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派对十分热闹, 可叶熙的眼泪却让陈竹有些无措。
“陈竹,我有话要对你。”
看着叶熙睫毛上摇摇欲坠的泪水和红红的耳尖,陈竹也已经猜到了他要什么。
陈竹没忍心拒绝这个“可怜”的邀请, 还是跟着叶熙来到了果园的的葡萄架下。
葡萄园现在还没有到采摘的季节,细长的藤蔓蜿蜒成一方的天地,晚夜的风一吹, 抬眼是零零碎碎星子圆月。
葡萄藤下, 叶熙仰头望着头顶点点星光,哭过的原因, 眼睛里很亮很干净, 鼻尖还残留着一抹绯红。
陈竹没有话, 只是静静地等着叶熙开口。
过了一会儿,叶熙像是终于鼓起勇气,朝陈竹:“陈竹, 我想让你快乐。”
陈竹手里还握着一杯冰凉的西瓜汁, 冰冰凉凉的西瓜气息让人身心舒畅。
其实, 叶熙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手里的西瓜汁——能够驱散夏日的燥热,让心里的每一个褶皱都变得熨帖。
但陈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快乐,或者,不是这种短暂而不确定的快乐。
在陈竹看来,叶熙的喜欢是一时兴起,就像这场夏夜的风, 轻轻吹过,心头舒畅。
但是夏天总会过去。陈竹也总要向前走。
“我也很喜欢你。”陈竹。
叶熙急得跳了跳,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急切地:“没有但是,没有但是, 对不对?”
“陈竹,”叶熙靠近了些,身上暖洋洋的气息让陈竹不由后退,“所有以‘虽然但是’开始的句子,都是拒绝,我不想听。”
陈竹无奈一笑,:“好吧,那我不。”
叶熙有些低落地垂着头,“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陈竹,你总是不快乐,我想让你快乐啊…”
“叶熙。”陈竹站直了些,他放下了手里的饮料,抬手,按在了叶熙肩上,“我当然相信爱情可以让人快乐。”
哪怕是被狠狠伤害过,甚至被上一段感情耽误了未来,陈竹依旧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期待并相信爱情的美好。
遍体鳞伤的少年依旧相信爱情。
夏夜的风凉爽而轻快,一跳一跳迈过山野,穿过田园,带着一路的香气掠过鼻尖。
陈竹的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夜空下他干净漂亮的眉眼,几乎能让人瞬间沉醉。
都漂亮的皮囊跟有趣的灵魂难两全,但陈竹却在时光的沉淀下,洗涤出愈发干净漂亮的眉眼和灵魂。
他缓缓:“叶熙,风月之外还有理想,爱情让人快乐,理想也一样。”
陈竹:“我并没有不快乐。”他轻轻一笑,眼底似有星辰,“而是在追逐属于我自己那一份永恒的、长久的快乐和幸福,叶熙,你懂吗?”
叶熙当然听懂,毕竟,他并不是个真正没心没肺的傻白甜。
“陈竹,你还是拒绝了我。”叶熙垂下眼,修长的睫毛扫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他失落地,“我就是廉价而短暂的快乐,你不需的要对不对?”
陈竹啼笑皆非,摸摸他柔软的发,:“并不是,跟你相处我很愉快。但我不会为你停下脚步——这样或许有些残忍,但是,我还有自己的理想要去追求。”
叶熙不满地:“我才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他站直了些,跟陈竹比肩而立,“我可以站在你的身边,跟你一起追求理想啊。”
陈竹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顿了顿,出声问他,“叶熙你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你要去美国。”叶熙靠近,握紧了陈竹的肩膀不让他后退,“我也跟着去不就行了?陈竹,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跟你在一起。”
叶熙确实是个简单又纯粹的人,在他的世界里似乎什么难题都很容易解决。
遇到喜欢的人就告白,不想分别就追随对方的脚步。
叶熙的喜欢简单纯粹,直白热烈。
或许是男孩眼里的赤诚似曾相识,让陈竹狠不下心拒绝。
陈竹想了很久,最终,缓缓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慢慢建立快乐的基础。
就像你喜欢玩的乐高,要拼出完美的主体,是不是得先嗯——”
陈竹话还没话,就被兴奋得不行的狼狗一把抱进了怀里。
“哈哈哈!”叶熙开心得大笑,“陈竹,我好开心!”
叶熙甚至抱着陈竹转了一圈,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心情,“耶!我们要一起去美国咯!”
“你真的要离开了吗?”
