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a班内。

    沈律撤开一点距离,  垂落的眸光停在面前微启的、润泽的唇上，“醒了？”

    赵沉星舔舔唇，扫了一眼桌角放着的一罐可乐,  嗓音微哑，“嗯。”

    “去礼堂？”沈律拨了下他额前睡得卷翘的刘海,  问。

    赵沉星顺势将兜帽掀开，刘海向后一捋,  另一只手抓过可乐,  扯开拉环。

    “困,  现在不想去。”

    沈律一手支着头，“歌会唱了吗？”

    “还行吧。”赵沉星灌了一口可乐，。

    “那唱两句？”沈律看他。

    赵沉星瞥他，给了个面子,  开腔哼了两句副歌。

    音准确实是准的，微哑的嗓音听着也毫不突兀。

    沈律稍稍正色,  他原先是想挑个刺,  好劝赵沉星早点去跟着练一练，现在就不得不换个法子。

    最后一个音节逸出时,  还伴着个故意降调的弹舌。

    一如赵沉星这个人,  和循规蹈矩很难沾上边。

    “会弹舌？”沈律露出一点笑意,  注视着他。

    赵沉星又灌了一口可乐,  轻哼一声,  带着点少年意气。

    “怎么弹的？”沈律启唇,  神色颇为认真，“教我。”

    赵沉星歪斜着身体，手肘支在桌面，“舌尖抵着上颚,  靠近牙关，留一点缝隙……呼气，舌尖颤动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他边，忍不住张嘴示范。

    “喏。”赵沉星看他，“会了吧？”

    “抵着哪？”沈律瞧了眼他露出来的粉色舌尖和一点虎牙。

    赵沉星想了一下，换了种法形容。

    想象口腔结构时，难免会勾起方才交缠的回忆，仿佛濡湿的触感犹在，不禁耳根微热。

    “舌头怎么放？从哪开始贴着上颚？”沈律问，“你指一下？”

    赵沉星瞪着他，抿了抿嘴唇。

    沈律善解人意地替他回答，指了指自己舌根靠前的位置，“是刚刚你顶的这个地方吗？”

    噌的一声

    赵沉星站起身，掉头就走，“时间不早了，走吧。”

    沈律撑着桌面起身，目光在他蔓延到颈后的微红处晃了会儿，才跟上步伐，噙着笑道：“不教了？怎么现在着急了？”

    “自个儿学去吧你。”赵沉星沉着脸，头也不回。

    沈律两三步跟上。

    空荡的走廊上，除了凛冬的冷风，就只剩悸动。

    赵沉星瞄了眼沈律浅色的泛着一泓光的眼瞳。

    在对方看过来时，又迅速扭回头。

    他以前从没发现过，这双眼睛会话。

    刚刚那里流淌着的欲还休的意味，哪怕带着某种目的，也足以让他溺毙。

    怕人真恼羞成怒，沈律配合着对方越来越快的步伐，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扯起别的话题。

    “七班教的怎么样了？”

    赵沉星顿了下，风早已吹散脸上的温度，语气也随之恢复正常，“他们现在跳的……勉强能看吧。”

    这还是他昨夜睡前叮嘱着人发练习视频督促训练的结果。

    沈律淡声问：“那街舞你现在不练了？”

    语气显然有些惋惜。

    “对。”赵沉星回过头看他，“瞿子成是不是都跟你了？”

    沈律长腿一跨，和赵沉星并肩走着，“你学街舞的缘由？”

    赵沉星不大自在地挪开视线。

    少顷，沈律才问：“池然看过你跳舞吗？”

    赵沉星一愣，“没。”

    还没来得及他就做了那个梦，知道了一切，并且突然没了那份曾经炙热的喜欢。

    明明开学前，暑假那会儿，他还每天在舞室里耗着精力时间，只希望能跳的更帅一些，希望池然能看到他的发光点，能心动。

    沈律看着他，眸光微亮，“真的不再学了？”

    赵沉星转过头，和他对视半晌，忽然了悟，龇牙道：“你想看可以直。”

    沈律弯起唇，坦率承认，“想看，想一直看。”

    赵沉星走快了一点，借着微寒的风降着脸上的温度，“看我寒假有没有空吧，有空就去学。”

    池然心情奇异且复杂地赶到晚会现场时，观众席已经坐满了大半。

    a班有人瞧见他，跑过来问：“班长呢？”

    另一人：“还少人呢，赵沉星也没到。”

