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群聚集吵闹的时候, 时常会有那么一瞬同时收声，像被虚空中某种力量猛然扼住了咽喉，只余少许散乱的细微杂音, 但几秒之后，就会迅速恢复, 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某种尴尬而默契的意外。
戴丰宇的那句话就是在这样静谧的背景下响起来的，少年期的男声清晰明朗, 辨识度很高。
班里的空气似乎滞了一瞬, 随后部分人好奇地探来目光, 其余的则事不关己继续吵吵嚷嚷聊天谈八卦。
紧促的氛围像拉的极细的一根线，随着新的声浪重新将方才的声音盖过去而咻地松开，迅速恢复正常。
看过来的那一部分人也没瞅出什么名堂，只以为是戴丰宇刚刚在跟谁聊天, 瞄了一眼窗口的陌生人后就很快也收回视线。
赵沉星离得近, 听得也最清楚。
刚刚是戴丰宇的声音没错。
斯斯文文的，只是缺了几分活泼自在。
但问题就在于——为什么戴丰宇的声音会从赵琰之的手机里传出来？
赵琰之刚才明明是在跟人语音……
赵沉星皱了眉, 转头看了呆若木鸡的戴丰宇一眼, 再在嘈杂吵耳的背景音里瞥了下毫无所觉的赵琰之。
两人是网友？
赵沉星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个念头。
他刚露出点嫌弃的表情, 余光里就瞥见戴丰宇右手扣紧了手机，贴附在腕骨上的青筋一条一条蹦出, 手握成拳往桌上猛地一捶，发出“嘭”的一声震响, 随即铁青着脸提步往班级后门走, 看样子是要往走廊上去，转个弯就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前后几排都被他刚刚的动静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盯了一会后门门口。
赵琰之同样注意到了戴丰宇的异常，但到底不认识, 也没当回事，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恰在这时，走廊尽头突如其来地涌起一波又一波闹哄哄的声浪，隔开老远都能听见起哄声。
A班的学生有那么几个异常八卦爱动的，循着声就奔了出去，还没抵达现场就搜集着路边信息、急不可待地回头嚷嚷：“是二班那对情侣闹分手，其中一个正下跪挽回呢！卧槽大场面！！”完就继续扭头钻入人群，嗓门开大，“答应他答应他！”
“靠在学校里下跪求复合？？太猛了吧这兄弟！”
“今天教务处的老师都不在！怕啥！”
这么一闹，A班又有不少人奔出去看热闹，班级后排一下子空出一大片座位，先前那种诡异的气氛消失无踪。
赵沉星翘着腿，捏了捏手里的笔杆，抬眼扫过讲台。
讲台上空空荡荡。
他又挪了视线，迅速定点落在左侧靠窗的第二排座位。
沈律侧对着他，半点没有受到教室外影响的模样，在和一个黑皮男生话。
赵沉星挑起一点眼尾，微眯着。
他对班里很多人印象都很浅，对于这个黑皮男生，只记得似乎性格很好、有个外校对象，是个脾气火爆的女孩子。
他知道这点还是因为总听见有人强调，这是班里唯一一个脱单的。
他看见黑皮男生笑得温和舒服，沈律拿了手机出来，听得认真。
此时。
身后被目光注视的沈律稍稍斜过一点视线，偏过脸，唇角微扬。
黑皮男生话正到一半，看见他的反应，好奇问：“怎么了？”
沈律微敛了点笑，“你女朋友看你的时候，你不会害羞吗？”
黑皮男生阖了一下眼，沉思几秒，道：“这个不好啊……一般来不会。”
“嗯？”
“因为她高兴的时候通常就直接扑上来了，不高兴的时候才会盯着我看。”
沈律：“……”
黑皮男生显然像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事情，待回忆完毕，才叹一口气，“我继续接着刚刚的话，就是你问的我怎么追到的那个问题。实话她明明挺爽快的一个人，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却别扭又犹豫，后来她是因为不是完全没感觉，但和我太熟了吧，就会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
