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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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星摇退出心魔时,正好瞥见一道游龙般的澄净白光。

    识海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她进去这么一会儿,房中只过了几个瞬息。

    然而就是这短短几个瞬息,已经足够江承宇做出反应,试图一掌将她从白妙言身旁逼退。

    暗紫色的妖气汹汹袭来,被眼前这道白芒轰然逼退。源自仙门的磅礴灵力好似一张巨,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而灵力源头,正是温泊雪。

    “成功了?”

    白衣青年腼腆一笑,眼中闪过罕有的亮色:“放心,我过会保护你们的。”

    诛邪刀沉沉落地,江承宇笑得讽刺:“白氏那个老家伙的刀?我与妙言大婚在即,诸位道友特意请它前来做客,不错不错。”

    谢星摇听得火大,刚要开口,竟听见身后的晏寒来嗤笑一声:“不止婚宴,丧事也需请人做客。它既愿来,不定是想见某人的棺材。”

    她平日总觉得此人像只刺猬,话阴阳怪气叫人不喜,如今与他站在同一战线,居然觉得晏寒来的嗓音多出几分可爱,嘚瑟扬起下巴,接话道:“晏公子得对!”

    晏寒来:“谢姑娘,莫要狐假虎威。”

    很好,她决定剥夺此人的可爱权利。

    谢星摇:“谁让晏公子口若悬河字字珠玉,我等自愧不如,只能借借晏公子的威风。”

    晏寒来显然有被膈应到,蹙眉击退一只夺门而入的妖,不愿再理她。

    谢星摇刚来修真界不久,万幸记得不少符咒的使用方法,念咒掐诀之余,亦有其它用来进攻的法子。

    比如之前那把ak。

    只不过在这种情形下,不知枪械行不行得通。

    漆黑枪身现于中,她凝神屏息,朝着江承宇扣下扳。

    意料之中地失败了。

    浓郁妖气已然形成坚不可摧的护甲,子弹虽然杀伤力极强,但毕竟属于凡俗之物,很难将其穿透。

    江承宇相当于穿了层防弹衣,要想伤到他,还得多费些心思。

    方才这一击威力十足,将妖气屏障击得震颤连连,江承宇虽未受伤,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势如破竹的火力与杀意,动作稍顿,侧头看向谢星摇。

    紧随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紫气迎面而来。

    谢星摇:!

    满屋妖雾迅猛如电、锋利如刀,在四面八方的围剿之下,无论躲去哪里都会受到袭击,闪避理所当然没了用处。

    她正要掐指念诀,却见周身白光大作——

    下一刻,澎湃紫气好似水落池塘,竟于转瞬间消弭无踪。

    至于白光的源头。

    谢星摇迅速侧目:“月、月梵?!”

    若这是仙术,他们应该还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她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你的游戏不是卡卡跑丁车吗?”

    月梵竖起大拇指:“特大喜讯,我玩的是道具赛!”

    再抬眼,她头顶果然漂浮着两行字迹。

    天使的守护

    技能简介:给予队友护盾效果,免除一次伤害。

    谢星摇大受震撼:“哇塞!”

    温泊雪只想鼓掌:“真牛!!!”

    “道具不是时时都有,我也是刚刚才抽出来。”

    月梵击退又一个妖,衣袖翻飞,好似银淘雪浪:“天使的守护用完,还剩下强力磁石和水泡泡。”

    谢星摇侧身躲过妖气:“这两个道具有什么作用?”

    “不是吧,你时候没玩过卡卡跑丁车?”

    月梵耐心解释:“磁石呢,就是飞快拉进你和某个人的距离,或者把你从某人身边迅速推开;水泡泡相当于水牢,可以在短时间内把人困进水球里。”

    温泊雪声补充:“只不过以江承宇的修为,我们顶多困他两秒钟。”

    两秒钟。

    谢星摇思忖一瞬,目光飞快掠过地上的诛邪刀。在它咫尺之距的角落,少女面色苍白、双目紧阖,指尖轻轻动了动。

    这是她们约定好的讯号。

    谢星摇传音入密:“时间足够了。”

    *

    江承宇杀气正盛。

    今晚本是属于他与白妙言二人的良宵,这群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其中还有个曾被他利用过的谢星摇。

    他如此深爱着妙言,下定决心一生一世对她一心一意,别的女人哪能入得了他的眼,不过是用完即弃的工具,不值得半点怜惜。

    妙言一定会被他的深情打动,像从前那样倾慕他,视他为人生仅有的意义——在他解决掉这些杂碎以后。

    温泊雪与月梵声名远扬,然而如今看来,实则比他想象中弱了很多。

    眼前四人里,令他在意的只有一个青衣少年。

    那少年不知名姓,出凌厉、身法诡谲,仿佛在极力隐藏实力,保持着中庸之道。

    至于谢星摇,他根本懒得忌惮。

    江承宇知道她几斤几两,更何况女人嘛,最容易因情所困,成不了大气候。谢星摇那样爱他,被他抛弃时哭哭啼啼,怎么可能痛下杀。

    白妙言亦是如此,两人隔着血海深仇,她还不是爱他爱得死心塌地。

    不远处的几人身形忽动,江承宇蹙眉催动妖气,下一刻,只见漫天水光劈头盖脸笼罩而来,回过神的时候,他已被困入一个水球之中。

    想用这种法子困住他?

