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觅芳踪03 ——还是别碰上杜尚书为好
王明权是个茶商。
这意味着他虽然有钱, 但在汴京的地位却不算高。但还好,他的女儿嫁入了寿王府当王妃,本是茶商的他多了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 顿时变得很不一样。
这几年,王明权都很喜欢去墨香居。
王明权喜欢那些看上去很是风雅的事情,所以他养了不少门客在府里,闲暇的时候, 跟门客们在一起煮茶赏花, 又或是饮酒作对。
昨日他本是要带着门客去墨香居的, 因为爱妾朝云身体不适所以没去成。
却没想到因此逃过一劫。
起墨香居的大火, 朝云还心有余悸。
她与王明权坐在花园里晒着秋日的暖阳, 手里拿着花枝, 轻声道:“墨香居怎会起火?我今日大早听此事, 心中止不住的后怕。幸好郎君昨日没有去成墨香居, 否则——”
朝云拧着眉头, 似是不忍心再下去。
她略顿了下,又笑了起来,“郎君吉人天相, 自有神灵保佑。昨日若是当真去了墨香居,不定贵人降临,墨香居便不会起火了。”
王明权如今不惑之年, 大概是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岁月并未给他的容颜增添多少风霜之色, 还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气度。
他听着朝云的话,伸手拍了拍朝云的肩膀,笑着道:“朝云这么想便对了,我活了大半辈子, 遇上什么事情不能逢凶化吉?上天眷顾着我呢。”
朝云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随即,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墨香居起火的事情,王妃知道么?”
寿王妃是王明权的女儿,五年前嫁入寿王府。
起女儿,王明权的眼里染上笑意,“今日大早便差人来问了。”
朝云见状,微笑着跟王明权道:“王妃一番孝心,令人动容。”
王明权闻言,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朝云咬了咬唇,随即又:“虽然郎君吉人天相,可我心中总是不安。”
王明权侧首看向她。
朝云:“听墨香居是被人纵火的,纵火之人还是个佃户,他一个佃户,跟郎君素未谋面,怎会如此大胆?保不准是有人眼红郎君的生意做得好,暗中差使他去做的。”
王明权眉头微蹙,那双有神的眼睛落在了朝云脸上。
朝云咬着红唇,眉宇笼着轻愁。
看上去像是真的很为他担心。
王明权纵横商场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眼前的年轻女子,眉目清丽,性情温良和顺,很讨他的喜欢。
而此刻为他忧心的模样,更是惹他心生怜爱。
王明权伸手,将朝云楼了过来。
他笑着安慰:“对家再眼红我的生意做得好,也不敢弄出人命来。”
朝云:“可佃户纵火——”
“或许他只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才不心把火折子落在了竹林呢?”王明权笑吟吟地安慰着朝云。
被王明权搂过去的朝云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原本笼在她眉心的轻愁此刻消失不见,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也变得平静无波。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菊花上,虽然面无表情,可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郎君是个善心人。”
展昭昨夜做了噩梦,身心俱疲。
然而想到约了杜筱宁一起去竹林,心里又觉得很愉悦。
他起了大早,开了房门。
正在院子里练剑的寿风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吓了一跳。
寿风:“哥,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展昭:???
寿风暂停练剑,少年站直如松地立在院子里,抬手比划了一下,“你这里,看着像是整夜没睡,跑去偷鸡摸狗了。”
展昭:“”
展昭阴恻恻地看了寿风一眼。
寿风立即整了整神色,“我、我的意思是,哥你昨晚是不是在彻夜思考案情,整夜没睡好?”
彻夜思考导致没睡好是真的。
但思考的不是案情。
展昭心底叹了一口气,走到寿风面前,伸手弹下少年的额头。
“大人的事情孩别操心,练你的剑去。”
寿风:“”
少年看着展大人远去的背影,抬头摸了摸刚才被弹过的额头,声嘀咕——
“什么啊?前几日还我这么大了不通人事,要让王朝大哥他们教教我,如今又我是孩王朝大哥得对,单身汉就是善变”
然而展大人一去不回头,自然也听不见少年的嘀咕。
“善变”的展大人今天起得早,他出门的时候掐指一算,觉得这个点杜筱宁应该还是在杜府的,本想去杜府等她。
然而昨夜杜尚书那铁面无情,拿着那碗口粗的木棒玩命儿地往杜筱宁身上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展大人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了太多。
——还是别碰上杜尚书为好。
于是展大人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转而去了百味书斋。
展昭在离百味书斋很近的路口,遇见了杜筱宁。
三公子还是一袭素白的衣衫,眉眼带笑,不徐不疾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日出而作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而来,汇集在路口,插肩而过,各走各的路。
杜筱宁一抬眼,就看到了展昭。
她笑着走过去,与展昭并肩而行。
杜筱宁:“我想了想,还是先回开封府一趟。”
展昭:“为何?”