沈律划开手机页面，三句两句地记下一些东西。
“后来呢？怎么追到的？”
黑皮男生耸耸肩，“后来只能继续追啊，我喜欢她那么久……又追了三个月才追到。”
沈律动作一顿，“三个月？”
“对。”男生的声音仍旧温和，甚至透出些缕的喜悦情绪，“就死缠烂，也幸好追到了……起来，上个月我正好问过她当初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个问题。”
“……她她原本不清楚，但在一起之后就知道了——现在的是喜欢，以前的只是友情。”
“……”
沈律停下字的手，扶了一下突突直跳的额角。
赵沉星往前排没看两眼，丢开笔，抱着胳膊重新看回桌面。
赵琰之伸直脖子朝走廊另一头看了一会热闹，眼看着那一群人从这一层楼闹到了上一层楼，才缩回脑袋，啧啧两声，一会儿扶扶表，一会摸摸头发，才慢悠悠地用语音回了消息。
“我当然在学校啊——在我那臭弟弟的学校，这学校还挺热闹。”
对面回的速度不算快，声音了些，背景音有些吵，带着点气喘声，赵沉星只勉强能听清。
“是长淮哪个学校？”
赵琰之的反应有点奇妙。
赵沉星扫了他一眼，就见他极轻极快地蹙了一下眉，犹豫了两秒，才侧身避开了一点赵沉星，抬手掩在嘴边，：“……就一个普通中学，他年纪还。”
赵沉星朝窗边歪了点身子，光明正大地偷听。
“没事。长淮的初高中基本都在一个圈儿里，我去找你吧。”
戴丰宇依旧语气寻常，或者，是听不出半点情绪，冷的像堵将崩的硬石。
赵琰之面对着空旷的走廊，嘴角轻抽一下，笑道：“不用吧，不是好先保持神秘感？”
末了他还戏谑地添了一句：“等不及了？”
“对。”
这声回答闷闷的，明明是干脆利落地砸在地面，却引不来回响。
赵琰之显然也听出了点问题，嘴角僵了一下。
他们之前也提到过两次面基，那时候戴丰宇的语调总是轻快的，昂扬且生动。
“你怎么……”
赵琰之皱着眉，语音还没有发完，就见戴丰宇又发来一条。
——“我想快点见到你，认识快满四个月了，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赵琰之转过脚尖，面朝走廊外，避到玻璃窗旁的白墙前，躲开了赵沉星和来来往往的其他人的视线，脚步慢慢踱着，语气却不由自主的开始紧张。
他脸绷着，调整了语气，强带了点笑意道：“怎么了？想奔现？”
“……”
另一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时间久到赵琰之有些不耐烦想直接找借口再见。
但他又意外地有些想听对方的回答。
戴丰宇似乎是清了清嗓，声音却仍带着些哑。
“想过。”
“……？”赵琰之愣了一下，没心思深究含义，只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承认了想在现实中发展关系这个念头。
他嘴唇勾起，缓缓拉大弧度，眉眼间稍现得意。
他等这句等的有点久，甚至早在四个月之前就准备好，在对方确切地表达这种意思后他要什么话来回应他。
赵琰之把那句话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赵沉星看猴儿似的盯着他，手里捞了本册子转着，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赵琰之的表情是开心的，眼神却有点空。
赵琰之嘴里还在声囔囔，“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把这事给了了算了……就是以后没大腿抱能轻轻松松上分有点可惜……”
赵沉星停住手上转书的动作，问：“嘀嘀咕咕什么呢？”
赵琰之被他断，转头看了他一眼。
“想知道？”也许是为了掩盖这种突如其来的、空落落的难受，赵琰之趴回窗台，一把拽过他手里的册子，提高音量跟赵沉星笑眯眯地开口：“哥今天带你看个有意思的！”
“仔细听着啊。”他扬起脸，“看你哥怎么对付骗子的！”
