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不起。”楚恒带着颤抖的声音随着微风飘进池衍与楚桓的耳朵里。

    此时楚双城的表情，像是布满了寒霜，就如同冬日凌的湖面，冰凉刺骨。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用？”

    楚双城捏着楚恒的下巴，一字一句的问道。

    应是多年来的默契，站在一旁的楚延明在他话语落地时，双手奉上粗黑的鞭子。

    “啪”的一声，楚恒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殷红的口子。

    一下，两下，三下...

    池衍死死的捂住楚桓的嘴，将他牢牢的固定在身边。

    “楚桓，不能出去，为了你弟弟，你不能出去。”池衍声道。

    是啊，为了弟弟，为了他不会因为愤怒而的更凶，所以他不能出去。

    感受到怀中的人没了挣扎的动作，池衍慢慢的将手移上他的眼睛。

    良久，抽的声音停下了，池衍却不敢放开他的手。

    完美无瑕的燕尾服已经残破不堪，手臂上，腿上，腰腹间....每一道裂口上都染着红。

    楚桓抓住池衍的手，一点点的向下滑动。

    “你，没事吧？”池衍悄声的问道。

    少顷，楚桓摇摇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气急败坏的殴楚恒，那怕是上一次退婚，也只是把人抓回来，锁在了房间里，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一个音符错了么？

    “五分钟。”

    楚双城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

    楚恒听后，颤抖着朝房里跑去，大约也就五分钟的时间，他就换了身衣服出来。

    “继续。”楚双城坐在楚延明身旁，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自己的亲儿子。

    楚恒听话的坐回钢琴前，继续弹奏着之前的曲子。

    可是已经布满了伤痕的手，又怎么能弹得出悠扬的曲调。

    楚恒又一次失误，迎来的，是更加严厉的毒。

    这一次的楚双城似乎很失望，他一边一边骂：“都是你没用，所以他才不会回来，都是你不争气，都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间阴云密布，楚延明连忙跑进屋子，拿出一把伞来。

    一声雷响，浩大的雨点顺势而下，楚延明将伞开，轻声道：“老爷，回去吧。”

    楚双城终于停下了手上的鞭子，将他扔在楚恒脚下，冷哼着离开。

    楚桓想要跑过去，把弟弟带回来，至少也要把他扶起来。

    池衍似乎也有所松动，拉着楚桓的手已经放开。

    就在他们要挪动脚步的时候，就听见楚恒大喊一声：

    “别过来。”

    雨珠逐渐变得急促，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楚桓渐渐的看不清弟弟的脸，只能听见他：

    “别过来，走。”

    池衍明白楚恒的意思，他们出现在这里，如果被发现，激怒了那个近乎于变态的父亲，日子就更难过了。

    #

    回到车上，池衍将楚桓的外套脱下来，他想试图给予楚桓一丝温暖，可他好像做不到，还比不上车里自带的暖风系统。

    池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的楚桓好受一点，思来想去，只能用车上备着的纸巾，擦着楚桓身上残留的雨水。

    雨水混在楚桓的发丝中，将他乌黑的发丝黏在一起，再顺着他的发梢滴到他的腿上。

    拍在车顶的雨滴像是在数着时间，数着这么多年以来，楚恒身上的每一道伤疤。

    渐渐的雨势了不少，车窗外恢复了清明，至少可以看得清路。

    车上的纸巾连楚桓自己都不够，还好池衍身上的水已经干了大半。

    “我们，回去么？”池衍心翼翼的问着。

    没有回答。

    池衍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切对他来都是陌生的，楚双城为什么这样对楚恒，又为什么选择生日这天，他口中的那个他，又是谁。

