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霞光
“呐,自己来。”
太上皇心,你巴巴的喊我过来,还要我自己上药,那我还不如回自己屋里让太医给我捯饬呢。
他抬抬手,嘶了一声,“阿瑾这个老子,动手没轻没重的,哎呦我的胳膊,好像抬不起来了。”
“这么严重啊?我让人去喊太医。”
“唉唉唉,别去。”太上皇拽住她胳膊,“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喊太医了,省的那些人又往宫里禀报,皇上知道又要从宫里出来,劳师动众怪麻烦的。就一点问题。”
糖宝心道,我就知道你怕麻烦,才喊你来的好不好。
又看向拉着自己的胳膊,你不是不能动了么?
太上皇也察觉到自己的谎言被自己拆穿了,他讪讪的收回手。
“那,那什么,我回屋自己处理。”
糖宝却伸手按住他,“坐下吧。”
她拿出棉棒,又将药倒进棉棒上。
冰凉的药棒轻柔的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太上皇的内心却如懵懂少年初见恋人那般,耳根通红,心噗咚噗咚跳,眉眼之中还带点目的得逞的窃喜。
抹完脸上伤,糖宝问,“还有哪里?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没有,就脸上,那老子存心让我丢脸,拳头不往别处招呼,只往我脸上招呼。”
其实身上还有点伤,但是……算了吧,守了一辈子的界限,也不差那么点了。
“后悔么?”
“什么?”
糖宝扭过头问,“一辈子不立后,没有自己的子嗣,后悔么?”稍顿又,“你虽不凡,不代表你的来历一定很强大,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赌博。”
太上皇看向她。
“诚如你所,这是一场赌博,从下注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输的准备。但只要有一点赢的可能,我都不想放弃。我若是人,便求仙问道,我若是妖,便潜心修炼。”
糖宝懂他,他也懂糖宝。
糖宝懂他,不求今生,但求来世。
他也懂糖宝,糖宝是神,倘若来世他只是一个凡人,他仍旧求不得。
倘若他不是凡人,除非他是神或者仙,才一切有可能,若不幸成为妖,那跨越更大。
糖宝笑问,“需要我对你一句,老少年加油么?”
太上皇脸一黑,“麻烦把老字去掉!”脸黑,心却甜,糖宝这么,代表愿意给他机会。
糖宝指指他头发,“恕我无法忽视你这花白的头发,喊你少年。”
太上皇,“……”他不满的看向糖宝。又见她一头黑发,奇怪的问,“起来,我也没比你大几岁,为什么你的头发还是那么黑?阿瑾和你一样大,便是阿瑾头上都能找出白发了。”
糖宝暗笑,那当然是天道老爹给她开了外挂。
“还有金煌,金煌也是数年如一日,难道这就是神跟人的区别?”
糖宝,“你想多了,金煌且不,我这辈子只是个跟你们一样的凡人。我头发黑,可能是因为我平常常吃补品。”
“哦,晚上我想去湖上夜游抚琴,你要不要去?”太上皇又问。
“那正好,我最近新谱了一首曲子。”
太上皇笑了,“那我这就命人摆饭。”
他飞快起身,欢快的像个毛头子。
梅园里配置齐全,大夫是太医,厨子是御厨,做的饭也是按照他们每一个人口味来的。
晚饭过后,太上皇便命人回屋拿琴、搬鼓,糖宝拿了一支玉笛。
两人一狼,踏上湖边的船,太上皇亲自泛舟。
阿瑾本来正在和楚王正在对弈,下着下着,就听到远处传来轻扬的琴声,那声音时轻扬细腻,时而恢宏磅礴。
两人放下手中棋子,追随着声音而去。
到湖边,远远的就看见湖中心两个人影。
“咚咚敲鼓的那个是不是金煌?”不知何时杨七也来了,问了一句让人发笑的话。
阿瑾抹了把眼睛,“好像就是它!糖宝这只狼崽子简直神了。”
楚王,“这曲子让我听到了山河破碎的悲壮,金戈铁马的残酷,纵横江湖的威风,皇城深宫的窒息,生死离别的无奈,两无猜的天真,儿女情长的痴怨。”
杨七未语,却不知为何眼眶已湿。
阿瑾暗想:这不就是他们的一生?是皇兄和糖宝的一生,也是他和杨七乃至他们所有人的一生。
湖中心,曲停,太上皇问,“它叫什么?”
糖宝,“还未取名,不知道叫什么好,你有什么好想法?”
太上皇沉思片刻,“不如,不如叫霞光?”
糖宝呢喃一声,“霞光?霞光万丈,瑰丽绚烂,却转瞬即逝。”朗声笑,“好,那就叫这个名字!”
太上皇也笑。
自此后,他们似乎找到了新玩法,不再迷恋骰子,也不再迷恋纸牌,开始迷恋上创作了,做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有欢快的,有的热闹的,有凄凉婉转的……
住在这里的人们的耳朵,每天都在享受乐曲盛宴,直到其中一人纵然离世,梅园里再也听不到乐曲的声音。
——
天和十四年春,一统天下的太上皇南钰暴病驾崩于梅园,庙号武宗。
皇上悲痛万分, 半月不曾上朝,最后还是杨老国师前往太和宫骂醒了他。
醒来后,其亲自撰文悼念亡父,并命人修撰明武大典,纪念武宗皇帝一生的功绩。
太上皇的离世,让梅园安静下来。
糖宝不再吹笛奏乐,但每日会带着金煌到湖边坐一会。
师兄临终前,眼含热泪拉着她的手,,“对不起,师兄不能陪你在此终老了。临死之前,你得告诉师兄你是哪路神仙,位居哪里?若有来生,师兄一定会找到你。”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他带着遗憾闭上双眼。
此去经年。
糖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梅园越来越冷清,她也越来越寂寞。
又是山花烂漫时,她带着金煌坐在湖边,看着天空。
“白爹走了,师兄走了,大哥和五哥也不在了,好人不长命呐。还有七哥,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年轻人驯马,竟然能累的自己一口气没上来,憋死了。
阿瑾上个月也走了……楚兄弟也与他的元后团聚去了。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了。”
她惆怅的不行,“天道老爹,我让你保佑我青春永驻,没让你保我长生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