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祸国妖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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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元三年,天灾人祸频发,乱军四起,邻国趁机大举入侵。

    以诚王为首的乱军直入皇城,战火一路蔓延至后宫。

    摘星殿里四处是惊叫奔逃的宫人,不知是谁无意间撞倒了那半人高的珊瑚树,只是此时也没人去管了。 许白瑟瑟发抖,被大宫女护着朝和政殿急匆匆过去,半路上遇上赶来的皇帝。

    "爹!"

    陈荀一把抓住他的手,来不及解释什么朝永旭宫方向飞奔。

    "丞相在出逃的路上被冲进来的乱军砍死,如今他们正攻宫门。羽林卫尚能抵挡半刻钟,咱们需得尽 快出去。苏伴伴知道永旭宫有一密道可至康王府后院,咱们快些能在乱军破门前出去。"

    年仅十一的陈荀比起六神无主的许白来十分冷静。

    许白早已慌了神,只能顺从的跟着跑,理好的头发和衣衫失去了曾经的矜持贵重。

    虽在宫中生活了四五年,他的胆子倒是没什么变化,遇到一点事都无法处理,何况是亡国大事。

    "听入城的是诚王的军队,他既要上位便要顾及名声的,怕是不会赶尽杀绝。"许白脸色发白,声若 蚊蝇。

    这话天真的令人发笑,可陈荀了解他这个养父,能出这番话已是难得。

    他无奈道:"诚王连谋朝篡位的事都干出来了,哪还管什么名声。"

    他这位王叔恨不得在其他军队赶到前坐上皇位,哪还顾得上是不是名正言顺。只要他拿了玉玺,便是名 正言顺。

    只是王叔怕是想错了,他是大陈的君主,便是死也要带着玉玺一起死,何况他并不是全无机会。

    和他们一起逃跑的宫人中有耳聪目明的,一边护着主子们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

    "陛下,有动静。"

    一直注意着身后的苏烈听到隐隐的刀剑声,开口提醒陈荀。

    "不可能!"陈荀脸色大变,"叛军哪会这般快?"

    苏烈咬晈牙一把将他抱起来,让另一人背着许白快步朝永旭宫跑。

    他脸色很难看:"怕不是叛军。"

    不管怎么,叛军到底不熟悉宫中布局,便是攻破宫门也不会来的这般快,就怕是几位王爷的人。

    他眼神发狠,若是来的真是几位王爷,他便是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定要护住陛下。

    陈荀用力抓住他的衣袖,再怎么沉着冷静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养父也是个胆子的,比他还不 如,这会儿怎能不慌。

    他心下一片惶恐:"苏伴伴......"

    "陛下别怕,奴才会保护您。"苏烈将他抱的更紧,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的陛下,也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呀!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哪会有如此惶恐不安的模样。

    许白在旁边沉默不语,他看着陈荀,半晌扭过头垂眸。

    他知道自己胆怕事,只是一直以来都有人站在他面前,为他挡住来自外界的所有伤害,让他安安静静 的缩在自己的龟壳里。

    如今叛军肆虐,没人能再护得住他了。

    这时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起先帝,若是他还在,陈国哪会到今日的境地。

    一行人皆神色惶惶,好在转过弯永旭宫便近在眼前。

    听着越来越近的刀剑声,苏烈放下陈荀,另一人也将许白放下。

    苏烈摸摸陈荀的发髻,看了眼许白,低头仔仔细细将陈荀的面容印在心底。

    "陛下,您带着太后先走,奴才拖住追兵。"

    陈荀闻言抖着唇,抓住苏烈的衣袖:"苏伴伴,你跟朕一起走。"

    "陛下。"苏烈叹口气,温柔却坚定地推开他:"快些走。"

    完他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看着陈荀被强行带走。

    陈荀紧晈唇瓣,眼中含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不再挣扎,深深看他一眼拉着许白跑走了。

    苏烈站在原地,挺直脊背转身:"走吧!"

    进入永旭宫大门,陈荀和许白跌跌撞撞跟着宫人左转右转到一口枯井前。

    "陛下,从这里出去就是康王府后院,出去了会有人接应您离开。"模样清秀的宫女顿了顿,扯出一个 笑:"您出去后好好生活。"

    她完深吸一口气看向许白:"太后,您和陛下千万珍重。"

    许白眼眶红红,不知是不是生死离别给了他勇气,他摇头:"我不走了。"

    不理会睁大眼不可置信的宫女和陈荀,他轻声解释:"我跟着去也是拖累,不如留下给荀儿争取时

    间。"

    他嗓音颤抖却一字一顿地道:"他们要找就是我和荀儿,若是一起走免不了大肆搜捕,我们逃不掉 的。不如......"他抬起头脸色白的不像话:"不如我留下牵制。"

    "别胡! "陈荀怒极:"要走一块儿走,大不了就是死。"

    要他抛弃养育之恩的养父独自逃命,不可能!