赵沉星敛唇，只脖颈往前伸了点，做出感兴趣的模样，问：“什么骗子？”
看他这情形，显然之前没和戴丰宇见过面，这话听着又明显有故事。
赵琰之扬着笑，嘴角的弧度却有两分强撑的意味，像是在和赵沉星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话来就长了，而且了你也不明白。”
他伸出来手来，手指扣在窗上，一副指点教导的长辈模样，腔调都是故作古板老沉、得意昂扬的，“你只要知道，这年头骗子可多，社会上是非黑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多学着点，别整天就知道架！混混一样，只会丢我家的脸。”
赵沉星：“嘁。”
赵琰之不满他的反应，奈何自己现在心里莫名荒的很，心头急躁，还是忍不住简单了下原委，把事情给吐出来，试图减轻一点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其实就是我刚聊的这个男生，网骗，长相声音职业全是假的，之前骗了我兄弟家的表弟，钱骗走了就算了，骗感情就实在没法忍了，我不死他算厚道，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本来想多逗他一段时间……”
赵琰之断断续续地完，那股子烦躁才终于减淡了一点。
其实早在这之前，有很多次机会，他可以跟对方坦白，但他回回都没能出口，哪怕他自觉自己是占理的那一方。
可能是对方实在太喜欢迁就他了。
现实里，还没有哪个在没知道他的家世之前就这么对他的。
这种相处让他很舒坦，哪怕对方是个恶心的骗子。
今天突然要闹掰，也实在是话赶话到这份上了，对方想奔现等不及了，他要还一直拖着，就没意思了。
就是现在地点不那么好。
但报仇嘛，谁在意时间地点啊。
刀子捅到位就行了。
赵沉星拧着眉，看了他两眼。
他刚忍不住准备出声问，没别的，就想再听听故事细节，但抬眼就见赵琰之发了语音。
趾高气昂的青年抖了抖眉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忽地换了语气，对着手机了一句听起来极违和的话
“奔现是不可能奔现的……因为我不喜欢男的！”
他这句话语调还算正常，但得扭捏，丝毫不流畅。
脸还憋得涨红。
赵沉星挑起眉，不明所以。
下一秒，赵琰之刚一脸怅然地放下手机，走廊的角落里就飞快蹿出一个人影，直冲向赵琰之。
没等赵琰之反应过来，就锁住了他的喉。
赵琰之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就要挣扎，摇晃之下压根也没看清眼前的人脸，就只听见一声嗓音粗哑的怒吼，“温婉！你他妈你不喜欢男的，跟我谈这么久网恋？还男装女骗我？？你玩我？！！”
“……草你他妈谁啊！”赵琰之一边用力掰脖子上的手，一边艰难骂出声。
脖子上的力道不算很大，但勒得他脑子发懵，花了好几秒才在脑子里领会出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来，一时眼睛瞪圆，即茫然又困惑，夹带着一点怒气。
事情也就发生在这两三秒以内，班里没跑去看热闹的全都被声响悚得转了头，看清情形后就大呼叫惊慌失措地要跑出来拉架。
平常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撂开纸笔拔开脚步急蹿过来。
毕竟那情景看着实在危险又刺激，对方是个没见过的校外社会人士，戴丰宇的表情却跟见着了杀父仇人一样。
“老戴你疯啦！”
“今天组团架吗艹？班长才刚进去！！你不学班长点好的怎么尽学坏的？！”
莫名被cue的沈律心神都系在这个角落，也一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第一个跑着赶过来。
临到近前，沈律瞥扫过离事发现场最近的几个还愣着没敢动的人，侧着身就要绕过来。
赵沉星看热闹看得正高兴，瞧见沈律的身影就做了个挥手阻拒的动作，“你别来，这没你事。”
沈律脚步一顿，任由宋达几个越过自己去拉架。
