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浴血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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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了,老了……”裘天锦望着床顶,眼神越来越空洞无物。

    颜蝶陌摇着头,哭道:“爹爹!还有陌,别睡过去,好不好?好不好?”

    “老了……”裘天锦露出一丝笑,那眼帘慢慢地垂下来。

    “不不不不,裘爹爹。”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摇着,那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指,流下了手腕,一直流到了手臂上。

    她用手捂着那出血的地方,可怎么都捂不住,这里出血,那里也出血。她的手在忙乱着,不断地捂着,到最后,手都不够用了。她咬着牙,垂下头,晚了,根本就救不了,太晚了。

    “啊,啊……”她低头惊恐地看着那血,嗓子哑着,不要啊。

    “……”裘天锦用尽力气,望了她最后一眼,笑了笑,就没了声息。颜蝶陌托着他的头的手,一下子沉了下来。

    “爹爹!”颜蝶陌一声哀嚎。

    她跪在床前,紧紧地握着那双沧桑而已无力的大手。

    裘天锦的全身血管爆裂,由外到内,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是谁?是谁!

    她那双眸子,动了动,颤抖地站起来。她一直低着头,顺着那血迹,垂着头一直走向北中殿的门口。

    血迹,从北中殿一直延伸到中殿的后门,戛然而止。裘天锦像是刚刚到家门,就突然受伤了一样。

    颜蝶陌站在门槛上,裘爹爹就是趴倒在了门口,她蹲下来,看了看门,那门上有血印。

    她含泪凝眉看着那血印,裘爹爹有敲门,一下下地敲门求救,可没人来。可以想像,那只手不断地敲,宫殿内一片安乐祥和,而他就在这里绝望地敲着门。

    “爹爹……”她摸着那门上的血印,这时他有多绝望?

    “咻!”颜蝶陌冷着眼,一下子踹开了北中殿的门,惊了万祁阳等人。

    她一下子掐着千穆的脖子,她怒吼道:“你耳聋了?”

    从后门到这里,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她居然听不见?

    “王……妃……”被掐住的千穆,大口地喘着气,不明所以。

    “我爹爹敲门,你听不见?你听不见?你们就没有一个人听见?”颜蝶陌双眼发红,她的怒吼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只野兽!

    旁边的一个宫女,“噗通”地跪了下来:“王妃,千大姐有叫我去看,奴婢以为是哪里的动物撞门,所以一直没有理会!是奴婢的失责,请求王妃饶了千大姐!”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动物?没有理会?

    颜蝶陌扭过头,把手里的千穆扔下。

    她红着眼,盯着那低着头的宫女,就因为这么一个疏忽,居然让她的爹爹这么绝望地死去?哪怕她去看一眼,他爹爹都会有救!

    她双手一张,一阵狂风起,长发如同鬼魅那般飘飞。

    “咻咻咻!”剑阵在列,五十剑阵,剑剑穿过那宫女的身体,将人钉在了柱子上!那血顺着柱子,流淌在了地上,如同溪一样。

    “哇!”鱼宝一下子哭了起来,师雄连忙拍拍她的后背,让她不要怕。

    “是谁?”颜蝶陌抬起头,发红的眼望着万祁阳,今天她根本没有听到斗声,外面也没有斗痕迹。

    “启禀王妃,裘前辈像是中毒。”双手满是血的高云鹤,站了起来,此时床上的裘天锦,完完全全是一个血人,红艳艳的一个人。

    颜蝶陌望着这可怜至极的躯体,将裘天锦从床上抱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她低头望着那满是血的脸:“爹爹。”

    她提着剑,在南音山下,挖了一个大大的坑。裘爹爹过,将来他死了,不要棺木,就让他葬在土下,与天地长眠。

    没有人靠近她,万祁阳只是在旁边一直守着,冷风中的她,显得这么地瘦弱,又那么地倔强。

    浑身浸着血的纱衣,在风的吹动下,一点点地变硬。她抱着裘天锦跳入了土坑内,轻轻地将他放了下来。她又一跃而出,再也没有回头看。

    “咻咻咻!”内力涌起,那些泥土随着利剑的挥动,填满了坑。

    “噗通。”她背对着坟墓跪了下来,始终没有回头。她用剑支撑着身体,垂着头一直盯着地上的黄泥,眼如死灰,那满是血的手臂,好粘腻。

    “陌,裘爹爹教你内功,好不好?”

    “嗯!”

    那时她四岁。

    “哇,陌的画真是美得不得了。”

    “哈哈哈。”

    那是她五岁。

    “陌,快走,快走!”

