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疯女人/北北会保护先生的！
“可是先生还是没有告诉我，先生为什么要来这里？这里很黑，还很冷。”
顾北北仰着头，踮起脚，费力地想要看到男人的脸。
密林森森，杉树林长得很高，遮天蔽日一样，幽黑的深夜，很难看清四周。这里就像是一口倒扣的铁 锅，慢慢燃起的冷雾飘散包绕着，压得人喘不上气。
枝头的暗鸦呱呱地叫了一声，带着暮秋的苍凉，加重了杉树林的冰冷。它们像一根一根伸向天空，刺破 天穹的矛，或是威严的骑士，看得人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惧。
“这里……”
顾北北被那一声呱呱的暗鸦声吓破了心魂，放下了脚后跟，踩到松软的，由落叶铺就的地上，恍若陷入 了很大的一块。
顾维看着顾北北险些摔倒的样子，本能地扶住了他。男人抓住了顾北北的手腕，却没有立刻将人带到自 己的怀里，而是站在一团漆黑中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心跳得很响，也跳得很快。
“噗通”、“噗通”、“噗通”
“先生？先生！先生......”
顾北北将男人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用特别的靠近男人，只是被抓着手腕就听得到那里的动静很 大。
他在为谁而响起心跳呢？
顾北北抬头，另一只手的手掌按捺不住好奇，像一头蛇一样慢慢地顺到了顾维的心口。
他的手掌碰到了那里，感受得到那里在不停地起伏，好似看得清那里血脉贲张，所有的血都涌入了心 脏，如同一个水泵一样，最后把它们输入到全身的任意一个部位。
“先生，我看不到你，我想看见你。北北想看到你。”
花妖按在男人心口上的手掌动了动，微弱的光线从他的手掌里溢了出来，然后渐渐变大，变得越来越
壳。
冷色的一指微光在顾北北的手里，他托着这些日积月累，藏在他身体里的月光，凑近了顾维。
“先生！你的脸！”
顾北北看到了男人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顾维换了一只手，用手指碰到了顾北北手里的月光，温柔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这种事情可以是习 以为常。”
习以为常？
顾北北疑惑地看着顾维，碰到了那鲜红的五指印。
先生我的时候，我很疼，看到先生被的时候，我也很疼。
花妖的眼角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泪花，手里捧着月光，拥上了顾维。
67.疯女人/北北会保护先生的！
“先生，不要抛下北北一个人好不好？我爱先生啊，先生要怎样对待我，我都没有过任何怨言。请先生 不要抛下我。”
顾北北的话使顾维惊讶了 一下。
他常常在想疯掉的人们和濒临疯掉的人们应当如何被拯救？
亨伯特为什么会变成死囚？
希斯克里夫为什么会带着人们的怨恨与恐惧孤独的死去？
他为什么......
“我……”
顾维被顾北北抱得语塞。
顾北北同他过很多这样的话，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觉得一个人是不可能爱上另一个人的，就 像一个人不可能愿意为另一个人赴死。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文学艺术或者是影视作品中为了赚足人的眼泪所 施行的浪漫、虚伪与可笑。
他不信，他甚至痴笑过顾北北这样俗不可耐的愚蠢，因为他总是认为他不会是那个会爱别人的傻瓜。或 者，如果爱可以拿来比较，他认为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爱他像他爱上Oliver时候的那种热烈与澎湃。
可是热烈与澎湃并没有感动那个人，他拿着鲜花在夏罗登堡歌剧院前向对方示爱，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 而心动不已的时候，对方却转而在第二天给了他一场更加冷漠和不堪的拒绝。爱没办法感动别人，它充其量 只能感动自己。
所以，那时，他常常认为他们彼此相爱。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当顾北北把他心上的灰尘用简短、不加修饰的语言擦干净的如今，他好像又体会到 了另外的什么东西。
“北北……”
是我不应该拥有你。你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得宇宙间任何一种力量都能伤害你，又伤害不了你。
你的眼里只有我的样子，毫无索求的样子，使我更加地自惭形秽。
因为我没有向你一样地包容着去追求过别人，我的欲望中可能会写满怒火、嫉妒，最后演变为疯狂。
顾维看着顾北北手里的那一点月光，看着少年捧着的那一团光，如同照进了他的心底一样。
“北北，走吧。既然在这里，我们就该去见见......见见我的母亲。”
男人牵着少年的手，沿着记忆里的方向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墓园里并没有她，她被埋在了这里。
他不想回顾家，回到这里的时候，就会去墓园。
如果又在这里，那必定还是会走向这个树林的深处。
何沐从顾老爷的房间里出去，才刚刚躺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事情就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她的笑声先是很低很，像是被压着、闷闷的，还不太敢笑得有多大声。但是渐渐地，女人的胆子像是 大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去拔头上的夹子。
67.疯女人/北北会保护先生的！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外面的女佣听到了房里的夫人还没睡，敲了敲门，把顾老爷的话全都了一遍。
他：“不要以为今天躲过了一劫。”
何沐没有话，一下子抿上了嘴，听到了女佣叹着气下楼的声音。
奇怪啊，这个家里的人还会同情别人的吗？
何沐翻了个身，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掉了下来。她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她又看到了摆在窗边的那把提琴，顾毓在用它练习的时候总是会回头笑着问她：“妈妈，好听吗？” 好听......