程杰跑过去时看沈律没动，就顺嘴问了一句：“班长你不去管管吗？都起来了！外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沈律看了他一眼，朝袖手旁观甚至试图煽风点火的赵沉星的方向点了下下巴，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我听他的。”
好在看情形就知道戴丰宇不是挨揍的那个，现在去拉架的人多，倒也不缺他一个。
程杰愣了两秒，顺着沈律目光递去的地方扫了一眼，只看到满地跑动的人。
他没理解过来意思，也不清楚指的是什么，索性抛开这事，随人群大步往教室外跑。
班里一时间脚步声呼喊声震天，跑得快的目标明确要去劝人拉架，一部分在后面晃悠慢跑的则显然只是来凑个热闹。
“刚刚老戴喊的啥？”有人慢十几拍地边跑边问，“什么网恋？？？我怎么感觉还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我也没听清，靠人怎么这么多！路都快堵了！”
赵沉星原本只算旁观赵琰之被揍，瞧见人都往这边涌，才踢开椅子站起身，呼啦一声将窗子拉到底，探出身一把扯住越越远的赵琰之，以一种分不清是牵制还是帮忙的姿势将人按在窗边。
赵琰之顾不上管他，趁着脱开手的时间得了点喘息的机会，冲着戴丰宇就喊：“搞什么！怎么一上来就人卡脖子！想杀人呢？你们校长呢？！”
戴丰宇卷起袖子，露出细瘦的胳膊，咬着牙就一拳砸过来，开口爆粗，“杀的就是你！温婉你还装！你确定你听不出来我声音？我他妈就是栉风沐雨！用变声器骗人你恶不恶心？！”
“？？”
赵琰之当时可能人是傻的，愣在原地也没想起来反击，但戴丰宇的拳头也没挥到实处，迅速被跑过来的人吱哇乱叫地拦下来，好不容易才把人拉远了一些。
走廊嘈杂声不断，走廊外的风都跟着喧嚣起来。
斗稍歇的片刻，赵琰之还一脸匪夷所思，眼球几乎要脱出眶，难以置信地边挣开赵沉星的桎梏边问：“不是，你什么啊？你声音……是他妈的有点像，但栉风沐雨不是个伪装男学生的猥琐肥宅吗？他声音不也是变声器搞出来的吗？听还三十多岁了，你谁啊到底！你怎么知道的这事……”
……
陶景然几个好不容易靠着一身浩然正气挡在走廊外，把来问情况的外班人全都一个个阻了回去，勉勉强强算把消息封锁了个七七八八。
也好在之前二班求复合那事闹得大，大多数人都跑去凑了那场热闹，看见A班异状的人并没有几个。
但不得不，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委实有点多，几乎可以抵平时两个月的量，谈资多到哪怕上课时间，二中几个大群都是炸的。但凡有个老师混在里头，循着透露的信息抓人都是一抓一个准。
【听二班那对没复合？！】
【对！我亲耳听到了！那个男生特别决绝地成绩再掉下去就完蛋了，不可能再在一起！】【好像A班刚刚还出了件事？我刚刚跑到上层楼了，没看见！】【我我我知道！我就在隔壁一班！听有听到动静的同学好像那边有个穿的人模狗样的男的，跑来A班找网恋对象奔现！】【哇！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那个网恋的现实里有对象，然后就起来了！】【又起来了？？】
【好像是？我听吵的厉害，应该动手了吧？】
【哇a班厉害了……瓜这么多……】
【学霸都这么乱的吗？】
上课前两分钟，被网传成各种形象的赵琰之现实里既惊又呆。
他朝气得脸红脖子粗、被拦的死死的戴丰宇大喊一声“你等我个电话！”就飞速跑到走廊角落，两手并用地掏出手机，拨号贴在耳边接听。
等电话一通，赵琰之怒目切齿地骂起来，“谭高峰！你给老子老实交代！当初你骗你表弟的那人到底叫什么？！”
“什么叫你不记得了？这是你表弟还是我表弟啊？快点找！”
“栉风沐雨……对啊！我没搞错啊妈的你不知道，我今天……”
“什么？什么叫就是我搞错了？……我能干什么？我之前帮你表弟报仇去了！他不是他被个伪装成清纯男学生的丑玩意儿骗钱骗感情，最后对方来一句‘我喜欢女的’撇清关系就把他拉黑了吗？”
他不过是想以怨报怨、拿同样的手段骗一次对方。
