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最新] 第 57 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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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院再回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宁清晓去医院拿完报告又去了医生那待了十多分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着缓慢的步子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车子里坐了多久。

    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香水公司来电话问她下一步宣传项目的企划案,她简单了几句, 挂了电话视线在手机上停留了好一会,才放下。

    宁清晓想自己待一会, 于是关了门, 开了投影仪窝在床上看着索然无味的纪录片。

    片子放了十多分钟,她却一点静不下心来。

    她有点, 烦躁。是不安又郁结的烦躁。

    检查结果实在不好, 出于她的意料之外。宁清晓从记事后便开始接触香水, 高中和大学时对香水的辨别更是高达千百种, 在实验室里她的嗅觉也永远是最灵敏的一个。

    可没想到,也因为这样, 化学气味接触过多导致了她身体受孕的几率严重下降。

    医生的原话很直白:“如果有怀孕的意向的话那现在就要做到尽量不接触香水, 然后吃中药慢慢调理个一两年,恢复受孕的几率可能会大一些。”

    但如果宁清晓继续和香水交道,那可能想怀孕就更难了。

    她头疼的呼出一口气, 胸口被这块石头压得喘不上来。怎么就偏偏,偏偏赶在了香水公司刚开的关键期。

    现在的情形白了, 宁清晓如果选择香水,那可能就要做好不能怀孕的准备, 如果选择将来要孩子, 那现在就要放弃她刚起步的香水事业。

    无论哪个选择,宁清晓都狠不下心从二者选其一。

    香水是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梦想,也是生前母亲在世时便鼓励她支持她的事业,即便不是香水公司,宁清晓对于香水也早已是深入骨子里的上瘾。

    但对于孩子, 宁清晓也无法做到那么自私的把这事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决定,半个月前她还答应岑晔两年后生一个他们的孩子。

    二者间她找不到一个适宜的平衡点,更无法用“孰轻孰重”来比较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宁清晓很讨厌现在的状态,却也无法找出适宜的办法。

    她垂了眼睑,拿出手机,指尖在“岑晔”的名字上顿了顿,好一会,却还是又放弃了。

    这事,也不可以推给岑晔,但总要,和他商量的。

    她烦躁的低头用被子捂住了脸,不是想哭,就只是纯粹的想冷静,想理清一下这些情绪。

    门把被人旋开。

    听见动静,宁清晓还以为是阿姨,她窝在被子里闷闷道:“阿姨,你先放着,我等会就出去吃饭。”

    回应她的是长时间的安静。

    宁清晓摘下被子,看清那人时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掀了被子:“不是两个月都不能回来吗?”

    岑晔没话。但五官却不似平日的温润,他似乎刚从机场回来,身上还染着初冬的凉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是清冷,更偏向于他深黑瞳仁中的紧张和不安。

    宁清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了分寸的岑晔,她下床,见他就是盯着自己看,也不话,心里更没底,

    “怎么了?”

    一进了屋子岑晔便细看了她的双眼,这会见没哭过后的干涩才松了口气:“宁清晓。”

    他叫她,神情也缓和了些,不似刚才绷的那么紧:“过来。”

    宁清晓疑惑着抬脚,没等她走近,岑晔却没了耐心,直接拉过她带入怀里:“幸好。”

    他有些发烫又微急的气息落在她脖颈的皮肤上,轻的有些发痒,宁清晓忍不住缩了下,抬手环住岑晔的腰,温声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回来,这些表现更是反常。

    过了好一会,就在宁清晓觉得他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岑晔开口了:“我知道了。”

    “嗯,知道——”她身子一僵,抬头看他,“你知道了?”