他话的样子和顾纵太像了。
何沐走向了那把提琴，把她置到了自己的肩上，她才准备地试上一段，隔着窗户就看到了管家带 着人走向了那个树林。
嗯？都现在这个时间了 ......他要干什么去？
何沐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地放下了提琴。
她转身开衣柜，穿上了衣服，轻轻地开门看了一眼。
整栋房子里都静悄悄的，佣人们也大部分都去睡觉了。
何沐转身把门重新关上，她靠在门上，心里乱七八糟。她一会儿想起了在寄宿的顾毓，一会儿想起了楼 下的管家，一会儿想起了顾老爷。当然，她想得最多的还是顾纵。
她猛地从门板上弹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开始四处找顾纵的照片。
放在哪里了？放在哪里？为什么、为什么看不见了？
顾纵！顾纵！顾纵！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女人的身子瘫软了下来，捂住脸哭了出来，像个被人抢了糖果遗弃在长街上的孩子一样跪坐了地上。 顾纵，为什么你要替他挡下那一枪，你知道我为你的那一枪受了多少苦吗？
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苦，我还要再受多久？
我宁愿当初根本就没有遇到过你！
何沐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想要止住哭声。但是声音没了，泪水反而涌得更多。
她心里的苦，无人承担。
何沐下楼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到，或者换句话，就算看到了，也装作看不见。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不是没有想过逃出顾家，逃得远远的，但是哪一次不是因为孩子又回来了，身上被 得青紫了好一块，老爷是对她又踢又骂的。
他们以为何沐的事情，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让这个女人好受一点儿。
何沐走出了大门，想着刚才管家走的位置，顺着他们留下的脚印，跟着了那些人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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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零星地能听到一些交谈，然后是管家咳嗽的声音。
“不要多管闲事。”
“可是......可是这个万一烧死了少爷该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值得人同情的人，何况这只是老爷的警告。老爷的吩咐，我们照做就是了。”
他们要干什么？烧死少爷？
何沐躲在他们后面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心里涌现出了莫大的好奇。
管家在那里转来转去，想要再上楼一趟去问问顾老爷是不是搞错了。但是当他抬头去看的时候，顾老爷 的房里已经熄灯了。
管家在楼下转了好久，最后对身后的几个人吩咐了几句，点了点头。
“记得把灭火器拿好，如果少爷有什么事情的话，老爷不会饶了我们的。”
灭火器？
何沐的心底疑惑更大，她的脑海里很快浮现出了那些红色的罐子，带着笑容转身就走了。
顾维牵着顾北北的手，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地上，他们的裤脚都溅上了不少泥斑。
顾北北弯腰想去给顾维擦，被男人提着衣领拎了回去。
“干什么？ ”男人凶巴巴地看着花妖脏了的手。
顾北北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把脏了的爪子往后缩，偷偷地擦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顾北北笑着同顾维：“先、先生爱干净......北北想、想给先生擦干净。”
花妖笑得傻傻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脏爪子有没有擦好，别在后面不敢拿出来。男人眼里的那捧月光随 着顾北北的动作也一起藏到了花妖的身后。
“啊！ ”
顾北北像是意识到了月光的事情，惊讶地叫了一声，很快把手伸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男人的脸，也照亮了顾北北脏兮兮的手，上面甚至还有一些刮痕。
“磨得哪里的？”
顾维的语气微微有些不悦，捉过顾北北的手，包着袖口给他慢慢地擦。
顾北北看着自己手里的月光因为男人的动作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禁不住：“先生，北北的手太脏， 麻烦先生了。北北不想先生弄脏衣服，先生喜欢干净的东西，北北、北北......”