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因为对方喜欢女的，他才抛开面子，用变声器跟对方硬生生聊了三四个月！
抱大腿上分是很舒坦，聊得也算顺遂合意，但他一直没忘记过本心！
“等等……”
“你再一遍？”
听清谭高峰的话之后，赵琰之怔愣了几秒，一边拿开手机点开微信聊天记录，一边听好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直接在记录里搜索“栉风沐雨”这几个字，点开最早的一条，听着好友哭笑不得的话。
“我的是不是‘栉风沐雨丶’？这个点你是不是看漏了？这字念煮来着。”
“……这不是顿号？？”
“我没事顿号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没事顿号干嘛？？老子以为你手抖逗号错了……这他妈哪像个字！？”
赵琰之傻了足足五秒，“草草草”念了无数声，一边挂断电话翻上下的聊天记录。
这一翻他才发现谭高峰提到过的那个骗子爱玩的操作有不少其实和戴丰宇的对不上，但他当时正沉浸在角色扮演和报复人的快感里，压根没注意这些。只凭对方声音好听，身份也是学生，听到自己是女生就很照顾——这几项都符合，下意识就确认自己找对了人。
冷汗沿着颈线滑下，他没感觉；外界的声音什么时候有了变化，他也没感觉。
等他被一声上课铃提起心神，转头一看，才发现这一层几个班的学生正拔足往班里狂奔，年级主任站在楼梯入口处，阴森森地往这边盯着。
赵琰之回过头，A班的人半数跑了个没影，喧闹声早消匿了大半。
赵琰之伸颈瞅了两眼，只在A班将将进门的地方看见了戴丰宇的背影。
对方似乎心领神会，在一个瞬间——跨进门槛的那一刻，侧过头遥遥瞪了赵琰之一眼，然后伸出细白好看的手，比了个力拔千钧的中指。
赵琰之一声没敢出，心跳声聒噪吵耳。
直到戴丰宇身影没进视线之外，赵琰之才快走过去，朝老神在在靠在后门边的赵沉星“解释”一句：“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赵琰之朝他递了个“你懂吧”的眼神，以证明他并不是落荒而逃，是有要事在身。
热闹看了半晌，赵沉星心情不错，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快滚，“忙完记得给我同学一个交代啊。”
赵琰之“呵呵”笑两声，干巴巴的，“都是误会，回去跟你。”
沈律刚在门口组织人都进了班，这会儿正慢步走到走廊窗边，听到“误会”二字，蔑声笑了一下，歪了点脑袋，脸正对着侧身想走的赵琰之。
“你就是‘婉婉’？”
赵琰之龇了龇牙，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律掌心向上抬了抬，明明是送客的姿势，嘴里却着：“久仰大名。”
赵琰之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狼狈模样奔逃出去的，像身后跟着债主，而他不仅没有还债的钱，甚至连一丝颜面也无。
赵琰之走的时候风忽地懒怠下来，像不屑于追赶一个逃兵。
路上积了些寒气未散。
赵沉星在沈律瞥过来时下意识偏过头。沈律原地顿了会，视线才从停留的窗边抬起，走动时衣摆带过的凉气似乎都是冷沉孤寂的，原地盘旋了一会，像等着什么。
……
左侧传来十分响的挪动桌椅的声音，动静大到像在拿桌椅泄愤。
赵沉星朝刚刚落座的戴丰宇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还没等开口，就听戴丰宇率先出了声，低着嗓音问他：“刚刚那是你哥？”
赵沉星扫了一眼他眼底的红，往椅背一靠，“什么意思？我跟他长得像？”
“……不是。”戴丰宇被他问的一愣，刚刚冒上头顶一直没消的火都跟着呆了呆，只动动嘴唇，“我听刚刚他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
他是你哥。