    面对如同一只暴怒兽的陈荀,许白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听他的,他躲避着陈荀的视线:"两个人目标太 大,逃不掉的。"

    况且他知道叛军举兵的名目,若是他已伏诛,那么叛军入主京城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搜捕荀儿,以免 落人口舌。

    陈荀气笑了,一时不知该骂养父天真好还是蠢好。

    可是这一次许白下定了决心,任凭两人怎么劝都不为所动。

    宫女急得跳脚,当即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太后您就别添乱了,苏总管他们挡不了多久,到时候叛军来 了谁都走不了。"

    "我不能走。"许白坚持。

    三人僵持不下时,外面传来细微声响,宫女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将年幼的陛下藏进枯井内,做完才发现 自己手脚冰凉。

    许白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刻他却没那么慌了,俯下身细细瞩咐枯井下的陈荀几句,然后头也不回的带 着宫人从宫门出去。

    凭着本能掩盖完痕迹,他抿抿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这些事的时候,宫女手脚麻利,可心里头的诧异一点不少。

    见痕迹遮掩的差不多了,她开口: "太后,跟奴婢来。"

    许白松了口气,提着裙摆跟上。

    没跑几步追兵追来,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闻着风中飘来的血腥味,他不经腿软。

    "前面穿青色华服的就是妖妃!"

    "是妖妃,快追上他丨"

    突然一声兴奋的喊声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出现。

    许白慌不择路,脚一软直直的朝假山跌去,下一秒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次拥有意识,额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许白迷迷糊糊的想他应该是没死。

    他一动,时刻注意着他的扶秋面露惊喜:"贵妃?"

    被子里的手无意识碰触到柔软的被子,许白恍惚了一瞬,叛军对前朝旧人的待遇这么好?

    紧接着耳边传来大宫女扶秋的声音,他更懵了。他明明记得三年前就将扶秋放出宫和家人团聚,怎么会 听到她的声音,莫不是回光返照?

    许白艰难睁开眼,记忆中扶秋的脸近在咫尺,神色焦急地喊了些什么,没多久宫殿里挤满了人,吵吵闹 闹的让他本就迷茫的脑子更混乱了。

    "贵妃,您看着臣的手指,可认得这是几?"

    太医伸手在许白面前晃了晃,比了个数字。

    许白盯着那胖乎乎的手指半晌没分清到底是二还是三。

    "我猜……是二?"

    胖乎乎的太医顿时一脸喜色:"看来贵妃是大好了。"

    许白:"……"

    庸医!

    尽管脑子还不清醒,许白还是在脑子里狠狠反驳。

    扶秋却不怀疑,闻言松了口气。

    胖太医不知道许白在心里骂他,看了眼十分虚弱眼睛都睁不幵的贵妃,声道:"此番磕伤脑袋又落 水到底伤了贵妃根基,日后须得好生养着。"

    他细细瞩咐扶秋需要注意的点,扶秋听的认真,过了一会儿去找了纸笔记下来。

    "徐太医的仔细些,我好记下。"

    "也好,怕扰了贵妃休息,咱们离远些。"

    徐太医见她态度诚恳也有心多一些,虽宫中不缺太医,身子但凡不适可以马上找太医,可平日里多 注意着也能少吃些汤药。

    听着声音越来越远,周围安静下来,只剩下宫女们轻手轻脚扫的动静。

    许白艰难分析眼前的情况,脑子还在疼,看来不是做梦。

    磕伤脑袋又落水,在他记忆里是有这件事,他入宫一年便得封贵妃招了不少人的眼,周惠妃身份贵重性 子又急向来看不惯他。

    太后回宫的第二天周惠妃受人挑拨针对他,不心害他磕伤了脑袋,他又脚一滑跌进了水池里。

    结果太后震怒,周惠妃被罚禁足三月,他养病半月才出门。

    就在这短短半个月里发生了几件大事,有人揭发周惠妃谋害皇嗣,周惠妃被贬,前朝的周尚书同样吃了 挂落,以教女不严之罪被罚闭门思过,后来一直到国破也没受重用。

    反而原本隐形人一般的高淑妃突然现于人前,同太后关系亲近,成了最大蠃家。

    他也是后来才知自己不过是个任人利用的工具人,全程除了遭罪没他一点事。

    回忆这些事情没用多久,只是他受了伤身体虚弱又兼之思绪混乱,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起来。

    睡前隐约听到轻巧的脚步声靠近床边。

    "爹?"

    属于七八岁孩子胆怯的呼喊响起,许白没睁开眼睛,等他再次醒过来人已经不在了,好像那只是他的错 觉。

    "扶秋……"

    坐在床尾守着的扶秋立刻睁开眼,起身心将帘子挂起来,见许白伸手连忙扶他起来:"贵妃,您身子 可好些了?"

    许白抿嘴一笑,轻轻柔柔地开口: "荀儿是不是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