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结果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江淮沉重的道：“楚桓，我猜的没错，你确实有中度的抑郁症。”

    听着诊断结果，楚桓无力的笑了下，其实自己是有感觉的，他总是会在某个地方陷入沉思，动不动就鼻子发酸的想哭。

    以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即便跟池衍吵架，他也不会有这么沉重的感觉，可是现在，某一句话或者某一个动作就能把自己压得喘不上气来。

    “楚桓，你来医院吧，我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江淮轻声道。

    “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江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楚桓会像其他病人一样拒绝治疗，声称自己只是心情不好，根本没有病。

    一个时左右，楚桓推开了江淮的办公室门。

    “你来了，先喝点水。”江淮将早就备好的水递给楚桓。

    “谢谢。”楚桓接过水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喝下去，而是呆呆的望着这杯水。

    江淮轻轻拍了下楚桓的背，柔声道：“楚桓，你在想什么呢？”

    楚桓抬起头，眼尾微微发红，他原本有些清冷的脸如今显得更加的清瘦，眼睛无神的看着江淮，艰难的道：“江淮，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治好？”

    听到楚桓的话，江淮更放心了，楚桓是有求生欲的，这对一个抑郁症患者来，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你放心，现在是中度抑郁，都可以不用药物来控制，只要你放松心情，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最好跟池衍一下，他是你最亲近的人，如果他能疏导你，对你的病有很大的帮助。”

    楚桓垂下眼眸，低声道：“阿衍出去比赛了，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

    看着楚桓的样子，江淮似乎找到了病症的原因。

    他原以为楚桓跟池衍在一起是幸福的，毕竟这四年里的风风雨雨都是他们自己闯过来的，相互依赖相互扶持的两个人，怎么能不幸福呢，可今日一见，并非如此。

    “他去那里比赛了？”

    楚桓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他要去比赛，都是在一个时前刚刚知道的。”

    “他没告诉你？”

    楚桓愣了下，他在想，为什么池衍没告诉自己呢？明明连王斯都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楚桓对江淮道：“阿衍太忙了，比赛又有些急，所以没来得及跟我细。”顿了顿，楚桓又道：“我要是能早点毕业就好了，早点帮他分担，不让他那么辛苦。”

    江淮没再话，而是看着楚桓慢慢的沉睡过去，他的眼角留下一滴泪，江淮伸手帮他擦干净。

    他是喜欢楚桓的，从在学校见到他开始，可是他也明白，楚桓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见到他的第一眼，江淮就知道，这个人的眼里从来都没映进过任何人。

    直到他在军训结束那天见到了池衍，江淮才知道，原来不是楚桓的眼睛没有映进别人，而是他的眼底心里，都被填满了。

    熄了办公室点着的安眠作用的香薰，江淮拿出一个薄毯盖在了楚桓的身上。

    “好好睡吧，睡醒了你的阿衍就回来了。”江淮轻声道。

    #

    池衍飞机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将手机开机，可想象中的信息却并没有如期而至，池衍有些失望，到了酒店一切都安排好以后，楚桓的信息却还没有过来。

    池衍有些忍不住，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干嘛呢？”池衍闷声问道。

    “加班阿，还能干嘛。”

    池衍疑惑的看了下手机，确认自己没错，便质问道：“你她妈谁啊？楚桓呢？”

    江淮笑了下，“我是江淮，楚桓他在我的办公室睡着了，你听..”

