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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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徐兰庭的到来,原本的宾馆是不够住的。陈竹跟着男人来到了上海昂贵的五星级酒店门口,他捏了捏双肩包的带子,犹豫着。

    徐兰庭看出了他的心思,勾着陈竹的肩,附在他耳边,“房费我出,你,请哥吃水果就成。”

    男人的唇不经意擦过陈竹的耳垂,惹得少年一阵心悸。

    五星级酒店风光无限,落地窗前,可以一眼将整个上海尽收眼底。

    可陈竹眼底,只有男人一下下俯冲下来,极具冲击力的线条,汗水,和男人张合着,发出沙哑声音的薄唇。

    陈竹仰躺着,望着徐兰庭,望见了自己所有的欲/望与欢喜。

    男人俯身,同他接吻,哄他,“阿竹,叫声哥哥来听听。”

    这是徐兰庭独特的癖好,在极致时,一定要听陈竹叫他哥哥。

    陈竹艰难地张嘴,沙哑地,轻声,“哥哥…”

    男人绷到了极致,在喟叹之中,显露出餍足的美感。

    他揉着少年湿润的发,轻叹,“好乖。”

    折腾得精疲力尽后,徐兰庭靠在床头,透过朦胧的烟雾看着陈竹坐在桌前复习。

    陈竹简单地冲了个澡,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一本正经地背英语范文。

    他唇上,脖子上,都残留着不可言的痕迹,可陈竹却坐得笔直。那认认真真背书的模样,和他身上的痕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徐兰庭心头一动,按灭烟头,走到陈竹身边。

    男人身上残留着古龙水的余韵,强势的味道淡去,却留下独有的冷淡气息。

    陈竹喜欢徐兰庭身上的味道,顺势靠在了徐兰庭怀里。

    “英语好难。”

    徐兰庭从身后环着他,笑,“可怜。”他拎起毛巾的一角,轻轻地擦拭着少年半干的发,“来,背来听听。”

    陈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背范文。

    “mingming…b  wi射s——”陈竹脑子一木,有些懊恼地皱眉,竟不敢看徐兰庭的眼。

    到底是b  wi射s  to  还是  for  来着?

    陈竹像个被老师抽背课文,又半路卡壳的学生,心虚地撇开眼,不敢看老师的眼睛。

    男人的轻笑声传来,不轻不重地咬了咬陈竹微微泛红的耳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嗯?”

    陈竹被徐兰庭一,羞恼地挣开了男人的怀抱,坐得笔直,“我忘了。”

    理不直,气也壮。

    “啧,背错了就耍赖撒泼。”徐兰庭将人抱回自己怀里,“阿竹,你不是要做君子么?君子可以耍赖么?”

    陈竹闷着头没话。

    徐兰庭逗够了人,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书,一句一句,读给陈竹听,纠正他的发音和断句。

    “b  wi射s——”徐兰庭嗓音低醇,薄唇贴在陈竹唇边,轻轻一吻,“to  my  sw  heart。”

    “这句话的意思,是…”男人静静将书放下,捧着陈竹的脸,一下下吻他,“把最好的祝福,送给我的,阿竹。”

    “记住了么。”徐兰庭在接吻的间隙,出声,“阿竹,是用to,还是for,嗯?”

    陈竹低声:“是用to…”他想,这回他算是牢牢地记住了。

    这辈子,都不会忘。

    在徐兰庭两句一吻,三句一啃的“非常规”补习下,陈竹总算是将英语复习好,精神奕奕地走入了考场。

    一场考试下来,除了英语有几道选择题不太确定,陈竹总体发挥得还不错。

    姜健仁盯着陈竹唇上的痕迹,开口:“陈竹,你,嘴…”

    “天气太干燥。”陈竹舔舔唇,转移话题,“考得如何?”

    姜健仁推推眼镜,“还可以。”

    方旭也嚷嚷着,“我也考得还可以,上海卷也不过如此嘛。”

    当然,两人“还可以”的程度,是天差地别的,一个是学霸的谦逊,一个是学渣的盲目乐观。

    “大家想在考完试聚一聚,陈竹,你去不去?”