陈竹已经在卡梅尔这个镇待了近一个月,镇里的日子确实很闲适,充满艺术氛围的楼房街道,绵长靓丽的海岸线。
他上班的地方是一个本地的报社,而陈竹的工作就是将报纸分发到各个地点。
黄昏收工之后,陈竹都会骑着自行车沿着海滨长廊吹吹海风。
但是,镇并不是他停留的终点,在确定徐兰庭那边没有动静之后,陈竹便算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
老板很喜欢这个勤劳肯干的伙子,甚至提出加薪来挽留他。
陈竹的英语能力已经提升了许多,但是委婉的言辞他还并不熟练,他直白地袒露了自己的去向。
“我想去宾夕法尼亚那边闯一闯,因为那边有免费的公开课和图书馆。”
老板看了看陈竹,朝陈竹竖起大拇指,“,祝你幸运。”完,老板回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他给了陈竹一笔额外的钱,不算多,却足够他在新的城市生活一阵子。
那叠钱下方,是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
老板叉着腰,语气带着点儿骄傲,“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充满了干劲儿,不过,我缺少了一点儿坚定。,愿你可以坚定地、充满信心地去追逐自己的月亮。”
陈竹接过来,真诚地了声谢谢。
他确实在坚定地、充满热忱地追逐着自己的“月亮”。
“哥哥,我们可以去好时镇逛上一圈!那里的巧克力非常好吃!”听要去宾夕法尼亚,叶熙兴奋极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十分可爱。
陈竹还来不及他可爱,就见叶熙一脸“可可爱爱”地抗起了陈竹的行李箱,轻松地放进了后备箱。
那个行李箱中几乎全是书,加起来绝对超过一百斤…
而叶熙放好了行李箱后,又哼着曲儿将陈竹那辆自行车三下五除地折起来,单手扛着放进了后备箱。
看着陈竹静静地站在原地,叶熙拍拍手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挽着陈竹的手,摇摇陈竹的胳膊,撒娇:“哥哥,我特别喜欢吃巧克力,我们去吧去吧!”
“咳——”猛汉撒娇什么的,陈竹禁不住觉得好笑。他压着笑意,,“可以。原来你喜欢巧克力,之前你都没有过。”
“那我现在了,”叶熙抱着陈竹的胳膊,像个粘人的狗,“你要好好记住哦。”
“嗯。”陈竹在心里记下。毕竟他答应了叶熙,要建立基础,要好好了解彼此,那么他也会试着去了解这个看上去可可爱爱,其实力大无穷的“甜心”。
在宾夕法尼亚的日子的确更加艰难,高昂的房租和昂贵的物价,对于陈竹来都是挑战。
他租了一个靠近郊区的房子,那里离市中心有近四十分钟的车程,而陈竹的自行车显然要更慢。
好在陈竹找到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工作。薪金足够他生活,加上客人的费,还能够让陈竹存上一点儿钱。
虽然每天遥远的通勤路程让陈竹疲惫,但他还是会在夜晚点起一盏灯,一点点汲取知识的养分。
无论白日上班有多累,回到那所房子中,陈竹都会捧起一本本晦涩难懂的书籍。
有时,陈竹甚至会伏在书桌上睡着,被进来送早饭的叶熙叫醒。
“哥哥,你怎么又在书桌上睡啊。”叶熙皱着眉头,一边将做好的三明治拿出来,一边心疼地,“你这样也太累了。”
在叶熙看来,陈竹简直努力到了变态的地步。
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还没有见过将自己逼到这样地步的人。
叶熙当然提出过要帮助陈竹,但被陈竹委婉回绝。
他更加不解,为什么陈竹要让自己那么辛苦。
他从身后抱着陈竹,嘟嘟囔囔地:“哥哥,再这样下去你会吃不消的。”
陈竹伸展着蜷缩了一个的肩背,顺手揉了揉肩上甜心的柔软的发,“我没事。”
他回身看见桌上的三明治,“谢谢。”这段日子相处下来,陈竹发觉叶熙看着大大咧咧,却意外很细心,甚至还会反过来照顾他。
“哼,”叶熙似乎有些生气,“你总是这样。”
“嗯?”陈竹有些莫名,“那下次我给你做早餐,我厨艺虽然算不上好——”
“不是!”叶熙起身,不满地,“你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要硬撑的样子,人都是需要休息的,你又不是机器,怎么能一直这样?你就是喜欢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抗,陈竹,我,我也想帮你啊…”
到最后,叶熙的眼眶已经微微发红。
陈竹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心疼自己。
看着叶熙眼尾发红的模样,陈竹心里一阵莫名的柔软,他缓声安慰:“那,我这个周末休息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好时镇。”
“不。”叶熙凑近,看似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强行挤进了书桌的空隙间——坐在了陈竹的大腿上,“你需要休息,不需要带我出去玩。”
腿上的重量让人无法忽视,陈竹坐直了些,缓了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叶熙——”
有点儿重,陈竹实在是吃不消…
叶熙一双漂亮的眼底还残留着水雾,他眨眨眼,状似懵懂地望着陈竹。
“哥哥,怎么了呀?”
无辜又天真。
陈竹跟那双无辜的眼对视了片刻,咬了牙咬,,“没事。”
“哥哥…”叶熙看似趴在陈竹肩头,实则将人牢牢抱进了怀里,他伏在陈竹的肩窝,笑得意味深长,“我好喜欢你啊。”
“嗯…”陈竹一边深呼吸,一边坐直了些。
金刚芭比就金刚芭比吧…陈竹想,他实在不忍心朝着那样一张无辜可爱的脸颊出“从我腿上滚下去”的话。
“滚。”
助理弓着腰将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交给项目的负责人。
几个负责人已经面色灰暗,被徐兰庭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过,从房地产转型。”徐兰庭面上并无愠色,声音却冷得可怕,“你们后一脚就将手伸进了新楼盘?”