顾北北跟了顾维这么久，一直都在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对于对方有洁癖这一点，不吃胡萝卜、西兰 花等一些纯色天然食品这一点，其实稍稍有一些近视但还是坚持不带眼镜这一点......
好多好多点，他都知道，知道先生的这些。
花妖偷偷去观察男人的神情，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男人暍住了。
“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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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声色明厉，止住了花妖乱动的动作，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手擦干净。
顾北北刚才在找顾维的时候，手刮在了粗糙的树皮上，他吃痛，但在黑黢黢的森林中，他也没有看清楚 究竟手有没有破皮还是什么的。
现在被男人单独拿出来言，他还稍稍有一些惊讶。
果然先生是喜欢干净的孩子才会这样细心地擦着北北的手的吧。
先生果然是天底下最最温柔的人！
但是事与愿违，顾维却不是这样的。
男人：“北北，你是我的东西，最重要的那个，所以以后不准弄伤自己，也不要费力地要讨好我。我 不是那样自大和独夫的人，我不需要奉承，我需要你。”
男人的话温柔款款，听得顾北北的眼里都抛出了泪花。
不需要奉承，需要的是你。
“先生！”
顾北北听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此时他心里的激动。
他听过很多很多顾维的回应，但是那些似乎都带着一点儿社会交换之下的谦谦有礼，或者是把他当作 玩物一般地玩弄。
但是现在......
他是第一次听到男人这样坦诚布公地话，着这样的话。
他的手忍不住捂住了脸，顿时潸然泪下。
“怎么了？今晚的花儿，水格外地多吗？ ”顾维惊讶地抬头，替顾北北抹去眼泪，把少年的发拨了 拨。
它们软软地贴在脸上，让顾北北的整个人都看上去柔和了一圈儿。
“北北？哭什么啊？”
顾维松开手，珍惜起顾北北的泪珠子，却被花妖冲撞了一个满怀，险些抱断他的老腰。
“开心！”顾北北_边抽泣_边笑着：“就是开心，开心听到先生......需要北北！”
一句需要就把孩子高兴得要哭了。这样，谁受得了？
“不是需要，也不是喜欢。北北，是爱。”
“先生......”顾北北愣了 一刻，把头点个没完。他软软地声：“那北北也是爱先生的，很爱很爱，非
常爱！！！”
“好……”
男人笑着，也和顾北北感觉到了同一片喜悦。
顾维松了松顾北北的胳膊，在他耳边：“抱歉，北北，让你一直等到了现在......”
“先生！”
顾北北跺了一下脚，臀被托了起来，又听到男人笑着：“有机会补偿北北好不好？ “好?那北北可是要吃大炸虾，还有鸡腿！”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行”。
顾北北顿时松开了手，一副幽怨的样子。
他都跟男人解释过了，如果北北吃胖了，还可以变瘦回去，又是漂漂亮亮的孩子了啊！
但是男人却皱着眉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这样不符合守恒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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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北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顾维又花言巧语地劝好了顾北北，对爱吃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顾北北妥协了一只冰淇淋。 “草莓的！北北要吃草莓的！先生都是补偿了！北北就不能自己挑选口味吗！”
“酸奶的。草莓的太甜了。我的北北都这么甜了，还吃甜的干嘛？糖尿病吗？”
他的先生还是那个大坏蛋！！！
顾北北低着头，转而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他就知道他的一切生活最终还是被男人把控得死死的。他这只 郁金香只能在男人给他划好的圏子里蹦跶。
“先生，我们不是要去看先生的母亲的吗？她在哪里啊？为什么我们上次没有看见她呢？她是不是不喜 欢北北啊？所以就不来看我们......还是......”