    岑晔抿唇,眸色越发深邃如墨。

    回来之前,他先了电话问了医院。宁清晓上次做的全身检查他一直在关注着,前几日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岑晔就已经拿到了详细的电子报告,只不过护士告诉他还有一份检查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到时候会电话通知。

    大概是见宁清晓这边迟迟没人过来拿报告,于是今天就又给当初留了联系方式的岑晔了电话。

    岑晔坐上飞机的时候宁清晓已经到了医院知道了结果。

    他没敢耽搁,下了飞机就直奔家里。

    原来是这样啊。

    “知道也好,”宁清晓松开手,声音很轻,“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跟你一下。”

    她现在的状态即便不问岑晔也能看见,蹙了下眉,牵起她手:“不是什么大的事,先去吃饭,吃完饭再。”

    宁清晓还真的挺佩服岑晔这思维的。上次他两个月不见是大事,可这会又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人的思维倒是完全跟她反着来。

    她跟着他出去,难得这个时候开起玩笑问:“那吃饭是大事?”

    岑晔脚步没停,但思考了下,回头看着她:“现在是大事。”

    阿姨被岑晔找了个理由支出去。他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在厨房给宁清晓热饭,宁清晓坐在餐桌最右边,那个位置刚好正对着厨房门口,看的清楚。

    她支着脸,看岑晔娴熟的切菜开火。

    关于这事,宁清晓也没想瞒着岑晔。她原本只是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合适时机,用一个什么样的合适方式去告诉岑晔这件事。

    两人那天在医院简单提过几句孩子,但岑晔的态度模棱两可,宁清晓并不能确定他对孩子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程度,她也确定不了岑家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

    只是岑晔今天特地从国外回来,宁清晓大概也能猜到他对这事的态度。但多多少少的,她还不能完全服自己。

    向前一步,她觉得自己自私,觉得对岑晔愧疚;可向后一步,她又觉得不甘,觉得遗憾。

    是以她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瞻前顾后的自己,可又不得不认真面对这事。所以才会在回来后把自己单独关在屋子里,只是纯粹的,想冷静下。

    宁清晓不是什么固执守旧的人,她也知道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女性不生孩子是自己的权利,也是很正常的事。但真要去深究,不愿生和不能生又是两码事,她也没有对自己的否定,只是觉得如果岑家介意,那宁清晓也不会让岑晔为难。

    她现在的身体检查报告明明白白的写着,受孕几率很,调理个一两年的话还有可能恢复一些,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

    如果现在不调理,那基本后面就再无可能了。

    正理着这些,岑晔把饭端出来。

    一碗米饭,三个菜,岑晔刚刚又加了玉米排骨汤,这会还在锅里炖着。他把米饭放到宁清晓面前:“我这段时间不在你天天中午就是随便凑合?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也不是。”宁清晓有些心虚的拿起筷子,“大部分还是吃的。”

    她撒谎的时候连眼神都不敢瞥一下,岑晔心下了然,当下也没什么,挨着她身边坐下。

    看着她吃了半碗饭的时候岑晔起身去盛了汤,宁清晓抬头看了他下,似乎才想起:“你吃饭了吗?”

    岑晔没话,从厨房过来把碗放下的时候才淡淡道:“时差还没转过来,现在不饿。”

    细听之下他的声音里透着不可忽视的疲惫沙哑。

    宁清晓忽然有些心疼,快速吃了饭就着他喂过来的汤喝了两口,摇头:“我不想喝了,你喝吧。”

    静默了会,岑晔端起碗喝了剩下的半碗汤,起身收拾碗筷,发宁清晓去卧室。

    知道自己去了厨房也是被赶出来,宁清晓也没跟他争这活,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后拿着手机去了卧室。

    卧室里那会播放的纪录片这会已经放了大半,她看的没头没尾,干脆把屏幕关了又躺回床上。

    可能因为岑晔回来的原因,这一会的功夫,宁清晓心情倒也不像刚才那么惆怅。她好像稍微舒朗了一些。

    没过一会,岑晔进来了。

    他脱了外套,里面只一件黑色的衬衫,因为刚才做饭,他把袖子卷到了臂处,上面的袖扣也被摘了下来,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宁清晓靠着床眯眼看他走过来,他身上原本的温润清浅被遮了大半,再加上从回来就没怎么露过笑脸,这会细看,她越发觉得黑色衬的这男人更加不羁倨傲。

    两人大半个月没见了,怎么会不想。动作比想法还要快,没等人到身边,宁清晓就主动搂着他的腰靠在了怀里。

    好闻的白松香在鼻尖占据,她绷了一中午的情绪被这种满足感替代,近乎上瘾。

    岑晔回抱住她:“困不困?上床睡一会?”