领头的负责人额上已经浸出了汗,他忐忑解释:“这个项目确实不是我们招进来的,但,但,我觉得能赚钱,所以…”
“所以你就起了在贫困县动土的心思?”
负责人解释:“现在政策下来了,那个县很快就能摘帽,我们要是抓准这个时机,以后那儿的房价一升——”
“闭嘴。”徐兰庭以手抵额,已经懒得发火,他沉声,“今天下午之前,解散整个组。”
“这个项目,作废,懂么?”男人抬眼,睨了对面的人一眼,几个负责人登时脊背生寒。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好的买卖为什么不做,明明钱就在眼前有什么理由不去拿?
想当初,好几个公司都抢着要这块地。就等着贫困县的帽子一摘,政府修路修地铁,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负责人是公司里颇有声望的人,还跟徐家沾亲带故,所以哪怕徐氏现在严令底下从房地产行业脱身,进行科技转型。
但张寸光还是冒着违背徐兰庭意愿的风险,执意抢下了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前期的资金已经投了进去,眼看就要动工,而他张寸光也能进一步在公司站稳脚跟。
张寸光畏惧徐兰庭,可在金钱面前,他还想争取争取,“可是前期投入的资金已经很多,如果现在撤资对于公司就是损失——”
徐兰庭一个眼风扫过,他本能地闭上了嘴。
“滚出去。”徐兰庭深吸一口气,将鼻梁上的眼镜挑了下来,扔到一边。
张寸光不甘地叹了口气,出去前,不着痕迹地望了徐兰庭一眼。
他早就看不惯徐兰庭的独断专行,徐氏是所有人一起努力建立起来的,不是凭他一个大少爷三言两语就成为了京城的龙头企业的。
可张寸光别无他法,只得抱着自己辛苦得来的项目离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
一室人都出去后,霍焰才从隔间背后走出来。
“思想觉悟挺高。”他缓缓给自己倒了杯水,“万恶的资本家准备做慈善了?”
徐兰庭:“身后有余要缩手,莫等无路才回头。”
有些钱,看着是钱,实则是一把刀,谁碰上去,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徐兰庭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胜在聪明,从不会去谋眼前的利益,他的目光永远望着长远的方向。
这也是为何京城那么多豪门渐渐落寞,而徐氏却日渐风生水起的缘由。
但,徐兰庭没有承认的是,枕边风的余韵犹在。
当初,陈竹可没少跟他灌输少赚黑心钱的思想。
什么“人常戚戚,君子坦荡荡”、“不义之财不可取”…
一个毛头子,竟一本正经想让资本家从良,想来也是好笑。
徐兰庭一笑,好歹跟人君子睡了这么些日子,就是个恶鬼,也该沾染上几分仙气。
看着眼底带笑的徐兰庭,霍焰叹了口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开口。
霍焰是知道徐兰庭性子的,能忍,对自己也够狠——所以他才能狠下心不去问陈竹的一切,老老实实地蜷缩在笼子里。
可是,霍焰知道,徐兰庭之所以是徐兰庭,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本质,还是一只恶兽。
就算他再能忍,听到陈竹踪迹消失的消息后也难免…霍焰叹了口气。
“怎么?”徐兰庭抬眼看了他一眼,霍焰这个人简单,有什么情绪都在脸上,徐兰庭一眼看出他的犹豫,心里一沉,“陈竹怎么了?”
果然,提起陈竹,男人一扫方才的游刃有余,变得草木皆兵。
“他,”霍焰不会拐弯抹角那一套,直接,“他的行踪被人动过了,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找着人——”
霍焰话音未落,徐兰庭便冲了过来。
男人眼底是骤然迸发的疯狂,“人不见了?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徐兰庭几乎低吼着:“不是叫你好好看着他吗!”
霍焰:“徐兰庭你冷静点。”
他又火上浇油,一股脑将所有和盘托出。
“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他现在身边有人照顾——我查了查,是纽约一个富豪的儿子,叫叶熙,陈竹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什么。”徐兰庭似乎没听清,他看着霍焰的嘴张合,耳边却一阵空白。
“有人照顾”、“叶熙”、“陈竹身边有人了”
一瞬间,徐兰庭精于算计的脑子竟一片空白,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几个词语,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
“呵…”徐兰庭眼底集聚起风暴,他缓缓松开霍焰,声音冷得可怕,“这么快就有新欢了么。”
霍焰:“徐兰庭,你当初也了要放手,现在,不如顺其自然。”
“放手?”徐兰庭抬眼,眼尾带着刀子般的锋利,“可是怎么办呢,我做不到。”
当他听见陈竹跟别人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徐兰庭真实地感受到了想杀人的冲动。
或者不是冲动。
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想杀了那个叫叶熙的人。
作者有话要: 徐老狗发疯预备,绿茶就位,修罗场就位,请各位系好安全带,抱好西瓜,搬好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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