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满月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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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回农庄的内部满月庆典很圆满。

    中午,一群人下手,沈厚仁掌勺,大家热热闹闹集体弄出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沈九州着楚天然送来了两箱酒,华厦国最牛品牌的白酒,生产时间是50年前,市场上根本见不着。

    黎下带头,喜欢随便喝,喝完为止。

    几位老员工一人一瓶,完了没事人一样,万家兄弟三杯下肚,全成了晕头鸭,夹了菜都送不进嘴里。

    黎下当了老板后,不知怎么就生出了老母鸡心态,看三个年轻人可怜,也可惜那么一大桌饭菜要浪费,就让沈厚仁给他们一人配了一杯解酒茶,三兄弟总算又能拿稳筷子了。

    是全体放假,可也不敢外面一个人不留,主要是还有拉脚的马车,他们知道自己的动物员工聪明能干,客人只要把目的地清楚,它们自己就能顺利地把客人带到地方,客人可不知道,没人招呼的话客人根本不敢上马车,所以,仲平、吴姜、仲安、林霜和仲宜、梅织三对夫妻档员工早上来雀园给老板道了个贺就走了,他们的宴席开在储物处后面半山坡上,仲宜、梅织夫妇的茅草院里,客人如果需要马车,他们很快就能赶去派送。

    雀园就易眠一个女员工,献歌献舞什么的不现实,但好歹是个庆祝活动,没一点歌舞的话确实有点冷清,好在园子里还个阿哩,这家伙主动弥补了这一空白,午饭开桌前,站在朱颜树上给大家奉献了一长串啼鸣,其悦耳妩媚,绝对超过两次开业仪式上的领唱水平,得到一片热量的掌声。

    两只狗子得到了舅舅舅妈送的鸡,飞飞和康康得到了萧知送的野菜,雀园老老少少都吃得十分满足。

    酒宴结束,沈厚仁、贡宝和万家三兄弟跑去员工树屋玩,黎下和萧知、怀江、易眠坐在虫鸣院的草地上聊天。

    聊着聊着,黎下突然站起来,几步跃上了乌家树最高的树枝,张开双臂:“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只鸟,特别想飞,我想飞去看看我们队长在干嘛,满月酒都不回来吃。”

    沈九州没能回来,黎下看着不在乎,其实心里特别遗憾。

    易眠第二个跳上树,站在黎下旁边摆动双臂冒充翅膀:“我也想飞,展翅十万里,天地任我游,飞啊——”

    怀江和萧知无奈,爬上来扶着两个人往下走:“醉了就找个地方睡去,飞什么飞。”

    易眠被怀江送回了她的宿舍,黎下到了树的老杈那里就不肯走了,脚一软就地躺下。

    萧知仿佛对此习以为常,帮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他转瞬进入梦乡,自己坐在他身边,拿出本书,但他并没有看,而是眉眼低垂,若有所思。

    *

    农庄东区。

    11号山头,一片浓密的黄栌下一片经年堆积下来的落叶在动,幅度很,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一块地方的落叶越动越明显,最后,那片落叶散开,慢慢露出个人头,人头上的眼睛左右看了好几个来回,确定没有人,头才越抬越高,最后一个人站了起来。

    葛辽抖落身上的叶子,又侧耳仔细聆听了片刻,再次确认周边没有人,才撒开腿,飞快地向西面的山头跑去。

    躲在12号山顶的一棵大栎树后又观察了半天,他才冲下山坡,在山脚的一棵老杏树后站定,然后继续观察无名湖周围和13号山头的情况。

    他不仅看,还不时抽动鼻子闻,过一会儿,还会闭上眼睛听,或者感受,大约过了十分钟,他终于确定,今天,那三个姓万的年轻人真的都没来上班,农庄其他人也都没到东区来。

    葛辽痛快地呼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地走到无名湖边,在一张躺椅上躺下,翘起二郎腿,吹起了不成调的曲。

    农庄老板前几天来过之后,东区西半部的空气明显甜美了很多,他昨天没忍住,天刚黑就偷偷潜入,九点多,他来到了12号山头,找了片黄栌下趴着,等待夜再深点后到无名湖边享受幸福。

    可他发现,那万家三兄弟居然没走,三个人一边薅野菜,一边快乐地讨论,明天的满月庆活动,老板会准备哪些菜品,三个人一边期待一边心疼,太美味了,忍不住想吃,可又觉得自己过嘴瘾就那么一会儿,如果卖给顾客,能给农庄赚好多钱。