清的秋风微凉,将两人的衣带吹起。
杜筱宁:“因为我想先去看看李命贵。”
李命贵只是一个寻常的佃户。
人至中年,没有大富大贵,一年中日子过得如何,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他前年运气不好,庄稼没有收成,家中妻子又因病去世。
今年风调雨顺,该是个丰收年。
前一刻他还在庆幸今年运气好,下一刻,他就被人带到了开封府。
墨香居所在的竹林起火了,别人都是他纵的火。
“两位大人,我真的没纵火啊。我走的时候,枯草都已经烧完了,火星都没有,不可能会燃来啊!求两位大人去人的地里看看,那地方离墨香居的竹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啊!”
李命贵见到了杜筱宁和展昭,二话不就扑倒在地,哭得老泪纵横。
杜筱宁被李命贵吓了一跳。
她退了两步,“你先起来话——”
也不知道是她的声音不够大声还是怎么回事,李命贵好似没听到,扑在地上专心地哭诉着——
“两位大人,求你们放了我啊!我的女儿今年及笄,虽不算顶尖的漂亮,却也清秀。已经有好几户人想要上门提亲,我想着今年大丰收,日子好过些,就给她谈一门好亲事的。我上有老下有,怎么会想不开要去纵火呢”
展昭有些头疼地掐了掐没心,忍无可忍地沉声喝道:“李命贵。”
李命贵被展大人那充满威压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下,抬头看向他。
展昭微微一笑,“在开封府,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无凭无据,不会把你带回来。”
李命贵望着展大人,吓得又哭了起来。
杜筱宁:“”
杜筱宁:“事情还没查清楚呢,谁也不能就是你纵的火。不然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李命贵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杜筱宁,“这、这位大人,我真的没纵火啊!”
杜筱宁看着佃户那老实巴交的模样,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嗯,如果你不是纵火之人,开封府会还你清白的。”
或许是因为三公子温文儒雅的,看上去又平易近人,笑容也好看,因此李命贵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爬了起来。
杜筱宁指向一旁的椅子,“您坐。”
李命贵受宠若惊,在椅子上坐下。
杜筱宁一看李命贵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暗叹了一声。
她不觉得李命贵撒谎了,可如果撒谎的不是李命贵,难道是跟他一起去的村民撒谎了?
杜筱宁问李命贵,“你昨日为何提前离开?”
李命贵:“村里的二狗子急匆匆跑来,我家中的老母亲摔了,头上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让的赶紧回去。”
杜筱宁看向展昭。
展昭点头,“他的母亲确实摔伤了,可他并没有回家。”
杜筱宁不由得好奇,“你不是急着回家看母亲吗?”
“我、我是啊!可、可我中途有事耽误了!”
“什么事情耽误了?”
李命贵顿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不上来。
展昭见他那样,也不由得关切问道:“你方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不是你纵火。你若当真是有事情耽误了,不妨出来。若是有人证明你当真是离开了地里之后再也没有回去,那是再好不过了,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可、可是”李命贵快急哭了,但还是不。
展昭眉头微蹙,语气凛然:“都这时候了,有什么事情能比你的清白更重要?”
李命贵这下是真的又哭了,“大人,我不能啊!”
展大人:“”
展大人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别人不愿意,他也不能严刑逼供不是。
李命贵看着就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那到底是什么难言之隐呢?
杜筱宁用了读心术,然后她听到了李命贵的心声——
我确实是有事耽误了啊!
村头的王寡妇来找我,跟我娘的伤没有大碍,她帮忙把伤口包扎好了才离开的。
王寡妇她帮了我大忙,又我身上的衣服太破了,让我去她家帮她劈柴,她顺道帮我补补衣服
劈柴补衣服这种事情,是能随便出去的吗?
杜筱宁听着李命贵的心声,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好。
她不由得多看了李命贵两眼。
李命贵被她那清亮的眼睛一看,顿时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杜筱宁于是没再看他,转而问展昭:“展大人,李大娘摔得严重吗?”
“额前的头皮擦破了,面积比较大,二狗子看见的时候大娘额头的伤口还没处理,看着比较吓人。”
杜筱宁“哦”了一声,“那大娘有没有她是怎么摔伤的,有没有人帮她?”
展昭转头看了眼三公子,心想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微微笑着跟杜筱宁:“有,是村头的王寡妇路过,见她摔倒了,好心扶她起来,还帮她清理伤口包扎。”
杜筱宁微微点头,王寡妇也没有骗李命贵。
再看看李命贵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杜筱宁不由得汗颜,就他这样,他跟王寡妇暗度陈仓的事情能瞒得住才奇怪吧?
既然李命贵不愿意。
杜筱宁也不想逼他。
等他真急了,自然会。
于是杜筱宁站起来,看向展昭。
展昭也很自然地站起来,与她一同离开。
李命贵:???
李命贵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大声喊道——
“两位大人,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杜筱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只见三公子笑了笑,“问你自己啊?什么时候有人能证明你真的没离开之后又回去,就什么时候放你回家。”
李命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