    众人期盼地望着陈竹,毕竟陈竹很少参与聚餐,想跟他一起吃个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或许是初来乍到,亦或许是不想驳那么多人的面子,陈竹破天荒点点头。

    “晚上我会过去。”

    方旭高兴得跳起来,大喇喇勾着陈竹的肩,“大哥,你终于肯——”

    姜健仁将方旭扯下来,“公共场合,注意言行。”

    方旭本就憋着一股子不满,见着姜健仁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不爽,这下,彻底忍不住,“什么注意言行?你就是见不得我跟陈竹好呗,要我,你自己还不是三不五时粘着我陈哥?”

    “你什么?”姜健仁万年不动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裂缝,眼见动了火气,“请你不要胡乱污蔑人。”

    “那你,你为什么每天晚自习都非得跟陈哥坐一块?”方旭一脸欠揍样,陈竹扯了扯他,也没拉住。

    “那是老师让我给陈同学补习。”姜健仁深深喘着气,显然很生气,“倒是你,不要总是拉着陈同学乱混,耽误他学习。”

    “我!”方旭指指自己又指指姜健仁,“我什么时候耽误他学习了?你还不是借着学习的名头,粘着他?我就不信,你这么好心给陈哥补习,还不是为了跟他坐一块!”

    两人吵架的方向逐渐向学生“他是我朋友,不是你朋友”的方向一路彪去,陈竹无可奈何,只得背起书包,径自离开。

    却不曾想,一转身,就看见徐兰庭抱着胳膊,眯着眼,靠在车子前。脸色不是很好,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

    陈竹背着书包,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等多久了?”

    徐兰庭一笑,笑意却未曾到眼底,他抬手拎过陈竹肩上的书包,“没,刚到。”

    “你同学?”徐兰庭挑眉,昂首,望着不远处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

    “嗯。”陈竹有些不好意思,方旭和姜健仁都算是他相熟的朋友,没想到,能吵成那样。

    “啧。”徐兰庭揉乱陈竹的发,“没想到,我家朋友这么受欢迎啊。”

    陈竹咳了咳,“他们,就是爱闹,不是,那什么。”

    “哦?”徐兰庭眼睛一眯,“哪什么?”

    陈竹拉开车门,“好累,想回去补个觉。”

    徐兰庭不再追问,他一向聪明,自然懂得把握进退分寸。

    他从不会让自己在感情中处于弱势,更遑论,吃醋这种幼稚而没趣的事儿。

    所以,徐兰庭没再多问。即使,心里某个角落,生出一根倒刺儿,隐隐不爽。

    晚上的聚餐约在了一家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陈竹到的时候,大家已经围成了一桌,正点着菜。

    “陈哥,这儿!”方旭远远就望见了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少年,高高地扬起手,“陈哥!”

    陈竹在众人的目光下,捡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一群人本来就是结伴来考试,讨论的话题无非是这次的题目。

    不过,几杯啤酒下肚,再加上席上有方旭这样儿会来事儿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空空的酒瓶转动,在一群人的低呼声中,酒瓶口直直对准了陈竹。

    “陈哥,真心话,还是喝酒?”

    陈竹扫了一眼众人兴奋的眼神,预料到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问题。

    无非是关于爱情。

    陈竹大可以撒谎直接没有喜欢的人,可,脑海中,男人轻佻而勾人的笑,让他无法谎。

    他想,虽然不能光明正大,但至少,他不想刻意遮掩。

    于是,在众人殷殷期盼的视线中,一向淡定的学神,竟犹豫着,拿起了桌子上的雪花啤酒。

    “不是吧,陈哥!”方旭喊了一声。

    陆陆续续也有人出声:“要不算了吧,陈竹。”

    “不用,愿赌服输。”陈竹不想因为自己而扫兴,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违背规则,他仰头,将一罐啤酒喝尽。

    从未喝过酒的人,骤然喝下一罐啤酒,度数虽不高,但陈竹还是后知后觉地头昏脑胀起来。

    他坐得愈发笔直,眼睛里方旭的脑袋却一个变俩,俩个变仨。

    陈竹清醒地知道,自己喝醉了。

    局是什么时候散的,陈竹已经没了印象。待他稍稍清醒的时候,已经被方旭架着,来到了马路边。

    夜风拂面,陈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耳边是方旭聒噪的声音。

    “诶,陈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不知道你一杯倒啊,早知道就不玩儿那什么破游戏了。”方旭揽着陈竹的胳膊,“对了,哥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陈竹眨巴眨巴眼,看清了方旭那张麦色的脸后,便徐徐将人推开,而后,一丝不苟地站直。