    三个人还商量想给老板和总管准备点什么礼物,商量来商量去,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礼物,老板随手扔的垃圾,可能都比他们觉得很贵重的东西值钱。

    三个人为此沮丧了好一会儿,薅野菜的速度都慢了,把葛辽给急得。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很快就忘了礼物的事,起第二天的员工会餐,起可以在西区跟其他员工一起玩一整天,还能一直看到老板,三个年轻人快乐地跟中了福利彩票一等奖似的。

    葛辽听到员工放假一天全部去雀园,第一反应是骗局,肯定是农庄那个老板发现他偷偷进来占便宜了,但一直抓不到现行,所以挖了坑让他跳,葛辽当时吓得腿都软了,但他也不敢马上逃跑,怕慌乱中弄出动静被万家兄弟发现。

    等万壑和两个哥哥半夜离开,葛辽上了风回农庄的官网,发现农庄居然真的有个“满月庆”活动,他才松了口气,稍感安心。

    不过,从在昆仑山下醒过来,几十年了,他一刻也没有真正安心过,现在也一样,所以,他今天虽然没离开,但天亮前他就离开13号山头,跑到11号山头先藏了起来。

    他的优点可不止是跑的快,不怕黑,不怕揍,他的鼻子和耳朵还特别灵,能听到好几里以外的声音,他能临时把家里的破房间改造成家庭旅馆接待投宿者,就是他听到那些人在公路上商量,要把风回农庄的停车场当景区,白天在停车场玩,晚上在附近找地方住,他马上做了一个牌子,让邱大福和高明勋钉在九回路通往古盲岭的路口。

    他在首都的那套大平层,也是得益于他的听力,他是听到了那位华厦巨富和那位著名主持人在车里翻云覆雨后提起那套房子,才把计划中碰他几百万的目标调整成了那套大平层,当然,他的聪明才智在其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是经过了好几个月的准备,才选准机会,一击而中。

    他手里现在的财富,每一笔都来之不易,如果不是他综合发挥自己所长,采集到的都是铁证,那几个富豪怎么可能乖乖拔钱?能成为富豪的,哪一个不是要人脉有人脉,要手腕有手腕,他的证据如果不扎实,人不够聪明机灵,别给钱,那些人分分钟钟把他送进大牢,或让他横尸街头。

    所以,他葛辽是个能力出众,同时又非常谨慎心的人,他绝对不会为了少跑几步路吧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在不能完全彻底地确认风回农庄确实给所有职工都放了假之前,他再舍不得,也要先离开13号山头,藏在安全的地方,确认情况后再做决定。

    现在,他已经确认,今天,风回农庄不会有人来东区

    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享受被农庄老板净化过的空气了。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放松地享受了没几分钟,葛辽就想起了手里那些院子。

    农村老宅院的房产税不高,一年几百块,可架不住他数量多啊,二十四个,一年他要交一万七千多,这个数目对他的财产而言也不算什么,可他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不会有工作,而且只要呆在风回农庄附近,他就不能靠碰瓷和讹诈挣钱,坐吃山空的话,多花几块钱都让他不爽,更别是以万计。

    葛辽右脚着节拍,脑子里几十个念头胡乱转:目前情形下,有哪些不让那个老板更讨厌自己的挣钱门路;如果能进风回农庄当采摘工就好了,一天三顿饭管着,在风景如画的地方玩似的薅薅野菜采采蘑菇,首都有钱人都是花大价钱找地方干这种事。

    看大门也行,谁敢在大门外拉屎撒尿乱扔垃圾抽死丫的,又让人羡慕又痛快;

    或者赶马车,每天坐着马车来来回回在那么漂亮的花廊里跑,嫉妒死那些游人;

    看管储物处和做清洁也不错,那边靠近西区大门,里面溢出的空气都比这边好……

    葛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他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吵闹?

    葛辽“嚯”地坐起来,吓出一身冷汗。

    环顾一周,没人,一个人都没有,也没发现那两条讨厌的土狗,只有树上的鸟在吱吱喳喳,所以,不是农庄老板发现后准备揍他。

    那吵架声是哪来的?