    还不等江淮把话完，池衍便将电话挂断。

    江淮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有些发懵，他也没想到池衍的脾气这么大，话还没等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看着熟睡的楚桓，虽然还是不忍心叫醒，可若是拖下去，怕是他跟池衍之间会吵个大架不可。

    “楚桓，醒醒，你家阿衍来电话了。”江淮轻声的唤着楚桓，没敢用太大的声音。

    楚桓有了点感知，他的手指动了动，眉头也跟着轻皱了下。

    江淮便有了一遍，这次楚桓彻底的醒了过来。

    “几点了？”楚桓问道。

    “八点半了，快给池衍回个电话把，别让他误会了。”江淮将手机递给楚桓。

    楚桓接过来，揉了下有些发酸的眼睛，笑道：“没事，阿衍不是那么心眼的人，今天谢谢你了，请你吃个晚饭。”

    “得了吧，您老是睡了一下午，我可是困得要命，我送你回家，明天你下了班就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看着楚桓的情绪有所好转，江淮的语气也放松下来。

    楚桓笑了笑，没再强求也没让江淮送他，他想自己走走。

    路上，楚桓把电话给池衍回了过去，响了很久，池衍才接起来。

    “有事？”池衍低声问道。

    楚桓轻声解释道：“下午找江淮有点事，就在他那睡着了，忘了时间，抱歉。”

    “是么？他办公室就那么好，我才刚走你就能跑过去睡一觉，一睡就睡了一下午，连我下飞机你都不知道问一句。”池衍埋怨的着，就像是楚桓做了一件罪大恶极的事一般。

    “我确实不知道你几点下飞机，对不起，别生气了。”

    听着楚桓的话，池衍也送了语气，仔细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告诉楚桓，自己是几点的飞机，在那里落地。

    可这也不是楚桓跑到江淮那里的理由不是么，一个破心理咨询室，有什么好去的。

    “我才不生气呢，气坏了我明天比赛怎么办，要是没获奖咱俩就喝西北风吧，全给你喝。”池衍继续没好气的着。

    “好，都给我喝。”楚桓柔声的哄着，听不出丝毫的异样。

    池衍又埋怨了两句，这事才算翻篇。

    “我睡了，明天要去比赛场地，要有个好状态才行。”

    “阿衍，比赛出结果了，能第一时间告诉我么？”楚桓的语气中，似乎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恳求。

    池衍的心咯噔一下，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楚桓去讲了，他总是觉得，楚桓就应该事事不闻，认真的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而他只要负责把最好的结果带回来，告诉楚桓，他们一切都很好就够了，至于过程什么的，不重要。

    “当然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是我老公，我不跟你我跟谁，好了，你快回家吧，我睡了。”池衍的声音放软了些。

    “嗯，晚安，我爱你。”

    “我也是，晚安。”

    挂了电话，池衍又在微信上对楚桓了一遍：晚安老公，爱你爱你。

    看着手机上池衍发来的信息，楚桓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什么时候他们之间需要一遍遍的重复着我爱你，才能确认他们是真的相爱。

    明明是需要用心去感受去表达的词汇，怎么会从嘴边轻易的出来呢？

    楚桓这样想，池衍也这样想。

    不同城市的夜晚，天都是一样的幽蓝，月亮孤独的挂在天上，曾经那些聚在它周围的那些星星，此时全都藏在云里，许久都不曾露面。

    #

    池衍的比赛出乎意料的顺利，无论比染发还是烫发，亦或者是剪发，池衍都完成的超乎自身的水平。

    如此顺利，自然是得了奖，虽然是三等奖没能进公司，可他也算露了脸，再回店里，也是明星造型师的身份。

    “楚桓，我获奖了，三等奖，是三等奖。”池衍激动的给楚桓拨去了电话。

    “辛苦了，阿衍。”楚桓也松了口气，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池衍的电话，就像魔怔了一样，生怕错过任何一点消息。

    池衍且了一声，“你就会辛苦了。”

    “恭喜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楚桓问道。

    “明天回去，你不用去接我，我一会儿给王斯电话让他去，再叫上宇哥一起，咱们庆祝一下，你明天是白班么？”

    “嗯，你几点下飞机？”

    “都了不用你接我，我到医院接你，我还没接过你下班呢，好啦，有人喊我，不了。”

    楚桓还想再几句，可池衍已经将电话挂断，他落寞的叹了口气，但很快便扯起嘴角，池衍获了奖，那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越来越好了。

    “楚桓，快点过来，有个急诊。”带着楚桓的师傅曲双杰喊道。

    楚桓连忙跑过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师傅，多大的病人，什么病症？”