    “爹爹!”

    那是她七岁,被颜家的仇家追杀,是他救了她。

    “陌儿,以后还有爹爹,你不要怕。”

    那时她八岁,父母双亡,颜家军全军覆没,是他拉着她的手,葬了双亲。

    而如今,这个一直护着她的人,就这样老了?颜蝶陌的一滴眼泪,“啪”地在泥土上,哇,老得真快……

    “哐、哐、哐……”失魂落魄的颜蝶陌,拖着剑,在玲珑大殿走着,剑尖一直摩擦着石块,发出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

    万祁阳命所有人都退下,他一个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她,她走一步,他也一步。

    她面无表情,就好像一个游魂,宫女们见状,都惊恐万分,垂手在一旁呆着,连请安也不敢了。

    她穿着那血衣,来到裘天锦住的地方。

    熟悉的酒味在弥漫着,酒瓶乱七八糟地横放在桌子上。每晚,爹爹都要喝一瓶酒,才会入睡。

    她很了解他,他摆酒瓶的顺序,她都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会变,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她用着干哑的嗓子点道:“一、二、三、四……”

    点到第四个瓶子,她麻木地拔下头上的银簪,往瓶子里残存的酒探了探,没毒。

    她面无表情,僵硬的手,伸向了另外一个酒瓶子,银针变黑,有毒。

    那晚,爹爹多喝了一瓶酒。

    那晚,正是颜萱来的那天。

    她的脸僵硬着,死死地盯着那个酒瓶,继而缓缓转过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拖着剑,往外走去。

    此时,乌沉沉的天空,正飘着雪。孤单的她,在雪地中一步步地走着。万祁阳命人备马,牵着马走到她身边,把缰绳递给了她。

    她低着头,望着脚上的那双绣花鞋,喃喃地道:“爹爹做的草鞋,是用什么草做的?”

    “乌拉草吧。”万祁阳在旁回了一句。她点点头,再也穿不上了。

    她扬起酸痛的脖子,望着坠落的雪花:“我去了,你这次还要拦我吗?”

    “我陪你。”

    “咻!”颜蝶陌手里的剑突然化作一股黑烟,猛地砸向万祁阳,措不及防的他倒在雪地上,昏迷了过去。

    “驾!”黑马奔驰,在白色的雪地上疾驰而行!

    颜府内,颜萱正捧着手炉看书,这本书专门讲趣怪之事,有趣得很。她翻着书,“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有意思。”

    “咻!”一阵风猛地吹了进来,的雪花,也飘飘扬扬地刮进了屋子里。

    颜萱抬起头,皱着眉头,这风这般大,门也没关好。

    这些下人干活,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

    她嘟囔一句,转过头,心里“咯噔”了一下,颜蝶陌正面无表情地拿着剑,在炭火上烤着。

    她拍了拍胸口,道:“姐姐来了也不出声儿,吓死萱了。”

    不料,颜蝶陌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烤着剑,正面、反面、剑身、剑尖,每一个地方,她都没有放过。

    气氛一度沉默了下来,诡异极了。

    “姐姐?”颜萱下意识地退后,莲母想干嘛?

    “裘天锦死了。”颜蝶陌侧过头,表情无辜,一双大眼睛,却带上了一丝鬼魅。

    还以为是什么事,颜萱笑了笑:“上次我让他告诉我颜家秘籍,谁料怎么都套不出话来。我估计,前几天该毒发了吧。”

    “哦。”颜蝶陌把剑从炭火上移走,指了指她,笑了笑。

    “啊!”一阵哀嚎,从颜府中冒了出来,府里的下人们,纷纷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

    只见大姐,扯着二姐的头发,拖着她往门口走去。那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奄奄一息的颜萱,双手垂在地上,手指上的指甲全部被削掉,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雪地上。

    下人们开始尖叫起来了,可又不敢阻拦,任由颜蝶陌拖着二姐离开。

    “呃!”颜蝶陌把颜萱扔上了马背,疼得颜萱哼唧了一声。

    风雪之中,颜蝶陌回过头,望了一眼颜府,道:“爹娘,我替你们了结这个逆女。”

    太子宫中,一本书狠狠地砸在了白信的脸上。

    万泓渊指着他怒吼道:“这个莲母根本就是颜蝶陌,你出卖我!”

    “回太子,是的。”白信不温不怒地道,眸里的暗,如同深渊一般。

    “你现在立马滚去救颜萱,再回来领死!”万泓渊宽袖一挥!

    白信低下头,捏了捏拳头:“使命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