“她死了......”
顾北北惊讶了一下，低着头，意识到自己错了话。
他看着男人波澜不惊地着这样的话，心里涌起了很多的酸楚。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北北不知道，北北不应该......”
顾维没有话，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沉闷。
而后男人牵起了顾北北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想把北北带给母亲看，当他看到北北找他找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野心了。
北北是个很好的孩子，相信母亲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不关北北的事，这些都和北北无关。”
顾维一边走，一边和顾北北着这样的话，算作是对他的安慰。
顾北北抓了抓头，闭上眼，把手里的月光点得更大，方便照亮他们面前的路。
“就在前面了，很快的。”
男人的语气很轻，但是却染着一层挥之不去地哀伤。
他的脑海里想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东西。
母亲，他们。他们，母亲。
原来这里还没有他所想象的那样恐怖，他们会在一个明媚的午后来这里野餐，母亲会穿上她最喜欢的那 条红裙子，围着树跳舞。
他们坐在草地上，看着她跳舞，或者一些曾经的事情。
那样的时光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地消失了。
他还记得母亲第一次住院的时候，那些医生把母亲绑在担架上抬出去的时候，母亲撕心裂肺地叫着“我 没有！我没有病！不要！不要送我去！维！缁兰！你们去跟他啊！我没有！”
她确实没有，但她是顾家唯一一个住过那种医院的。
他们把它称为疗养院。
曾经的顾维是不懂这个疗养院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渐渐地他就懂了。那里就是给像顾老爷这样的男人 专门准备的地方。
男人不想要女人了，有时候也可能是男人。没有办法用钱发他们走，没有办法让他们自行离开，甚至 在外人眼里他们的离开会对男人的名声造成污点。
那么这个时候，疗养院就应运而生了。
当然，也许这并不仅仅是男人的游戏，而是有钱人的游戏。
母亲去了疗养院，再回来没几天，他们就她病死了。
或者不是病死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她死了，埋到了顾家的墓园里。
那这里......
“当时她离开我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接受，这是我自己对她的怀念。”
顾维蹲在了那些石头垒起来的圆圏地上外，这样对顾北北。
“北北，我很羡慕你，你是这个大自然应运而生的。你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血缘，就不用去理解 那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人，我们，总是会为了一些事情，连自己最亲的人都痛下杀手，做出一些使人无法理 解的事情来。”
“没有哪一个女人在顾家会活得轻松，他的妻子，因为不如那个死去的人，在拥有她们以后就会被当作 垃圾一样扔掉。很多人，很多人就是这样被扔掉的。他到了如今的年纪，依旧在寻找可怜的年轻时的倩影。 听来也是可笑。”
男人的话一字一顿，得顾北北又歪着头看不懂了。
他抱了抱顾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或许能够缓解男人心里的苦楚。
他明白有很多事情正向男人袭来，但他也希望他并不是总活在男人的羽翼保护之下，也能够和对方一起 承担一些什么。
67.疯女人/北北会保护先生的！
北北可是很强的啦！不要看我啊！不然北北可是会修理你哦！
顾北北骄傲地抬起了头，但是很快又因为顾维的情绪垂下了脑袋。
“先生不要难过！北北会一直在先生身边的。先生不想要的东西，离幵不就好了！北北会一直一直站在 先生这里哦！”
顾北北把自己手放在了男人的手掌上，希望用这样的动作能够给对方一些力量。
他握住了男人的手，眼里看着那个摆出来的圆形的怪圏，虽然看不懂但是好像真的有一个漂亮端庄的女 人正在看着他们一样。
他向那个女人用口型着：
“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您给了他第一次生命，而我给了他第二次。我会和您一样珍惜他的。”
保护先生的感觉让北北膨胀得像个气球。
但是这些，男人都浑然不知。
他看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花妖的手，淡淡地笑了一声。
他的北北，他的北北啊......
如果他没有北北，是不是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