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自己该如何解释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不算宽广的道路上行驶,车轮辘辘,虫鸣鸟叫,只是完全引不起车内两人的丝毫注意。
君若明看着柳梦桜(yīng)手上的五串佛珠神色悲鸣。
那天,在通往寒烟寺山顶的时候,出来迎接的方丈看着自己怀中早已昏睡过去的柳梦桜(yīng)叹息了一声才将他们引入厢房之中。
因为长时间的跪拜,柳梦桜(yīng)因为膝盖的伤在寺庙里静养了五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走路。
而几乎肉都已经烂掉的额头,每每君若明看着就有种想要转身离开的冲动,直到现在,依然未完全康复。
他一直知道柳梦桜(yīng)来此更重要的是为柳芕(suī)求平安的,所以这份孝心他不能取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梦桜(yīng)在自己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
看着柳梦桜(yīng)被鲜血染红的膝盖,君若明一度觉得那颜色是如此的刺目,让他有一种想要破坏一切的暴虐。
可是,他什么都坐不了,只能在一旁将一幕幕尽收眼底,在柳梦桜(yīng)睡着的第二天晚上一个人来到山底,望着长长看不到头的阶梯,一步步如昨日的柳梦桜(yīng)一般一跪三叩首来到了山顶。
寒烟寺的方丈看见即使膝盖已经破了,额头的血顺着眼睛滑落,整个脸看着就无比的恐怖的君若明,摇了摇头,终究转身。
“阿弥陀佛,施主,请随老衲来。”
君若明从禅房中走出,看着手上的那串佛珠,预料之中的答案。
因为他的心里永远只有那么一个人,再无其他。
像是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君若明无比虔诚的亲吻着佛珠,眼里满是笑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令他彷徨的了。
第二日,柳梦桜(yīng)看着头上都破了一个洞还坐在床边傻笑的君若明,心里是生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更多的是浓浓的爱意。
有人如斯,自己今生又有何求?
“怎么,都破相了,还笑得那么开心?难道你就不怕本公子嫌弃你不要你?”
对于柳梦桜(yīng)一大清早的调戏,君若明表示完全毫无压力,然后像献宝一样将手中唯一的一串佛珠戴在了柳梦桜(yīng)的手腕上。
执起柳梦桜(yīng)的手,虔诚的亲吻,只有满心的祈祷。
柳梦桜(yīng)看着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心口在心疼着,他终究注定了亏欠君若明,他的心装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无法做到唯一。
“只有一串?”
柳梦桜(yīng)本来是开玩笑的,他想再不济君若明也该有两串才是,可是,不料君若明下一刻却点了头。
这一刻,柳梦桜(yīng)只是深深的抱着君若明,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的这份情让我如何还?”
君若明亲了亲柳梦桜(yīng)的发顶,只是微笑着,温和得能够消融万物的冰寒。
“不用你还,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
只是,我只有一个请求,我可否伴你一生不离不弃?”
柳梦桜(yīng)好笑的看着君若明,挑高眉毛,带着威胁的口气,眼睛深深的看见君若明的眼,知道君若明的眼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才罢休。
“你呢?你觉得招惹了本公子,还想全身而退?
这辈子,下辈子,你的身边注定只有本公子的位置!”
柳梦桜(yīng)的豪言壮语没有让君若明不悦,君若明听罢反而笑逐颜开,好几日都笑得合不拢嘴,直到柳梦桜(yīng)走出禅房的那一刻。
望着柳梦桜(yīng)手上的五串佛珠,君若明觉得自己有那么一刻是站立不稳的。
他想得到柳梦桜(yīng)手上的佛珠一串是属于自己的,一串是属于柳芕(suī)的,那么另外三串呢?
答案不言而喻,君若明甚至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不敢置信的看着柳梦桜(yīng)。
柳梦桜(yīng)当然也看出了君若明此时的不对劲,伸过手想要拉住君若明的手却被君若明甩开了。
柳梦桜(yīng)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僵在半空中的笑,半响之后才慢慢收回手,想笑却笑不出来,就连君若明此时的眼神他都不敢正视。
第一次,有史以来第一次,君若明拒绝了自己。
以往,无论自己做错什么,甚至是孩子的事情,君若明都未这样对待过自己,这一次,君若明却拒绝了自己。
柳梦桜(yīng)的心里生不出一丝气恼,有的是慌乱。
当他接过方丈递过来的佛珠的时候,他觉得上天一定搞错了,反复的询问方丈,可是回应柳梦桜(yīng)的只是禅房里连绵不绝的佛音。
许久,柳梦桜(yīng)才收拾好自己,鼓起勇气开启了面前这对于自己而言无比沉重的大门。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君若明,可是,看着如今的君若明,柳梦桜(yīng)手足无措。
看着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的君若明,柳梦桜(yīng)的心痛得直接蹲在了地上,没有去追,没有上前无解释。
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五串佛珠?