    最重要的，自己应该怎么去帮他的楚桓呢？

    良久，车外停止了喧嚣，太阳又重新悬挂在天际，车窗上的雨珠被照射成彩虹的颜色。

    这一场春雨，终于停了。

    楚桓缓慢的从口袋里掏出浸了水的烟盒，幸运的是还有几根没有沾染潮气的烟。

    抽出来，放在嘴上，拨开火机的盖子，蹭的一声，微弱的火苗点燃烟丝。

    青蓝色的烟随着吞吐升腾，他开车窗，让呛人的烟味与车外清新的泥土香气相交换。

    他：“是我没用。”

    楚桓望着窗外，树的枝叶像是在发芽，彩虹远远的挂与天边，他的面前飞过外出觅食的燕，雨后的雾气笼罩着那巍峨的建筑，好像都在顺着该有的方向发展。

    他又：“他会后悔的。”

    池衍环抱住面前的男人，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衣衫还很凉，发梢的水也没有干。

    “我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你，帮助你，直到你认为，事情结束的那一刻。”池衍一字一句的，慢慢的着自己的承诺。

    #

    次日，黄昏。

    楚双城带着楚恒回来，楚延明跟在他们身后，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楚桓刚好从公司回家，见到他们，没有半点异常。

    “父亲。”一如既往的恭敬。

    楚双城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理会。

    “大少爷，老爷累了，今日的晚饭，你们自便就好。”楚延明对楚桓道。

    走在楼梯上的楚双城突然转过身，问道：“你知道郊外的那个度假村么？”

    楚桓抬起头，微微笑道：“是云家最近收购的那个么？知道，昨天池衍去来着，还下次想要带恒一起。”

    “池衍？”楚双城微微皱眉。

    “嗯，听还下了雨。”楚桓顿了顿，又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么？”

    楚双城没有回答，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楚延明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桓一眼，同样轻笑着离去。

    “哥，你没感冒吧。”始终没有话的楚恒，轻声的问道。

    楚桓看向他，所有的伪装卸了下来，他的眼睛里包含着心疼与愧疚，他走过去，接过楚恒手上的背包。

    “没有。”楚桓摸了下楚恒的头发，柔声的道出这俩个字。

    他们没在话，只是坐在客厅里，像每年的这一天一样，一个上着药，一个低着头。

    橙红色的云褪去霞光，弯月随之升起。

    这一夜似乎很平静。

    第二天清早，楚氏集团。

    “池先生，请您稍等。”前台姐弯着好看的眉眼，脸上挂着公式的笑。

    片刻后，“池先生，董事长请您上去，我为您带路。”

    “不用了。”池衍摇摇手指，跟范琛一起走进了董事长专属的电梯。

    前台姐似乎想提醒一下，但想想，池衍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这个电梯，还是算了。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来过公司的楚双城突然从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楚延明，前台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迎接。

    还未关电梯门的池衍自然也看得见，他走出去，“楚叔叔，好久不见。”

    楚双城见到池衍，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好久不见，你怎么过来了。”楚双城问道。

    “来跟桓哥商量一下工厂的事。”池衍一边回答着，一边跟在楚双城的后面进了电梯。

    楚双城没有拒绝，进电梯后，楚延明按下最高层的按键，那是楚桓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狭隘的空间内，每个人的呼吸都很均匀，似乎连心跳都不曾快过谁。

    “恒那？”池衍问道，毕竟现在他还是未婚夫的身份，总要问候下。

    楚延明答道：“二少爷在家，他的性子温和，不喜欢商业，所以从不曾来公司。”

    “这样，等天气好一点，我带他出去走走。”

    电梯间又恢复了静默，快到的时候，楚双城突然发问：“这位是？”

    他看向戴着口罩眼镜的范琛。

    “哦，我的助理兼保镖，昨天跟我出去的时候淋了雨，就昨晚有点咳嗽，今天什么都要到带口罩，是怕传染我。”池衍瞟了范琛一眼，眉眼间带着一点嘲笑。

    楚双城看了看范琛，范琛向他敬畏的行了个礼，电梯也就到了最高层，楚桓的办公室。

    “父亲，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楚桓见到浩浩荡荡的四个人，眼中闪过一起诧异。

    “在楼下偶遇的楚叔叔，合同细则我带来了，叔叔要一起开会么？”池衍问道。

    楚双城坐到楚桓刚刚起身的位置上，低沉着道：“不了，你们自己研究。”