    “刚刚我在班里看到他了，还没来吗？”

    池然轻呼了一口气，摸了摸脸，“他们有点事要忙……我们先练着吧。”

    ……

    赵沉星两人赶到时，A班人刚刚在观众席坐定。

    “沈律！”戴丰宇朝他们直挥手示意位置。

    他这喊声不大不，在嘈杂的礼堂现场依旧引来了不少目光。

    “啊啊啊是沈神！”

    “他们班好像就穿校服，没有准备统一服装哎……”

    “无所谓，怎么着都好看！”

    “嗯？他旁边那个，不是之前咱群公告榜上有名的校霸吗？遇见要绕着走的那个，怎么和沈律一起来的？”

    还挨那么近。

    “你刚来我们学校三天吗？他们俩现在一个班啊！虽然是挺罕见的看他们这么和谐地一起走，明明上学期还是剑拔弩张的……”

    “不过赵沉星看着也好帅啊，这侧脸轮廓绝了！现在学习又好……难怪校内那个零扎堆的群里好多人已经换了目标对象了。”

    “听之前不是在追池然嘛？现在是在一个班吧？”

    “但这学期好像没看见他追了，同班到现在也没见动静。”

    “好家伙，那不就是单身至今芳心未许？”

    “怎么的你心动了？胆儿挺大。但他这样的谁能降得住他啊？”

    池然闷声坐着，白皙的双手茫然地转着手机，听见不远处的讨论忍不住看过去，又只能抿紧了唇，并在心里给出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

    有的，他闺蜜。

    他也很始料未及。

    池然起初确实也误会过赵沉星努力学习到A班是为了他。

    但同处一个屋檐下，被无视过数次之后，他早想通了。

    但他实在没想过，之前和赵沉星没什么交集的沈律会……会那样！

    而且刚刚两人走来的那一刻，他脑子里莫名闪过“般配”这样的词后，下意识地察觉到双方之间浓稠黏腻的氛围。

    而他之所以能察觉到，是因为这种氛围，他也才刚体验过。

    池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整自己的情绪，只能继续转着手机发呆。

    沈律落了座，才问：“你们没去练歌？”

    戴丰宇坐在下面一排，只得回头仰着脑袋解释，“这旁边能练的会议厅就两个，别的班早占了，所以就没练成。”

    沈律点点头，“我们班唱的很好了，不用紧张。”

    戴丰宇露齿一笑，“我也觉得。”

    大约是觉得无聊，戴丰宇忽然把头一偏，看向坐在沈律身边的赵沉星，相处久了，他话里也没什么顾忌，“我记得你这几天声乐课都翘了，练好了吗？”

    赵沉星乜他一眼，“管好你自己。”

    戴丰宇笑着：“我就关心一句，毕竟珊姐让我负责合唱这个事的。”

    赵沉星敷衍一句，“会唱。”

    “那唱一下我听听？”戴丰宇扇着风，还转了眼珠子看向沈律，见沈律没反对，又看回来。

    戴丰宇连忙道：“我起个头。”

    赵沉星刚刚在教室里才被人逗过，此时其实并不大想开口，但戴丰宇开了腔，沈律也瞧了过来，他琢磨两秒，还是接了两句。

    也就这两句，嗓音平稳，调子还有意加了速。

    但仍旧能听出来赵沉星底子很好，属于A班里难得的五音俱全不会跑调的那一类。

    戴丰宇愣了两秒，忍不住按着曲调接了一句，歌词却显然按着当红歌词篡改过，调侃意味明显

    “抬头看着星星在唱歌……”

    他这句词刚落了地，赵沉星瞥向他，伸手便是一掌甩在他肩上。

    力气不大，动静不。

    周围有一片人看过来。

    “哎人了？听起来好疼……”

    “不愧是校霸……还以为转性了，这个人好惨……”

    但紧接着，他们就不出声了。

    因为那一掌落下后，沈律忽然低身提起戴丰宇的领子，将人揪得近了，才问：“这是你能叫的？”

    他都没这么叫过。

    戴丰宇在懵了七八秒反应过来之后，双手合十，“我错了哥，开个玩笑……”

    那一片学生眼看着校霸学神联手作案，心里窜过无数窝草，最终却没能出一句话。

    半晌，a班自己人才问了句。

    “老戴干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

    “班长怎么突然和赵沉星一伙了？”

    戴丰宇没法和别人解释，只能朝已经松了手的沈律声问：“那我该叫什么？”

