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万家灯火通明。

    秦温饭后陪父母了会话便回房间写作业。她看了眼时间，离和李珩约好的九点还有一个时，她便开语文练习册做起了议论文的阅读理解。

    可不知道是这篇议论文太生涩还是自己今晚状态不好, 秦温总是看不太进去, 看了下一段忘了上一段, 反反复复来回阅读了近半时才把文章通读理解。

    接着答题外加校对答案, 又花了快二十分钟。

    一抬头，时间已经到20:53。

    秦温放下笔, 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信息。

    李珩今晚一直都没找她，会不会他忘记了，又或是男生们的烧烤局还没散场？

    秦温正想着，嗡嗡两声，手机又开始长震不已，是李珩发来的通话邀请。

    猝不及防的秦温先是被吓了一下, 很快又恢复淡定，她和李珩也不是第一次电话了, 总不至于每次都咋咋唬唬的。

    只是要安慰李珩什么的, 秦温总觉得哪里怪难为情的。

    有种何德何能的感觉......

    她深呼吸, 接通电话，等了会听不见有人话，秦温生硬地来了句：“喂？”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男生的轻笑，“你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的感觉。”

    秦温一窘，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哪有”，秦温否认。

    李珩又笑笑，“组长, 我们这个学习组该坦诚些，我都和你坦白很难过自己考差了，组长也不应该敷衍我不是吗？”什么哪有，明明就有。

    秦温听完李珩的话，不自在地咳了声。

    “组长是不是要反悔了？”

    “没有呀。”

    秦温低头看看自己的练习册，确实没什么不可以讲的。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嘛。”

    “而且你也没有考得很差。”就比她低几名而已。

    “真的？可我以前都没有跌出50名”，李珩语气正经地道，仿佛真的在苦恼这件事。

    “一次两次而已呀，状态有波动也是正常的不是吗，我们下次努力就好了”，秦温轻声安慰，不过想了想，又补充，“而且你考前也没有好好复习......”身为组长还是应该客观指出组员的不足的。

    李珩无视掉秦温的最后一句话，“那万一我下次考不回来怎么办，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了。”

    秦温听完李珩的话顿了顿，没想到李珩那样厉害的人也会这样想，“好好复习的话又怎么会呢，更何况你的基础那么好，怎么会考不回来呀。”

    听着秦温温柔的声音，李珩心情大好。

    他舒服地往后靠着沙发后背，落寞语气却仍旧不变，“我就是不出的担心，更何况大家都那么厉害，我怕自己一旦掉下来就回不去了。”

    “组长你会不会这样？”

    秦温一愣，没想到李珩突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我现在不会了。”

    李珩扬唇，拿过一瓶水抿了口。

    成绩在他眼里算个屁啊，不过是想看看秦温有没有因为期中考考差了不开心而已。秦温爱自己憋着那些负面情绪，虽然就他的观察而言，秦温是没有因为这次期中考而伤心的，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现在听完秦温的答案，李珩也松了口气，就想着赶紧聊点什么好玩的，他可不想再两句话又变回讨论题目去了。

    可是一句玩笑话还没出口，他就听到秦温又开口：

    “但我以前会。”

    秦温趴在桌子上，看着摇头晃脑的仙人球摆饰，轻声道。

    “我以前高一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想过，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觉得自己要追不回去了，特别是每次考试都刷新自己的最低排名记录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很讨厌考试。”

    “而且我还是一直都有复习的呢，但是就一直状态不对越考越差，和别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大家都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可我是十分耕耘颗粒无收。”

    秦温伸手按住嘻嘻哈哈的摆饰。

    无论是因为帮过自己还是后来的同桌相处，她都已经把李珩当作非常要好和重要的朋友。

    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

    “然后我就特别焦虑和难过，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会很紧张会很不安，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人会因为不断受挫而变得畏缩恐惧，到后面甚至会直接把自己放在失败者的位置，不断放大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断自我否定。

    越来越压抑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秦温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高一上的岔路中走出来。

    她不愿意那么要好的人重蹈覆撤。

    “但其实也只是一次普通考试而已不是吗。”

    “我们明明也考过那么多次试，有过那么多优秀的成绩，又怎么能对那些成就视而不见，却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败全盘否定自己呢。”

    “我们又不是机器人，成绩会起落涨跌也正常呀，哪里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及时改正就好了，不会一直消沉下去的，你别担心。”

    秦温轻声安慰着，李珩却凝眉，全无开玩笑的心思。

    她她高一上状态不好他信，他那时在随风书店见过她红着眼睛的样子，满满的难过与无助。

    自己主动接触秦温可以算是在高一下后半学期吧。李珩自认自己一直都有好好地陪伴秦温，但是在她最难过的高一上呢，还有她挣扎着走出困境的高一下前半学期呢。

    她都是自己在默默坚持。

    李珩垂下眼眸，心疼地了声，“这样子吗。”

