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间里有些潮湿,火机将烟吻醒,一簇猩红在昏暗的房间燃烧。
拿烟的手骨骼修长,指节微微屈起。烟雾氤氲,男人的唇隐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唇上一道浅浅的牙印。
被窝里的人咳了咳,从被子里露出一撮凌乱的发。
男人捻灭了烟,指尖圈住那一搓凌乱的黑发,蹭了蹭。声音带着餍足后特有的沙哑。
“醒了?”
被窝里的人又动了动,翻了个身,面向他。
男人垂眸望着眼前人——被窝里的少年微微蜷缩着,露出一双干净得跟清溪似的眼。
哪怕是刚刚睡醒,少年的眼睛也很亮,瞳仁上笼着一层水膜,朝他望过来的时候,带着寒潭清水的冷,也带着勾人心魄的干净。
少年的鼻子高挺,却不带一丝攻击性。鼻上的肌肤细腻得如同羊脂玉——只是刚刚咳过的缘故,鼻尖还残留着一抹红。
不过,男人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唇。
不同于清冷干净的眼,少年的有着一张赫如渥赭的唇。
是他脸上最点睛的一笔。恰似云云写意的水墨画中,一滴朱砂入墨,晕染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干净、纯粹得如同画中仙,又沾染了一丝人间情/欲。
男人的指尖带着残留的烟草味,徐徐按在少年唇上,眼底带着欲望。
“还要睡?”男人有些强势地抬起少年的下巴,夺了个吻,“明天我要出国。”
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年,眼底的欲望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男人忽地翻身,骑在少年偏瘦的腰身上,“陈竹,你会想我么。”
陈竹仰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想你。”
陈竹由着男人掌控主导权,他知道,徐兰庭喜欢这样。徐兰庭这个男人,看似斯文内敛,实则骨子里还是个一不二的公子哥。
少年的声音沙哑起来,轻声低语,“现在就很想。”
陈竹:“徐兰庭,你总是走。”他在纠缠中捧着男人的脸,咬上他的唇,控诉着他。
他看着男人狐狸般得逞的笑,陷入了被勾引的羞恼。
少年忽地发狠,将人推倒。
天地旋转,徐兰庭被按在了枕上。
“嘶…”徐兰庭艰难地抬手,五指伸进少年的短发里,狠狠地搓了搓他微湿的发,“乖,轻点儿。”
在少年无声的反抗中,徐兰庭认命地躺平了。
日落,残阳的余辉烧得四野昏黄,而他们挤在窄的床上。生锈的窗外,可以望见大片的火烧云。
他们就是这瑰丽天地间的两片落叶,短暂地交汇,在黄昏的余韵里共享片刻宁静。
他们的人生轨迹本不该有交集。
陈竹清晰地知道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鸿沟,徐兰庭不是他能驾驭的男人。
哪怕此刻这个男人躺在他身下,忘情地仰起头,疯狂地跟他接吻。
但,陈竹明白,他永远追不上徐兰庭的脚步。至少现在,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徐兰庭的背影。
若不是遇上徐兰庭,少年可以安心地慢慢成长,凭借自己的天赋,冲破贫穷的土壤,拥有璀璨的人生。
至少,他不必像此刻这样患得患失。
可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戏弄众生。陈竹偏偏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遇上了徐兰庭。
徐兰庭就像他平淡生活中的惊叹号,让他所有的平淡匆匆收尾。
让他往后的人生,每一句,都惊涛骇浪。
他明白,徐兰庭是个不折不扣的豪门公子哥,天生爱玩,也有玩的资本。
出生富豪世家的子弟,或许都带着一点目不下视的傲气,从不会为什么人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只飞鸟短暂地栖息在陈竹的窝里,但不代表会一直停留。
陈竹心里清楚,这只飞鸟永不降落,总有振翅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相逢一场,陈竹还是飞蛾扑火般,抱住了徐兰庭。
他明白自己很危险,却仍沉溺在名为徐兰庭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宝贝儿,气撒够了么?”徐兰庭摸摸少年的后颈,用最大的耐心安抚着他,“一个月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陈竹从他身上起来,穿好衣裤,套上外套,反手戴上棒球帽。而后拎起门口的垃圾袋,准备出门。
老旧的铁门被人推开时,咯吱咯吱地响。陈竹朝门上踢了一脚,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闪,又咔嚓一声熄灭。
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很久,陈竹只得回身,从鞋柜上翻出一个巴掌大的手电筒。
他一边给手电筒换电池,一边问徐兰庭:“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徐兰庭点了支烟,餍足地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什么年代了,还用手电筒。”现在的手机不都自带电灯吗?