赵沉星余光带过从后门走进来落座的沈律，无所谓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刚刚那骗了你的傻逼叫赵琰之，跟我同父异母，没见过几次面。我也不知道你那茬事，有什么仇找他去。”
戴丰宇先是被这身份惊了一下，随即气势弱下来，“我也没迁怒你的意思……”
赵沉星耸肩，“迁怒也正常，换谁都得气。”
换他，不把网骗那人死算仁慈。
或许是想起自己刚进A班那会戴丰宇好歹也算帮了点忙，他又补了一句，“如果要接着揍，我可以带路帮你套他麻袋，完还可以替你补两下，不残废就行。”
也许是这句话十分仗义的缘故，戴丰宇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你帮我？真的？其实我不想只是揍他一顿，太简单了。”
“我到现在都没缓过神，跟做噩梦一样……”
戴丰宇脑子其实很乱，想到什么就什么，全是一时间涌上喉口的愤怒和疑问，“我从没想过会这么见面。哪怕他是个学生，我也不会像这样生气……”
“他他搞错了，就当他的是真的，那我这段日子算什么？憨批吗？”
戴丰宇正的脸红脖子粗，背后突然被轻轻抵了一下。
他一转头，就看见沈律眉眼低垂的脸。
“老师。”
沈律声提醒。
戴丰宇迅速朝后门门口瞥过去，这节课的化学老师似乎盯了他有几秒了，看他回神，什么也没，收回视线就背着手从走廊绕到教室正门。
戴丰宇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着姿势和沈律极低地诉了一声才转回头，慢吞吞地拿课本摊在桌上。
“我第一次网恋……”
这话带着辽远的怨恨和怒气，沈律听着微微愣怔，半晌才止了思绪。
大概是这一下午过于刺激闹腾，A班这节化学课没几个人听进去。
赵沉星勉强记了一页笔记，没细去记，算晚上做套卷子再把知识点学一遍了事。
接到电话的时候，正临近放学，赵沉星刚拿起手机，看到微信里弹出的几条消息，其中有两条是沈律的。
他没来得及看，因为那电话一通接一通的过来，直到放学铃响，沈律被叫去办公室帮忙，赵沉星百无聊赖，才消了关机的念头接起电话。
“……赵先生明天会尽快从帝都赶回来，请您今晚就收拾东西回家，已经给您备好了车等在校门口，您出去就能看到。”
赵沉星觉得有点好笑，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应当是笑着的，“他明天回来，让我今晚回去？”
真当他召之即来？
“请您务必配合……”
“没空。”
赵沉星挂断的快，对方拨回来的速度也快，只是这次多了一道浑厚的嗓音，是赵充的声线。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一天天的给我惹事，我还能放心放你一个人出去混？”
“惹谁不好，惹沈家的……正准备和他家谈合作，刚接触洽谈，结果你就给我跟他家儿子架！要不是琰之跟我你的人是谁……”
赵充重重哼了一声，才怒声继续，“就在刚才，沈家那个大的新项目合作方定下来了！是我们家死对头！你巧不巧？你刚跟沈家公子完架，我这边的合作就泡汤了！”
赵充语气很重，赵沉星却没什么大的反应，淡淡应了一声，“这也能跟我有关系？”
赵充恨声道：“怎么没？这不明摆着的因果关系？！我跟你，你赶紧给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先不讲，你在家老实待两天，不准去学校！不然再给我一次架，咱和沈家那点交情就彻底没了！等沈家的儿子消了气了你再去学校，听到了没有？”
“……”
“你老师那我会一声的，别等我让人把你‘请’回家。”
赵沉星舌尖抵了下上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 回来更新啦！久等
中间发生了挺多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索性没有放请假条，请见谅之后应该会规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