    “名字。”沈律。

    “只能叫名字。”

    “……”

    坐在后排靠右位置的罗菲菲看得目瞪口呆，声和身侧的娄赫咬耳朵，“这什么情况？”

    娄赫被靠近的气息闹得双颊通红，“不知道啊。”

    罗菲菲朝左瞧瞧，又朝右瞧瞧，咬了咬牙，“我觉得不对劲，那氛围……”

    藏都藏不住。

    是兄弟她是不信的。

    “而且班长之前了他有了对象……”

    虽然这对象她想都不敢想。

    兀自推断完，她附在娄赫耳边出了自己的猜测。

    娄赫听完，惊讶侧目，忍不住拿目光往赵沉星身上瞧，又很快收回来，“不可能吧。”

    罗菲菲戳了戳他，“‘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要不要赌？”

    “赌什么？”娄赫问。

    罗菲菲摊手，“我猜对了的话，假期你陪我去爬山。”

    娄赫顿了一下，“你想去爬山？”

    罗菲菲点点头，“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不爬山可惜了，而且你也要多锻炼。好了，我猜错了的话，你要什么？”

    娄赫扫了一眼沈律和赵沉星，逐渐掩下了惊讶，温声道：“猜错了的话，你……陪我去爬山。”

    罗菲菲一挑眉，拉着他的手臂，“行。就去郊区有云慈寺的那座山，听那个寺很灵。如果我对了，就给他俩也求个长久，如果我错了，就只求咱俩的！”

    娄赫面色赧然，摸索着轻轻握住她的手，“好。”

    为了验证猜测真伪，罗菲菲接下来一整个下午都在观看节目的同时，分出神来心观察。

    但除了刚来那会儿的可疑氛围，剩下的时间里，那两人怎么看都只是看起来关系不差而已。

    一点儿过分的举动都没有。

    不定真是她想多了？

    随着高一各班表演结束，罗菲菲跟着A班一众人到后台做准备，不得不暂时摈弃了这一行动，转头和娄赫安雪霁互相加油鼓气。

    众人按着队形排列齐整，缓缓步入聚光灯下。

    挨挨凑凑地碎步调整完，音乐随即响起。

    数十人声随着节拍切入歌词，交融汇集于一处，与乐声细密糅合。

    专注其中的某一个瞬间，在始终炫目的光线下，眼前忽然炽热空茫。

    观众席离得很近，看起来却像隔着沟堑。

    赵沉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视线，盲目地寻找焦点

    直到合唱结束、观众席爆出掌声之前的那一刻，他像是才锁定了，目光转向与他相距几步之遥的沈律。

    下一瞬，似有指引般，他瞧见沈律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凝滞的空气中交汇，又同时于哄闹的掌声中默契地收回视线。

    他们站在台上，与A班众人共同承接所有的赞美和议论。

    ……

    下了台，一群人忙松了一大口气，七嘴八舌地闹开来，各自抒发方才心里的紧张和骄傲。

    “太稳了我们！比上午唱的还好！”

    “刚刚唱到副歌那段，我一直怕高音上不去，结果大家都唱上去了，那时候我突然感动地想哭……”

    “我也是，刚开始练这歌的时候，真的想不到我们能唱成这样！”

    ……

    交谈声里，人潮涌动。

    后台昏暗的光线下，另一个班的队伍与他们交错而过。

    许多目光投注过来，沈律回过头去找其中最熟悉的一缕。

    四周沸沸扬扬光影杂乱，他们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在拥揽跑跳中，影子拉的很长，又被互相踩乱，碎碎地嵌在欢声笑语里。

    满目的斑驳陆离争先恐后，沈律的眸光刚安置在某个点上，就极快地被冲散。

    有人在前方叫他，沈律回过身。

    忽地，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被猫挠似的蹭了蹭，随即被勾住。

    余光里，那浓墨重彩都不足以描绘的人挨上来，却又装作毫不在意。

    沈律扬起唇，看向来人。

    “珊姐让你结束之后去她办公室拿一下晚上要用的游戏道具。”

    沈律沿着指尖收拢住手里的温热，扣得牢牢实实，眉眼含笑，“好。”

    他们牵着手，直到走进观众席间才松脱开。

    背后不远处，意外地瞧见这一幕的罗菲菲极慢地眨了下眼，心神恍惚地仰头对娄赫道：“咱明天就去吧，多带点现钱……得求佑两对姻缘了。”

    作者有话要：    真的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