    青年不屑冷笑,凡俗之水,劈开便是。

    妖力聚于掌心,他堪堪分神一个吐息,再抬眸,谢星摇竟已靠近不少。

    中仍然拿着那把黑漆漆的古怪法器。

    技能?潜行。

    “还执迷不悟么?”

    江承宇懒得瞧她:“你那玩意儿的确有趣,但白了就是堆破铜烂铁,如何能破开我的——”

    不对。

    凛然杀气呼啸而至,他骇然扭头,视线正对上枪口绽开的火光。

    如同一朵绚丽华美的花,在须臾之间开了又败,伴随一声闷响,结出沁了毒的果实。

    与之前软绵绵的攻击不一样,这枚看似无害的果实通体包裹着灵力。

    将灵力与子弹融合,既能兼顾科技的火力,又增添了独属于修真界的破魔之气。子弹势如破竹穿透屏障,宛如毒蛇吐信,在最后一刻露出獠牙。

    他慌不择路地匆匆侧身,子弹穿过臂,生出钻心刺骨的疼。

    紧随其后,是第二发枪响。

    莫非之前那些不痛不痒

    #30340;尝试全是障眼法,谢星摇伺而动,只为了能在这时出其不意地杀他?

    江承宇下意识伸去挡,直到右高抬,才发现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子弹被妖力拦下,在枪火与月色的余韵里,谢星摇无声扬了扬嘴角。她笑意冷淡,衬得鹿眼宛如幽潭,深不见底,带着孩子气的得意。

    于是唇角那抹上扬的笑弧,也仿佛成了把锋利的刀。

    分心顾及一处角落,理所当然会忽视另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他身后已然传来刺痛,直直通向心口。

    视线所及之处,月光纷乱坠下,打湿少女精致的面庞。

    谢星摇又笑了一下,眼中有火,也有光。

    她是诱饵。

    而当江承宇回头。

    长刀将心口彻底刺穿,握刀看着他的,是白妙言。

    “为为什么?”

    剧痛几乎将他撕裂,江承宇想不通:“我爱你。”

    泪水模糊视线,他嗅见血的气味:“我为你奔波几十年,为你寻遍世间名医,为你受过那么多苦我从未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分明也爱我。”

    白妙言静静看着他。

    她爱他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年少的心动,是能够贯穿一生的悸动,那些羞怯的、暗自欢喜的记忆,仿佛发生在昨天。

    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她久违获得清醒,与江承宇对视时,眼前却出现许许多多其他的人。

    身形魁梧的男人不怒自威,觉察她的存在,扭头勾勾嘴角,笑得笨拙又温柔;两个姑娘陪她站在窗前,拿托着腮帮,看雨点一滴一滴从屋檐落下。

    还有一张张平凡朴实的脸孔,一些笑声,一条通往家门的白玉阶,那么长,也那么远。

    长刀发出铮然嗡鸣,当诛邪离开江承宇身体,鲜血四溅。

    然后是毫不犹豫的第二刀。

    “许多话本子里,若想让男主人公受苦,要么安排女主角身死殒命,要么就是女主角被伤得太深,从此对他爱搭不理。”

    不久前的心魔里,谢星摇曾对她道:“可是体现一个人的价值,为什么要通过令她受伤、惹旁人心痛的方式?”

    在这世上,爱情多么虚无缥缈,从不会成为某个人的全部。

    在成为他人的妻子之前,她首先是白妙言。

    “妙言,你定是受了他们的蛊惑。”

    江承宇竭力出声,语句破碎,字字带血:“你看看我,想想我为你做过的事。我爱你啊!吃食、家宅、漂亮的衣裳、不舍昼夜的陪伴这些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白妙言讥讽一笑:“爱我?”

    她眼眶绯红,笑声却愈冷:“记不清往事、分辨不了善恶,被媚术蛊惑心智,日日夜夜攀附于你身旁那当真是我吗?”

    青年语塞,如被重重一击。

    他们心知肚明,那不过是朵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乖巧菟丝花。

    江承宇想娶的,自始至终只是个执念罢了。

    也正是此刻,江承宇无比真切地感受到,白妙言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她看他#

    30340;眼神,让他想起白家尚未覆灭的时候。

    那时的她风光无限,活得肆意潇洒,每当江承宇遥遥凝望她的背影,都会不由自主去想:凭她的天赋,倘若某天比他更强,那该怎么办?

    白妙言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拥有更为广阔的人生,而他,只会被一天天落下。

    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模糊她的记忆、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的一切摧毁殆尽

    他精心饲养的鸟雀,为什么会成为刺向他的刀?

    恐惧宛如无形之,迫使他咳出一口鲜血,狼狈摔倒在地、后退几步:“求、求你——”

    “废物。”

    白妙言却只笑笑:“当年的白家人可从未有过一句求饶。”

    什么才是复仇。

    江承宇利用她辜负她,那便让他由此得来的一切全盘落空;将她做成满足欲望的偶人,那便斩断这妄想,凌驾于他之上。

    碾碎他,重创他,令他变得一文不值、悔不当初,最终陷入地狱业火之中,永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一滴泪珠落下,湮灭于滚烫杀意之中。

    白妙言垂眸,任凭长刀没入他心口,愈深,愈重。

    倘若恨意需得用爱来偿还,他们之中必定会有一人丢掉性命。

    死去的那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须臾,势起。

    乱世邪妄生,自有我辈横刀。

    白氏刀术,第一式。

    ——斩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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