    尽管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宁清晓还是摇头:“不困。”过了会,她又,“岑晔,我们谈谈。”

    岑晔就这样抱着她,闻言“嗯”了一声:“那你先听我。”

    “好。”她低不可闻的应道。

    房间内的窗帘是半拉的,冬日中午的阳光在床边落下了细碎的光影,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宁清晓眯了下眼,听见他低且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就像一开始的,这事并不是很难解决的大事,”岑晔眼眸深邃幽暗,“我并不觉得这件事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我也从来不觉得生孩子是夫妻婚后必不可缺的环节。”

    “大部分的婚姻的确是有孩子,但孩子并不一定要成为两个人婚姻的催化剂。这事,本就是顺其自然,孩子这事,本身就不该强求。如果有,那我会做好有孩子加入的规划,但如果没有,我也并不憧憬。”

    他的很慢,却又很清晰。

    虽然早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宁清晓鼻尖还是有些酸涩,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又低下头把自己彻底缩在了岑晔怀里,闷着声音:“可是这样,我好像有点自私。”

    听见她这话,岑晔蹙眉:“宁清晓,这本来就是你的权利,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理由来指责你的选择,这一切跟任何人都无关。”

    察觉怀里的人好一会没话了,岑晔俊眉蹙的更深,他松开手抬起宁清晓的下巴,两双清亮的眼眸这会似蒙了雾,水汽霭霭的。

    他微不可查的在心底叹了气,知道她这会的难受,又把人揽回怀里:“香水事业是你从坚持到大的唯一梦想,它陪伴了你二十多年,比我们两一年多的婚姻还要陪伴的久的多。如果现在真因为这事你放弃了香水,我才会认为自己真的自私。”

    宁清晓不想矫情的哭,她使劲憋着眼泪,抬头看他:“没有,岑晔,我没有觉得你自私。”

    “你还记不记得在医院问过我的问题?”

    她点头:“我问你喜欢孩子吗?”

    然后岑晔的回答是:“你喜欢我就喜欢。”

    宁清晓当时觉得这话太过含糊,可这会听他解释才明白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

    “没有骗你,我对孩子并没有特别的感情。可能因为对方是你,我才会试着去规划有他出现的生活。”岑晔垂下眼睑,认真思考了下,“而且相比于你而言,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分神去放在他身上。”

    即便这话听起来可能是一个父亲的不负责任,但在这段婚姻中最后能互相陪伴彼此的只有对方,他会爱孩子,但岑晔也知道,他对宁清晓的感情肯定会大于孩子。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觉得,他们两人间,并不一定需要一个孩子来促进夫妻的婚姻情感。

    宁清晓怔然抬头,长长的眼睫毛染了刚才的水汽,又湿又润的。她缓慢眨了下眼,很认真的:“我也是。”

    瞧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岑晔难得这会有些想笑:“所以我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你实在喜欢孩子,我们之后也可以领养一个。”

    之前在医院大嫂生孩子时宁清晓的神情和语气有些动容。

    他都看见了。

    意识到这些,宁清晓一瞬间心思清明了不少,她吸了吸鼻子,双手从他的腰腹间勾上他脖子,摇头:“我也是一样,因为是你,才会喜欢。”

    她喜欢的,是和岑晔的孩子,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但也就像岑晔所,他们的婚姻并不是非要强求孩子来催化,而且还不确定两年后的调理是否一定能怀上孕,这事似乎只能顺其自然。

    但至少目前、现在来。

    像这种被对方放在心上重视的感觉已经占满了全部。

    宁清晓觉得已经装不下其他了。

    他们两人,好像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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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开了这层心事,宁清晓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不少。她干脆趁着空闲又躺会了床上,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想起一事。

    “爸妈那边,等找个时间我去跟他们。”

    “不用。”岑晔掐了下她白嫩的脸,语调很慢的,“下飞机后我给他们了电话了。”

    宁清晓刚“嗯”了一声,又突然反应过来,双眼睁大:“爸妈都知道了?”