    看着眼前站军姿般的人,方旭傻眼了。他知道有人醉酒后会撒泼,会哭,会闹,万万没想到,陈竹喝醉是这样的。

    不哭不闹,却固执地,在夜风中站着军姿。

    “陈哥?”方旭知道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咱们该回家了。”

    陈竹木着脸,严肃地摇摇头。

    “哈?”方旭挠头,“为啥啊?”

    “贫且益坚,”陈竹憋了半天,忽地冒出这么一句,“不坠青云之志。”

    “哈?”

    陈竹迎着寒风,头上几簇短发被风吹得支棱起来,他嗓音低沉,一板一眼,一本正经,“玉经磨琢多成器,剑拔沉埋便倚天。”

    一向沉稳的人醉酒后竟然是这般模样,方旭有些崩不住,索性蹲马路边,瞅着陈竹一本正经地背诗。

    姜健仁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陈竹背着手,像个学生似地背书,而方旭则蹲在一边,陈竹背一句,方旭就叫一声好。

    “君子坦荡荡,人常戚戚。”

    “好!”鼓掌。

    姜健仁脑仁疼,他一把将站在风口里的陈竹拽回来,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问,“陈竹,你哥电话号码多少?”

    陈竹一腔豪情壮志还未抒发,骤然被断,也不气恼,只是木着脸,望着姜健仁。

    姜健仁重复一句:“你哥哥,电话号码,记得吗?”

    起先,陈竹茫然了一会儿,片刻后,想起某人幽深如海的眼眸,忽地一笑,点点头。

    姜健仁一边拨着徐兰庭的电话,一边让方旭把陈竹拉住,不让陈竹乱跑。

    当然,陈竹除了嘴里念念有词,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任由方旭和姜健仁将他带到路口。

    徐兰庭来的路上有些堵车,听见陈竹喝醉,便将车停在了几个路口之外,自己一路走过几个街口。

    他远远地便看见站得笔直的陈竹,和陈竹身边两个阴魂不散的人。

    徐兰庭走到陈竹跟前,陈竹的眼神才盯在了他脸上,像是刚刚才发现男人的到来。

    少年的眼眸一亮,缓缓地,轻声,喊了声,“哥哥。”

    徐兰庭心里的倒刺儿一下顺了,脸色缓和了些,抱过陈竹偏瘦的腰身,朝姜健仁和方旭道了声谢。

    一路上,陈竹都十分安静,乖乖地跟在徐兰庭身边,除了走路有些摇摇晃晃,根本不像是喝醉。

    不过,徐兰庭看一眼陈竹,就知道陈竹是真的醉了。

    因为,陈竹实在是太乖了。一般陈竹这样乖,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床上,一种,就是现在这样。

    失去了清醒时的尖刺儿,软趴趴地,谁都能戳他一下。

    徐兰庭揽着陈竹的腰,看着他绯红的耳朵,不由问他,“这是喝了多少,你们那帮同学可真够意思的。”

    陈竹没有话,像是没听懂,安静地靠在徐兰庭怀里。

    徐兰庭看着乖得过分的人,勾唇一笑,“阿竹,哥问你,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乖乖的少年愣了愣,忽地停下了脚步,朝徐兰庭望去。

    徐兰庭也不急,一手将人扶稳,又问了一次。

    陈竹看着徐兰庭张合的嘴,双眸微微一垂,摇摇头。

    “嗯?”徐兰庭哄着他,像只道行高深的狐狸,“么。”

    “不能…”陈竹很轻很轻地。

    徐兰庭一笑,“不能么?”

    陈竹:“不能,喜欢。”

    少年在男人跟前低垂着头,没有了方才朗诵“不坠青云之志”的不卑不亢,只有心捧着一颗真心,不敢交付的懦弱。

    他,徐兰庭,我不敢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