陈竹懒得跟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解释,手电筒一支电池才五块七,还能用一个月,手机费电费钱,陈竹从来都是能不用手机就不用。
当然,生在富贵窝里的徐大公子是不会清楚这些的。
“少废话。”陈竹换好电池,拧开手电筒,将直长的灯光对准了徐兰庭,“吃不吃?”
“我等会就走,下午还有事儿。”徐兰庭眯了眯眼睛,灯光下,他身上满是疯狂后的痕迹。
如同一张洁白的画布,被人肆意地泼上了欲望的颜色。
但徐兰庭可不是什么纤纤少年。他身形看似偏瘦,可一旦撕开他那身斯文的外衣,就会看见他斯文外表下,那极具张力的线条。
倒三角身材,腰线劲瘦,腰身两侧是流畅的鲨鱼线。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用陈竹的话来,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斯文败类。
“随你。”陈竹转身就走,将铁门关得震天响。
“啧,屁孩脾气见长。”徐兰庭吐出烟圈,拿起床头的Rolex看了看时间。
嗯,胡闹了整俩两时…“混蛋玩意儿,这么能折腾。”徐兰庭享受又嫉妒,陈竹就是那正当头的烈日,而他么,就像窗外的夕阳,只能认命躺平。
不过一开始,徐兰庭可没这么淡定。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自己十岁的屁孩儿给按着艹。
不过,见到陈竹的第一眼实在惊为天人。只一眼,徐兰庭就再也移不开眼。
京城十六中,坐落于东三环。作为最出名的重点高中,每年的开学典礼,都会邀请往届校友参加。
当然,还有各方校董。徐兰庭正好是杰出校友,又占着个股东的名头,便抱重游母校的心回了趟十六中。
礼堂里并不喧闹,这群新生并没有初来乍到的好奇。他们每个人都是各个中学的翘楚,面对庄严隆重的场合,也自带学霸的淡定。
他们整整齐齐地坐成一排,目不斜视,严肃活泼。
徐兰庭抱着胳膊,闲闲量这届的学弟学妹们。身边同行的人凑过来跟他交谈,“诶,听这届高三出了个贼牛比的子,好像叫什么来着…”
“是么。”徐兰庭对这群屁孩儿可没什么兴趣,他兴意阑珊地扫过一旁的新生。各个穿着一身肥大的校服,蓝蓝白白一排排,跟萝卜开会似的。
忽地,一个格外出众的侧脸映入眼帘。
那人分明也是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却意外好看。
纵使是徐兰庭这样见惯漂亮皮囊的人,也不由眼前一亮。
他昂首,眯了眯眼。身边那人的声音跟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对,好像叫陈竹。”
“让我们欢迎陈竹同学上台发言。”
“陈竹同学不仅这次的全国物理竞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更是在多校联考中获得了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希望这位优秀的学长,能给各位学弟学妹们一些鼓励和学习上的建议。”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校服,修长高挑的身影站得笔直,如同一根破土而出的竹子,迎着春风,迎着所有人或羡慕或敬佩的目光,傲然挺立。
他缓缓走上台前,台下顿时一阵骚动,那群自诩不凡的淡定学霸们,也忍不住偏头议论起来。
“全国联考第一,牛啊。”
“听物理竞赛那天他还发着高烧,不然也不会是第二。”
“成绩这么逆天,还长得这么好看,还让不让人活。”
“是啊,我一男的都快心动了。这届的学妹们跟咱们无缘咯。”
话筒里一阵电流音,随后,少年清晰的声音回响在宽广的礼堂。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我是三年一班的陈竹。”
台上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冷涩,或许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是如此。但冷涩之余,陈竹的声音,又有着独特的清澈。
“君子当如竹,无论冬寒夏暖;无论顺境逆境,都当不卑不亢,宁折不弯。愿各位学弟学妹,无论遇上何样的挫折,都能秉承百折不摧,迎风傲立之精神,奋勇向前,逆流而上。”
台下掌声雷动,议论喝彩的声音更是越来越大。教导主任都不得不站起来维持秩序。
而陈竹在发完言后,便云淡风轻地走下台。少年的身姿好像永远挺拔如竹,正如同他自己所,无论顺境逆境,都淡定自如,不卑不亢。
人如其名。
“陈竹…”徐兰庭眯了眯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陈竹似一汪不知从哪个深谷里奔涌而出的清溪,忽地涌入了徐兰庭阅尽尘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