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退出去后，顾钰才走进正殿。

    让他意外的是，正殿内竟然供奉了牌位，前面还有瓜果等供奉。牌位上写着文端贵妃之灵位的字样。

    这是他生母的牌位。

    按理宫里只会供奉菩萨，不会供奉牌位。

    他见旁边有香，取过来点燃插上，又在蒲团上跪了下去。

    他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些脚步声。

    “朕就知道你在这儿。”来人是太上皇，语气颇为得意。见旁边有香，也上前取出一柱点燃。

    他边点边，“其实你不是老八，你是老九，阿瑾是老十……当年你母亲怀的是双胎。双胎而非龙凤胎，这不管在皇家还是在其他世家，都不吉利。可偏偏老国师算出帝星就是其中之一。

    朕与老国师商量过后，决定桃代李僵，用老八代替你，堵住天下之人的嘴，保你平安长大。

    所以你母亲怀双胎这件事，后宫朝臣之中无人知晓，少数知道的几个也都被处理了。这之后，你母亲得了朕的嘱咐，便留在宫中不再外出。

    直到你们出生后，朕封了老八做太子，你母亲从嫔升到贵妃，而你被送到顾怀意手上。”

    顾钰心脏剧烈的跳了一下，他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不过……他很快捕捉到一个重点，“八哥，是病死，还是你们杀死的，又或者是敌人杀死的？”

    “怎么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

    这句话让顾钰几乎可以确定，八皇子不是正常死亡，也不是死于敌人之手。

    “老八死后没多久，你母亲也死了，你母亲是自己死的，跟朕可没关系。”

    他将香插上，转过头来看着顾钰。

    “怎么，难以接受？”

    顾钰确实震撼难受，双目对上太上皇，仿佛第一次认识太上皇一般。

    “双生子在皇家本来就只能留一个，而你才是真正的帝星，假的帝星不管是留在宫中长大成人还是送往民间，那对大周来，都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替身有替身的使命，合适的时机离去，便是他的使命。”

    顾钰见他起这件事，就好像在平常事一样。

    不免有疑，“你，你就一点都不为八哥难过？不心疼？”

    “这是他的命！他若是命好成为帝星，那死的就是你，换了阿瑾、老六、老七……也是一样的。朕的儿女先是臣子，后才是儿女。”

    顾钰哑然。

    但仔细想想，这也的确是他能做出的事。

    他这位父亲，每每话中流露出来的意思，都是江山大过一切。

    “在皇家，该狠则狠，该断则断。你灭了五国，应该知道亡国皇室、臣子、百姓是什么样的，死了一个老八保全的是整个皇室，整个大周子民。

    今日朕告诉你这件事，你若觉得愧对于他，便可恢复他真正的身份，让他受到大周后人祭拜供奉。”

    “这是自然的。”

    太上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父子俩从长春宫正殿出来时，就见阿瑾站在院里，冲他直咂嘴。

    太上皇一怔，显然方才他那番话被阿瑾听见了。

    “我就你以前怎么不管我呢。我你怕我跟他抢皇位，你还不承认。”阿瑾又鄙视的，“我要不是了解你，听了你这番话还真以为江山对你来多重要呢。搞的好像那个天天偷溜出宫钓鱼的人， 不是你一样。”

    一个儿子杀死就能杀死。这么看来，只是不管他已经很仁慈了。

    太上皇，“……”

    阿瑾想想又，“父皇，儿臣谢你不杀之恩。”

    太上皇，“……”甩甩袖子，冷哼，“谢就不必了，想让朕杀你，你好歹得有点用处。一个霸王，朕想用你来代替帝星，人家都不相信。”

    “你又鄙视我！”阿瑾气的瞪眼。

    太上皇，“朕能放心溜出宫那是因为有你皇兄兜底，你懂什么？”

    “嘿，你看他……”阿瑾指着太上皇离去的背影，气的不行。顾钰见此一把抓住他，“你怎么来这里了？”

    阿瑾，“找你呀。我怕你不习惯，过来陪陪你。”

    “谢了啊。”顾钰搂着他肩膀，“走，回去。”

    兄弟俩边往回走，边着话。

    回到太和宫后，顾钰也没让阿瑾离开，让他在偏殿睡了一晚。

    次日大年三十，卯时左右，顾钰便带人出宫。

    他先去顾家一趟，顾家养他那么多年，终归是有情感的，昨日他回京，并未在京城内看到他们。

    不过他还没到顾家门口，就见糖宝跟做贼似的，头上卡个黑纱围帽，提个竹篮，带着金煌从杨家出来。

    “你干什么去？”

    “哎呦！”糖宝转过头，见是顾钰站在她身后，拍拍胸膛，“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出宫了？”

    “我来探望顾爹，你干什么去？也不带个人？”

    “那我去看望师父呀。”

    “这么早去看望师父？”顾钰看看她篮子，“我怎么觉得不像？而且你看望师父为何这个扮，像是怕被人看见一样？老实交代，不然我进去告诉你爹。”

    “嘿……”糖宝扯开一点围帽，“你这个人非得追根究底干什么？”

    顾钰装作抬手的样子，“我敲门了。”

    “哎呀别敲别敲。”糖宝抓住他胳膊，“糖宝大爷告诉你，爷去给楚王子女做超度。”

    顾钰，“……”他看看四周，低声问，“你疯了？今日大年三十。”

    他就呢，这丫头怎么偷偷摸摸的出来。

    杨家老太太多讲究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她大年三十出去做这种事，肯定要拦着。

    “你才疯了，我不是跟你了么，我能通灵。楚王元后死的时候怀有身孕。那种情况下死的孩子没做法，不能投胎。

    我根据那孩子将来出生的生辰推算过，在大年三十由极贵之人做法，将来能投好胎。我可是……”

    她心我可是神。

    “我可是国师继承人，当得起一句贵人，我亲自做法也算对得起我楚兄弟了。不跟你了，时辰不早，我得走了。”

    顾钰见此，冲身后招招手，“先跟着她，我等会过去。”

    待糖宝从胡同的尽头消失后，顾钰才走进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