    葛辽站起来,团团转了一会儿,人逐渐从被北农庄老板发现的恐惧中平静下来,他侧耳凝听,慢慢地转动身体,最后,把右耳对着北面,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活络,最后,笑出了声。

    *

    易眠靠在床上,两腿支着,上面放着个笔记本,手里拿着手机。

    她正在看雅度热搜上的一条新闻,今天早上,首都一个别墅区发现两具尸体,警方已经证实,尸体是华厦国非常著名的一对企业家夫妇,而三天前,首都的另一个别墅区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同时被发现尸体的两个人不是夫妻,而是亲兄弟,两个创造了华厦国商业神话的超级新贵。

    易眠正算继续往下翻,笔记本发出一声悦耳的“嘀哩”,易眠马上放下手机,抓过笔记本。

    一个两寸见方的屏幕弹出,上面显示的是北入口的自由停车场,一对中年男女站在一个卡车改装的简易餐车旁。

    餐车站在一棵大榆树下,大榆树根部有一个供自助游人休息用的、不太规则的长方形大石头,那对男女偷偷观察着周围,然后动作隐蔽地把本来堆在车子跟前的一堆垃圾袋快速往石头边扔,不一会儿就扔了一大半。

    自由停车场不属于农庄的领地,易眠虽然建立了监控覆盖,系统也会及时抓取那两个人的违规行为并同时进行多角度录像保存,但不会发出语音警告。

    易眠坐起来一点,饶有兴致地看戏。

    万壑的三哥和妹妹发现了,跑过来了。

    万桐指着那堆垃圾袋:“那边的公告上有,这个停车场目前还没有纳入市政管理,所以没有垃圾回收和处理装置,为了保护这个停车场的环境,所有人都要自觉把自己产生的垃圾带走,这是你们经营产生的垃圾,请你们捡起来带走吧。”

    中年男人转身,根本不理会,女人也装作没听见,拉上后面的车厢门准备走。

    万圻走近两步:“叔叔阿姨,这里不能扔垃圾,请你们带走,放在有垃圾回收站的地方。”

    女人转过身:“谁告诉你这是我们扔的?”

    万圻睁大了眼:“这里只有你们在卖这些东西,卖了一天,几百份,这样的垃圾全部是你们产生的,你们的垃圾,别人会替你们扔吗?”

    女人翻了个白眼:“替不替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扔。”

    男人一拉女人的胳膊:“走了,俩瘠薄穷学生,搭理他们干什么?”

    着两个人就往驾驶室走。

    万桐伸手拦住了男人:“叔叔,请把垃圾带上再走。”

    男人一拨万桐的胳膊:“少瘠薄管闲事。”

    万桐再次伸出胳膊:“把垃圾带上你才能走。”

    男人一推万桐的肩膀:“你想干什么?妈了个*的想找是不是?妈了个*的你个外地人在我们这儿还想管闲事?”

    万桐被推得后退了一步,但一点不示弱:“停车场是公共场所,不是你家,你不能把你们经营活动产生的垃圾扔在这里。”

    女人接话:“又不是你家,我们想扔哪儿扔哪儿,你们管得着吗?”

    万圻接住女人:“确实不是我家,但也不是你家,这里是公共场所,是大家的,大家的地方你没权利糟蹋。”

    女人嗓门一下提高了:“你哪来的*妮子,人不大你贱毛病挺大,什么闲事你都想管,谝你脸大啊?”

    围过来的人群里有个中年女子:“你吵就吵,骂人家姑娘干什么?而且本来就是你们不对。”

    女人对着中年女子就喷了上去:“你又是哪儿来的骚**?要你管闲事?她给你端屎盆了还是带孝帽你这么向着她?”

    那个中年女子被骂得面红耳赤,但她好像不会骂人,只是被气得大喘气。

    女人感觉自己赢了,对男人一摆头:“走,我看谁还管闲事。”

    男人一推挡在驾驶室门前的万桐:“过去。”

    好脾气的万桐也恼了,伸手也推了男人一把:“你回去,把垃圾带上,那是你们卖东西产生的垃圾。”

    男人伸手往万桐肩膀上捅了一拳:“你想干啥?”

    女人跑过撕扯万桐的衣服:“妈了个*你还想人?给你,给你,给你……”

    女人边叫边跳起来去挠万桐的脸,神奇的是,她嘴里的叫声居然能和她所做动作完全相反。

    万桐个儿高,女人又瘦又矮,跳起来也没够到万桐的脸,却把万桐的脖子抓了几道。

    万圻急了,她过来抓住女人的胳膊往一边拖:“是你丈夫先动手的,你干什么?”

