐，倒让一直站在这里的文皎皎显得尴尬起来。

    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其他人却没有多少心思注意她。

    因为剧组开工时间很紧，原不为一发下剧本，这些人就要抓紧时间熟悉了。

    等其他人散了，原不为走出门，拐角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直冲到他面前。

    是文皎皎，她还没走。

    原不为懒得理会她，就要离开，却被文皎皎拦住：“学长，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向你道歉。之前周曜做的事情，都怪我连累了你！”

    她语气诚恳，深深鞠了一躬。

    原不为“哦”了一声，绕开她向前走。

    看起来十分冷淡，完全没有一点想要问一问为什么他会被连累的好奇心。

    “……”本想等他开口发问，就顺势暗示心意委婉表白的文皎皎，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不出来了。

    原不为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就传来了女孩子压抑的哭声，似乎是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终于爆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周曜喜欢我，一直纠缠我，他甚至还对我喜欢的人下手……他犯了错，却害得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究竟做错什么！”

    原不为猛然转身看向她。

    文皎皎含着泪光惊喜地抬起头，却撞进了一双冷淡到不含情绪的眼睛里。深灰色的双瞳中，折射出锋锐至极的光。

    “你错在丑而不自知。还想得太美。”

    他唇角微弯，笑了起来。但那双凝视着文皎皎的瞳孔中却像是潜藏在深渊。

    文皎皎一下子身体都僵硬了，恐惧的情绪抑制不住地涌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几近窒息的错觉。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身体一下子靠在了墙壁上，手脚都在发软。

    “好……好可怕……”

    现在的晏寻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她甚至开始怀疑，其他人都被对方骗了，这个人其实早就疯了！当初被关进精神病院，医生根本没有误诊！

    如同误入了强大生物领域的动物，难以名状的恐惧还残留在潜意识之中，驱使着她迅速逃离，文皎皎跌跌撞撞向外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原不为走出不远，就停了下来，偏头看向旁边一扇门后：“出来。”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人悄悄探出头来，一只手上还拿着正在拍摄的手机。原不为认出了这正是剧组的女二号。

    方瑶还举着手机，尴尬地看着他：“晏、晏导。”

    刚才她也是一时好奇，才忍不住拿着手机拍了下来，由于原不为背对着她，她倒是没有被原不为吓到，却从头到尾完整拍下了文皎皎所有的表情。

    现在面对当事人之一，方瑶心头一慌：“晏导，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要发出去！我、我这就删掉！”

    原不为伸出一只手，方瑶下意识就要将手机交到他手上，却听他突然开口：

    “不用删，传给我一份。我有用。”

    方瑶惊讶地张大了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