    秦温没有听出李珩语气里的轻柔，而出压抑在心中的话让她突然觉得自在轻松不少。她笑笑，接着道：

    “嗯，而且你是李珩呀！”

    “初中一年就进礼安奥数组，高一就拿到省赛二等奖的人呢，无论是数学满分还是全级前十也都考过，多厉害呀。”

    “你已经比我们很多人取得的成绩都要高得多了，又怎么会这样轻易沉下去呢。”

    “我一直都很崇拜你相信你的，你也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呀，不用担心会发生那些无谓的事情。”

    像是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世界陷入真空状态，这段对话轮到李珩愣住，本晃着水杯的手也定在原处。

    他不过是随口的觉得自己考得不好想要秦温安慰自己，他以为的是秦温会害羞然后最多敷衍自己几句，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认真地安抚自己。

    她是真的很担心自己会因此消沉。

    李珩突然觉得心上开出了花，一朵两朵，五朵九朵，慢慢满心繁花，盛大得像是主宅的花园。

    学习于他而言就是帮助他进入共和国最一流大学的工具而已，又不是要做科学家，权力场里谁看你读书的时候排第几，实实的权力与财富才是值得庆祝骄傲的事情，就像父辈取得的荣耀那样。

    但现在，秦温他已经很厉害了，她很崇拜自己。

    李珩往后靠在沙发上，抬头仰望着头顶繁灯，眼眸因灯光映衬更显明亮。

    他本来就是众星捧月的环境里长大的，b市李家的独子独孙，他就是干站着不动也会有一堆人捧着自己。

    李珩知道这些光环都是李家带来的，溢美之词真假难辨，他从来都没把那些话放心上，只想着能尽快自立门户。

    只是上位者荣耀的累积不可能一蹴而就，纵是他这种天之骄子的起点，也得学着蛰伏与谦卑。

    可是秦温他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挑战还很多，即便还没达到自己的预期，但是已经足够为自己驻足喝彩了。

    而且你是李珩呀，语气里满满的崇拜与欢欣。

    “呵.......”李珩垂首轻声一笑，这段对话不该是这样发展的，怎么还真的被安慰到了。

    秦温这边一直没听到李珩的回答，然后又莫名其妙听到一声轻笑，她以为李珩怎么了，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李珩赶紧敛去语气中的异样，轻声道：“没事。”

    “组长人真好。”

    好到他喜欢得不得了，好到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比她更好的女生了。

    “嗯嗯那就好。”秦温开心地松了口气，手也终于放开那个摆饰，“所以不用担心，看开点就好了。”

    “好。”

    仙人掌又开始摇头晃脑起来，嘻嘻哈哈地显得格外喜庆。

    秦温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也聊了大半个时。

    李珩心情好点的话是不是该挂了，不然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该什么。

    “组长。”电话又传来好听的声音。

    “嗯？”

    “不挂好不好。”

    秦温一顿，要是按照以往，李珩就会没事就挂了，这次他居然和自己不挂。

    “你还是不开心吗？”她关切地问道。

    “嗯。”

    确实状态不好的时候也不是别人开导一两句就能看开的，不然自己也不会高一下还挣扎了那么久。

    “可以呀，那我再陪你会话吧。”

    本还满心蜜意的李珩听完这话愣住，然后看着天花板无声叹了口气，无奈笑笑，敢情她刚刚是真的想挂了。

    唉算了，他就当个贴心懂事的组员吧。

    “没事，你不用陪我话，你忙你的，我在旁边待一会就好。”

    秦温刚准备把练习册合上，“没关系呀，我陪你聊会天吧。”

    李珩笑笑，一副充满人文关怀的样子，刚刚还想挂他呢，“真没事，我在旁边静静待一会就好。”本来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不想乱秦温今晚的安排。

    秦温听着李珩的坚持，担忧道：“真的不用我陪你话吗？”

    “嗯。”

    “我又不是屁孩，还要人一直陪着笑啊。”

    什么跟什么呀，秦温被李珩逗乐，“确定真的不用？”

    “嗯。”

    “那好”，秦温又开练习册，刚刚阅读题错太多，再练一篇吧，“那我做会作业，你有事就和我吧。”

    “好。”

    一段对话安静下来。

    秦温专心阅读，临冬的晚风自未关紧的窗缝中遛入也没引起她的注意。

    李珩趴在客厅大矮桌上，基本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他竟然真的就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待着，看着手机界面的通话时长不断累加。

    就像他对秦温的喜欢一样，每一分一秒都在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