那两个孩子他可以理解,但是,另外一个人,他终究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他有什么眷念的?
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一切,明明自己的心中对他的只有恨,可是,手上的佛珠却在嘲讽着自己。
究竟,是谁欺骗了谁?
禅房内,本还在念经的方丈看着紧闭的大门,幽幽朝着佛像后面开口。
“为何要如此?他本应得四串,为何要多给?”
佛像后面传来久久的叹息声,但是却没有回答,整个禅房依旧只有方丈的念经声。
但是,若是仔细听,间接的还夹杂着轻微的离去的脚步声。
“世事因缘,谁能道得清是非因果?”
回应远去之人的是方丈永远不变的”阿弥陀佛”。
罗沐看着早已不见身影的自家师父和蹲着怅然若失的自家师夫,完全是搞不清情况。
目光落在自家师夫手上那多得闪瞎自己的眼的佛珠,心想该不会自家师夫的心里爱着很多人?
那这样自家师父岂不是很可怜?
一定是这样,不然自家师父也不会脸色大变的直接丢下师夫不管了,这可是罗沐第一次看见自家师父竟然这样对待师夫,而且自家师夫被这样对待竟然没有对自家师父发脾气!
绝对有问题,所以,以为找到真相的罗沐看向自家师夫的目光都带上了不赞同。
自家师父刚才守在门外,可是满心的焦急和期待,可是,师夫竟然给自家师父戴绿帽子不算,竟然也不知道稍微藏一下,还这样明目张胆的在自家师父眼皮底下晃,这不是师父的脸?
“师夫,您怎么也不知道藏一藏?”
看着罗沐那我明白,我了解的表情,本来还在无比苦恼的柳梦桜(yīng)嘴角一抽,这个熊孩子究竟又在相些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
“你让师夫我怎么藏?”
然后罗沐就开始发挥了属于自己的聪明才智。
“师夫,那么简单的事情,您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了。
遇到这种事,铁定是找一个地方把这多余的佛珠给扔了。”
柳梦桜(yīng)直起身,他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和君若明那么多坎坷都过来了,若是直接在这个地方摔得一蹶不振,那么,他们的缘分还真是易碎。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难道没有听过吗?
你要是你爱的人知道你藏了一个情人背地里背着他与别人亲热然后有一天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还有你爱的人把他的情人直接带到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你,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罗沐歪着脑袋想了许久,觉得结果都一样,自己都会气得半死。
“师夫,第一种是直接气晕了,第二种是直接气死了。”
柳梦桜(yīng)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站起身敲了罗沐一下。
“错了。
第一种是被捉奸在床,然后怒急攻心把床上的两人都掐死了。
第二种是尊严受到践踏,然后一怒冲冠为蓝颜直接把情人给掐死了。”
罗沐听了觉得确实很有道理,算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的时候,点头的动作却是停住了,他怎么觉得自家师夫这个逻辑有些不对劲?
可是,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了,于是摸着后脑勺自个儿琢磨去了。
柳梦桜(yīng)看着不再纠缠着自己的罗沐,叹了口气,屋漏偏逢连夜雨。
本来只是单纯的想要来这里为自家那个老头子祈福,毕竟柳芕(suī)将自己含辛茹苦培养长大,自己从没让他省过一天的心,却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己从出生以来本就从来不顺从他的意愿,反其道而行之;现在,更是十多年未孝敬其本分,未让他享过福。
自己已经将这不孝不顺全部都占全了。
而且,经历了那么多,柳芕(suī)的身体也不再硬朗,所以,柳梦桜(yīng)想要尽一点自己的孝意。
可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只是想要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而已,为何总是如此不尽如人意。
佛若在,可否让悲伤不再重演?
在这场追逐中,无论,权利与爱情,都彼此伤痕累累,累了,想要停歇了,想要依靠了。
而君若明,自己该如何解释?
只要一想到这,柳梦桜(yīng)的头就一阵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