    “不光知道了,还都挺……”他停顿,眯了下眼,把原话复述:

    “这事还用考虑?你别给清晓增加负担啊,她公司刚起步,你可别给我成绊脚石,跟她,好好做事业,我们不需要你们给我们生什么孙子孙女,我跟你爸还想老了清闲自在点呢。”

    岑之墨当时就在旁边,接过电话只了一句:“其他的话我不多,但岑晔,你心里应该清楚,无论是香水还是孩子,对清晓都是同等珍贵的。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你要知道,最难受的人,是她。”

    听到这些话,宁清晓张了张唇,一句话也不出来。她蹭到岑晔的怀里,紧闭着眼,过了好久才平静下胸腔的震撼。

    她知道岑晔先提前告知的目的,为了不让自己以后为难,他一力承担了下来,只为了,她之后,能更加从容。

    宁清晓攥着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不同于宁清晓的纠结,岑晔并不觉得在这事上谁有权利来决定宁清晓的人生,包括他在内。如果真的舍弃了她最爱的香水,那两年之后,就算最好的结果,他和宁清晓之间有了孩子,但再接触香水也已经不是现在的心境了。

    香水是一直存在没错,但这并不是让她舍弃的理由。有了第一次的妥协,也就会有第二次。岑晔不想,她将来的某一天会遗憾自己的这个梦想没得以继续。

    更何况,如果再坏一点的结果,是两年之后两人之间的受孕几率依然不大,那宁清晓失去的,将会是更多。

    怕她在被子里闷坏了,岑晔拍拍她:“先起来。”

    宁清晓乖乖照做,靠在他的肩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他衬衫上的纽扣:“以后我们多去老宅看看爸妈。”

    看他们?岑晔摇头,有些无奈的扯唇道:“爸妈,家里没多少钱,也不需要我继承家产和事业,让我继续做我的音乐就行了。”

    这话表面听着似玩笑,但宁清晓清楚。

    岑晔是在跟她表明,他并不需要生个孩子做继承人来继承家业。

    他在让自己毫无负担的做出选择。

    宁清晓很开心,是掩饰不住的那种开心。明朗的这一会,她才觉得自己这半天实在庸人自扰,是她自己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

    她晃晃岑晔的手臂,叫他。

    岑晔应下,问她:“怎么了?”

    宁清晓没话,只是嘴角扬着笑,她昂着头,对上他漆黑如潭的双眸,突然起了心思,在岑晔耳边一字一顿道:“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下一秒,她攀着岑晔的肩膀,学着之前岑晔亲她的动作张嘴压在了他的唇上。但因为本来就就生涩,没把握好力度,岑晔被她牙齿磕碰的“嘶”了一声,那声音太低,很快就被掩盖。

    岑晔丝毫不在意,望着她紧张颤抖的眉眼忽然低低的笑了下,他抬手覆上宁清晓的后脑勺,含糊着开口:“喜欢的忍不住了?”

    明知道他是在趣,宁清晓却还是停下来点头:“嗯,喜欢的忍不住了。”

    话落,岑晔反客为主,他低头,用力含住了她已然润色的红唇。似用了力,宁清晓的呼吸被他攫夺,被他缠着舌根肆无忌惮的侵略。

    那种濒临窒息的快感让宁清晓忘了思考,只是本能的闭着眼跟着岑晔的节奏一点点回应,一点点靠近。

    那种满心的喜欢,被藏在了宁清晓攥紧的指尖里,被藏在了娇媚眸色下的满足和期待中,宁清晓喜欢,喜欢到想亲他也是真的忍不住。

    她人间烟火二十余年,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平凡此生,了却无愿。

    遇见岑晔大概是她唯一的意外。

    一个意外可以陪她看遍人间春秋的人。

    一个意外喜欢了很久很久,从匆匆冬日后还有热忱春天的那种喜欢。

    宁清晓从未求过岁月静好,春风嘉许。

    但因为他,所以自己也可在这偶尔薄凉的世界里,日升月落,岁月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