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我也没疯到和柳阿姨用这身扮出门。

    柳阿姨身上是不知穿了多久的羽绒服，气味很不好闻。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头发馊了，黄鸭拖鞋也成了灰的。

    我们挤在狭的浴室里，用时有时无的热水洗了个澡，洗出来的水都是黑的。

    柳阿姨出去拿衣服了，我裹着浴巾，走到灯光昏黄的客厅，抬头看着满墙的奖状。

    这些奖状上有一个共同的名字——苏玖。

    苏玖，就是柳阿姨的女儿？

    看来柳阿姨应该叫的是「玖」，而不是「九」。

    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玖和我一样，也姓苏。

    这大概就是缘分。

    奖状墙下是个立柜，上面摆着假花和一张照片。

    我凑近一看，照片是柳阿姨和一个校服女孩在教学楼前的合影。

    那女孩大概就是苏玖了，她身形和我差不多，瘦瘦的，齐肩头发，一只手挽着柳阿姨，笑起来很文静。

    让我吃惊的是柳阿姨。

    照片上的柳阿姨是个壮年妇人，比现在的柳阿姨要健康多了，头发也是乌黑的。

    看来，丧女之痛真的给了她很大的击。

    这时，柳阿姨光着身子走出来，怀里抱着还没剪标的冬衣，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塞：“玖，你看，这都是妈妈给你买的新衣服，你穿上让妈看看，我们再去买肉。”

    警察玖跳河是放寒假那天的事儿。看来，自那之后，柳阿姨就一直没缓过来，记忆还停在那个时候。

    我也没拒绝，拿过衣服试穿了一下。

    有点，不过还行。

    柳阿姨走过来，惊讶又惊喜的：“呀，玖长高啦！怎么长这么快呢？妈是照着你的身高买的啊……”

    我把衣服脱下来，试试探探的：“有没有夏天的衣服？现在穿冬装，热……”

    柳阿姨对我言听计从，拉着我往里屋走：“都有，都有，没有的话，妈就给你买！”

    客厅得像个休息室，里屋也没多大，墙壁简单抹了一层墙灰，里面只够摆一张床和一个布衣柜。

    床尾放着两张掉皮的塑料凳子，处处透露着简单和穷酸。

    衣柜的衣服大多是苏玖的，由于柳阿姨刚才的翻找，衣服掉了一地。

    我给柳阿姨找了一身夏装，：“你穿这个。”

    柳阿姨很高兴：“玖还会给妈找衣服了，真乖！”

    苏玖的夏装我穿也有点，但基本能穿出门。

    穿好衣服，我又给柳阿姨磕破的额头贴了个创可贴。

    整个过程，她很听话的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

    我看得心酸，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柳阿姨突然跳起来。

    我还以为她要发病了，她却一把拉着我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买肉去了，买肉去了。”

    我哭笑不得。

    附近的人都知道她疯了，这天看到我们一起出门，都是一脸惊讶，尤其是柳阿姨叫「玖」我还应声的时候。

    可能他们觉得我也疯的不轻。

    买菜过程，鸡飞狗跳，好几次她拿了菜就走，摊主喊她给钱她也听不到，肉摊老板更是差点把我们当成偷抓起来。

    好在周围有认识柳阿姨的人，跟老板柳阿姨脑袋有问题，而我又拿了柳阿姨的手包付钱，他才悻悻的放我们一马。

    这次外出，我也确定了，柳阿姨现在只对我的话有反应，别人什么都听不到。

    她拿了很多菜，一个也不让我提。

    回家路上，她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手。

    有个马路口，我们过去时正好是红灯。

    柳阿姨也不看路，自顾自的往前走。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一辆轿车呼啸而来，我吓得脑子一白，惊叫一声：“妈！”

    同时两手用力抓着她，把她扯回路口。

    柳阿姨被我扯得摔倒，菜撒了一地，一只西红柿蹦蹦跳跳的滚到路上，被往来的车辆碾成泥。

    她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捧着我的脸，瞪大眼睛看着我，声音颤抖的：“你再叫我一声。”

    我哭了……

    我看着她，哽咽的：“妈。”

    她眼里瞬间涌出了泪，而后一把搂住我，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