    曲双杰叹了口气，“是个五岁的孩，在家玩的时候从秋千上摔了下来造成的骨裂。”

    跟着曲双杰到了病房，楚桓愣在了原地，躺在床上哭的孩子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弟弟，楚恒。

    “桓？你在这里工作么？快看看你弟弟，他摔伤了。”秦婉抹着眼泪，无助的看着楚恒。

    曲双杰没时间听楚桓的家务事，忙吩咐他准备手术，看了下片子，楚恒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楚桓也没有耽误时间，快速的跟曲双杰展开工作，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桓，恒恒怎么样了？腿没问题把，是不是？”秦婉抓着楚桓的手腕，哭着问道，楚巍然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楚桓。

    楚桓摘下口罩，宽慰道：“放心吧秦阿姨，恒恒的腿没事，不会留下后遗症，这几天住院都是有我来护理。”

    秦婉靠在楚巍然的肩上，激动的哭出了声。

    陪同的范琛也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楚桓的肩膀，“少爷，你瘦了不少阿。”

    楚桓笑了笑，正巧这时候楚恒被从手术室推了出来，楚桓便道：“范叔，你跟我去拿下药吧，有一些药需要口服。”

    忙活完楚恒的事情，楚桓已经有些筋疲力尽，虽然实习的时候不能动刀，可是在手术台旁边看着自己的弟弟做手术，也着实让他紧张。

    今晚还留院守着楚恒，防止一些意外情况，楚桓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憩，脑子里却不断的闪现着楚巍然紧张的样子，他的白发已经比五年前多了不少，想到这，楚桓什么也睡不着。

    到底还是自己的父亲，再怎么怨着，也忍不住想要去关心。

    “桓，睡了么？”门外想起的是范琛的声音。

    楚桓坐起来，喊了句没睡。

    范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里面是他做的牛肉馅的包子。

    “还没吃饭吧，快来尝尝范叔做的包子，看看退没退步。”

    闻着熟悉的香味，楚桓伸了个懒腰，他拿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嗯，还是那个味。”

    范琛心疼的摸了摸楚桓的头发，轻声道：“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个家，在外面吃不好也穿不好的，你这孩子啊。”

    “我挺好的，就是最近医院太忙了，才显得有些瘦，您怎么样？”

    “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可老爷就不一样了，最近总自己的心口疼，让他来医院他也不肯，桓，你一会儿劝劝吧。”

    楚桓抿了下嘴唇，少顷，对范琛道：“放心吧，我会去劝的。”

    楚巍然正站在医院的窗户旁边，正算把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烟点上。

    “医院，禁止吸烟。”楚桓走过来，将楚巍然的烟抢了过来。

    楚巍然笑了下，他挺着腰板，对楚桓道：“有能耐你这辈子都别跟我话。”

    楚桓气得转身要走，可想了想范琛的话，还是闷声道：“有病就赶紧来医院，别拖着，尤其是心脏。”

    “池衍呢？”楚巍然没有接楚桓的话，而是低声问道。

    “他们公司有个造型师的比赛，他去参加了，拿了三等奖。”

    楚巍然挑了下眉，不屑的道：“就算是一等奖，也永远都是个给人整头发的，能有什么出息？为了这样一个人放弃大好前途，你值得么？”

    楚桓深深的缓了口气，少顷，他对楚巍然道：“阿衍就是我的前途，我从来都不会放弃。”

    “你若是大二的时候去国外做了交换生，回来就是正式的任职医生，何苦现在在这做什么实习医师，楚桓，池衍他配不上你。”

    楚桓看着楚巍然，那种对父亲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心尖上，他问道：“我工、没去做交换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阿衍的？”

    楚巍然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他有什么权力不需要知道。”

    “你又有什么权利监视、干涉我的生活？”楚桓低吼道，“我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楚先生。”楚桓完便转身离开。

    父子俩时隔五年的对话，最终也没能出彼此最想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