    女人转过身就去挠万圻的脸:“你个*女,叫你管闲事,看我不挠死你。”

    ……

    场面陷入混乱,围观的人都在声骂那对男女没教养不要脸,但没有人站出来帮万桐和万圻。

    “哎,哎哎哎哎,大哥大姐兄嘚妹子,这是怎么地呢?”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紧跟着,一个身材高大脸庞英俊的年轻人拨开人群走出来,过去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笑嘻嘻地:“大姐大姐,有话好,骂人不揭短人不脸哈,你要是把人姑娘的脸给毁容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呸。”女人对着葛辽的脸就吐,被葛辽躲过后,跳起来就往他脸上抓,“你又是哪来的杂巴羔子,你上来就向着她她是你姘头还是你妈,&%……¥#*&@……”

    葛辽狼狈地左躲右闪,边躲边嚷嚷:“哎,这大姐,您吃.屎长大的?嘴这么脏,哎哎,我就是个劝架的嘿……”

    女人追着葛辽挠:“你妈才是吃%*&#@¥*&……你妹子才是¥#@*&%¥……啊……”

    女人突然倒在地上,捂着脸惨叫,血顺着嘴角往外流。

    葛辽好像也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着地站起来,没站好,还又踉跄了几下,然后惊魂未定,茫然地看看地上的女人,再看看围观的人群:“我,我,这怎么了?我可没她啊,我,我……就是怕她挠到我的脸,躲,躲了一下……我。”

    本来在和万桐推搡的男人放开万桐,捋着袖子过来,挥拳就往葛辽的脸上招呼:“你敢人?麻辣个*你敢人?”

    葛辽往后一躲,又是一个踉跄,但踉跄完了,他没事,那男人一个后仰重重地摔倒在地。

    葛辽无辜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这,这……”

    女人爬起来,对着葛辽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里面还夹着两个什么东西:“日你家¥%#@*&……*&…………#%@……”

    葛辽不停地往后退着躲,一直退到万桐跟前。

    那男人已经意识到,面前的二流子很会架,不好惹,所以坐起来后就瞪着葛辽骂,却不肯站起来继续了。

    女人一直在对着葛辽骂,一串一串不重样,每一串都不堪入耳。

    葛辽也不发火,还笑嘻嘻地冲围观的人群发问:“我被人骂了祖宗十八代,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哪位好心告诉我一声?”

    几个人大声起哄:“那俩人是卖快餐的,他们刚东西卖完,要走了,偷偷把攒了一天的垃圾全都扔在那儿。”

    “那俩年轻人是志愿者,自愿维护这个停车场的卫生和秩序,他们让那俩人把垃圾带走,因为这儿没有人管理,垃圾处理不了。”

    “那两人不带,那女的还骂人家那女孩子,骂的可脏了。”

    ……

    葛辽听完看万桐和万圻:“兄嘚,妹子,遇到这种垃圾,你们那斯文招式不管用,来,过来跟哥学学。”

    在万桐、万圻好奇的目光里,葛辽走到垃圾堆跟前,提起两袋垃圾走回来,然后拉开驾驶室的门,再开垃圾堆,口朝下倒提着往方向盘上一抖,再来一袋,中控台上,抖……

    那两夫妻卖的是吃,凉皮、凉面、麻辣烫、砂锅之类的,几乎都带汤,这些东西单吃时候味道很好,剩余的汤汤水水混合在一起再捂一天,那是要多难闻有多难闻。

    那对夫妻看到葛辽的举动,大骂着爬起来想阻止,葛辽笑嘻嘻地轻而易举就能躲过两个人的抓挠阻挡,最后把所有垃圾都倒进了驾驶室。

    在那对夫妻的恶骂声中,葛辽拍拍手,再拿出包湿巾擦擦手,笑着对万桐万圻:“学会了吗?对付无赖的技巧。”

    万桐和万圻正在考虑怎么回答,农庄入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漂亮的黑色骏马拉着辆两轮大马车径直出了鲜花拒马跑过来,然后被围观的人群挡住了路。

    怀江站在马车上问:“出了什么事?能借光过一下吗?”

    万桐和万圻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三个哥哥和弟弟在农庄工作,让他们看见农庄的人就感觉亲切,尤其是亲自录用了三个哥哥弟弟的怀总管。

    另一个戴着宽边眼镜坐在马车上的帅哥他们虽然不认识,但同样感觉很亲切。

    万圻回头,想给帮忙解围的恩人介绍一下怀江,却找不到人了。

    她拍拍万桐:“三哥,那个,那个……”

    她停住了,她看到往狐仙岭方向的一个山头上,一个身影在向远处狂奔,那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姿势,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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