    “父亲，财务报表在桌子上，那我们先去开会，回来我再跟你汇报季度情况。”

    楚双城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见楚桓等人走远，楚双城问：“查到了么？”

    楚延明：“查到了，昨天那辆车是池衍上个月在国外提的车，前天刚到。”

    “开车的，是今天的这个人么？”

    “看不太清，但是跟昨天那人眼镜是一样的。”

    “真是巧合么？”楚双城喃喃道，鹰隼一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仿佛迸射出一道寒光，直直的刺像池衍已经虚无的背影。

    而正在前往会议室的池衍，忽而觉得周身一冷，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拉住楚桓的手腕，紧张的咽了下口水，“我感觉，你爸在看我…”

    “不看你就不正常了。”楚桓镇定的目视前方，“劳烦范先生以后在我爸面前都带着这幅眼镜。”

    范琛应了声，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就要戴眼镜戴口罩，甚至还被强行成了病人，但是自家少爷的话，听就对了。

    “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会过来？”池衍依旧没有放开楚桓的手，反而是借着这个由头靠的更近了点。

    楚桓拿着合同，将手腕从池衍手中抽回来，状似漫不经心的翻着合同。

    “每个月的今天他都会来。”

    池衍不经意的叹了口气，手中突然空下的缝隙传来微凉的感觉，他插回口袋，跟在楚桓身后不在话。

    会议开到下午，那些条条框框的细则听的池衍头都快大了，他第一次觉得原来霸总的钱都不是白来的。

    “后悔系统金牌业务员活该一号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你啥时候还钱？”活该一号问道。

    要不是正在开会，池衍绝对闭眼冲进去，看看活该一号的钱跟他手中的钱有什么区别。

    “所以你什么时候还钱？”

    “你直接把所有碎片都给我，我立马还钱！”

    “对不起，扰了。”

    活该一号灰溜溜的屏蔽了信号，池衍得意的挑了挑眉，都已经这么久了，真当他一点不成长？

    “池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对面的楚氏集团法务已经问了第二遍。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呆愣的池衍，范琛在桌子底下偷偷碰了下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啊，没什么了。”池衍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看了楚桓一眼。

    会议结束，池衍与楚桓走在前面。

    “在想什么？”楚桓轻声问道。

    池衍看了看周围，似乎不太适合做出什么过分的动作，只好一本正经的看着楚桓，用俩个人的才能听清楚的声音道：“我在想，床上的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不苟言笑。”

    楚桓险些没拿住手中的文件。

    池衍憋着笑，一脸玩味看着略有些尴尬的楚桓。

    “这里是公共场合。”楚桓收起文件，有些温怒的看着池衍。

    池衍撇撇嘴，“这又没有别人。”顿了顿，“下次不会了。”

    楚桓似乎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与池衍拉近距离，悄声道：“下次，单独给我听。”

    话毕，又悄然的与他拉开距离。

    但这足够让池衍欢喜了。

    正好遇到从办公室出来的楚双城二人，池衍迎过去。

    “楚叔叔，您要回家么？我送您吧，正好我想带恒出去吃个晚饭。”

    “池先生，二少爷今天不太舒服，就不跟您出去了。”楚延明代替楚双城婉拒着。

    “病了？几天没见怎么病了？严重么？算了，我随您去看看吧，范琛，你先回去，告诉我妈我今天不回家吃晚饭了。”池衍一边着，一边焦急的按着电梯。

    楚延明询问似的看着楚双城，少顷，楚双城沉沉的开口道：“也好，想必恒也很想见你。”又转头对楚桓道：“公司若是没什么事，一起回家吧。”

    楚桓应了声是，简单的收拾了下，与他们一起进入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