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温驯的野兽也是野兽
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这天凉的很,连季思这般的大老爷们儿都能受了寒,更别祁念这种瘦瘦弱弱的身板,从山上回府就发了热,祁府忙上忙下折腾了一晚上才给他降下温去。
公子再乖巧听话,那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经了这么一遭,同他这般大的早就哭喊撒娇作天作地,他不是,反倒特别懂事的让祁相他们别操心,自己没事。
祁然不放心就在他床边守了一夜,夜里听他做噩梦,哭喊着要父亲母亲,心中叹了口气,又轻轻将他抱在怀中哄着睡去,闹了好一宿也没回自己房,困了就趴在床栏边眯一会儿,也就凑活将就了过去。
日头照进屋里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祁然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眼起身,揉了揉躺了一夜有些僵硬的后颈,轻声询问道:“什么时辰了?”
进门的那个下人将脸盆放在面架上,湿了帕子递了过来,垂着脑袋的回道:“辰时了,二少爷要不回屋歇一会儿,少爷这里奴才来守着,您一宿没休息,这天气怪凉的,可别累坏了自个儿身子。”
祁然没回话,只是接过帕子动作轻柔的替祁念擦拭脖颈和十指。
那侍从微微抬头望了床上一眼,瞧见祁念苍白的脸色满是心疼,语气都是浓浓的自责,“都是奴才的错,要是奴才在少爷身边也就没事了,少爷要是有些好歹我以死谢罪都不够。”
“不怨你,”祁然语气淡淡的,“是我派你去做别的事,这般来要怪就怪我了,再他年岁渐渐大了,总得有自保能力,平日里教的功夫不知道学到哪儿去了。”
完他将帕子递了回去,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人,继续问道:“让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
“奴才按着二少爷的吩咐又去那条奴才父母坠崖的道查看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他这话含着一些恨意和难过。
闻言,祁然皱着眉头,觉得这里头的事更是扑朔迷离了,像个线团找不到线头。
“二少爷,”那侍从叹了口气,“这些年多亏了您,奴才虽然不聪明,但奴才也明白,这背后的事乱着呢,实在……”
“我不是帮你,”祁然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为了……”
到他这里,他又噤声,咽了口唾沫,哑着声:“你放心,若真威胁到祁府,这事我也就不管了。”
这时,这侍从缓缓抬起头来,窗棂外的阳光在他右边脸上,一左一右,一暗一明,红着眼眶,眼底青黑一片,眼中满是感激。
若季思在这儿,他肯定能一眼瞧出这人就是自己那个胖嘟嘟的厮陈平安,虽然外貌有三分相似,可这人明显同胖字联系不到一块儿,比六年前高了许多,身子挺得直直的,周身气质有些冰冷阴翳,浑身像是墨一般,浓的人看不到底,同陈平安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差别极大,没有一处相同。
祁然看着当初那个胖子变成眼前人,像是又瞧见他趁自己和李汜话时偷拿盘里点心,被李汜一巴掌拍到手背那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
可如今,所有一切都不同了。
他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冲陈平安道:“我先回房,念儿若是醒了你便来告知我一声。”
“是。”
从屋里走出来,初升的太阳有些刺眼,祁然微微侧头适应了一会儿,却没回自个儿房里,而是转身往祁熙的院子去了,果不其然,刚到院门口就瞧见跟个媳妇似的杨云川,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像只没人要的大黄狗。
看到祁然走近时,杨钦立马抬头挺胸,将手背在身后,一副稳重成熟的模样,“阿珩啊,念儿如何了,没什么事吧。”
“你昨日为何在鸿福寺?”祁然也没和他兜弯子,开口直奔主题。
杨钦愣了愣,他其实挺怕自己这两个大舅子的,尤其祁子珩,自己同祁然刚成婚的时候,祁熙本就不大瞧得上他,之后更是不拿正眼瞧他,他心里头委屈,又气不过就跟着一帮狐朋狗友他们混迹青楼,当时祁子珩还不是大理寺少卿,也没成什么三元榜首,只是个半年的少年,同现在这时候的脾性不大像,像只猛虎又凶又狠,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也不知道谁走漏的消息,他带着自个儿佩剑,身后跟着李汜王爷,一脚踹开青楼的包厢,手腕用力一甩,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稳稳当当插在自个儿两腿中间,距离太监不过毫米,当时吓的他直接待在原地。
祁二少爷人狠话不多,进门只有一句话,“你要是管不住,我就帮你废了!”
完就被王爷连人带剑拖走了。
许是这事给杨钦阴影太重,弄的他一直都挺怵祁然的,这时候听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激灵,更是怂了,生怕他一会儿又是一把剑飞过来。
这让他怎么,我去花楼带了个姑娘出台,领着她去你姐姐面前转悠,后头安排了人去调戏你姐姐,然后自个儿去救?
哦!他又不是傻子!
沉思片刻,杨钦立马有了主意,着急解释道:“都是季思的错!”
“季思?”祁然跟着念了一遍。
“对对对,就是他,”杨钦连连点头,“他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一点都不能结交,心机颇重城府极深,满脑子净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我都替他臊的慌,非得给我出些馊主意,我是那种走歪门邪道的人吗,那定然不是啊,就算我以前再不是个东西,跟着阿珩和大哥待久了,那也是学到了点东西,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祁然冷着脸没话,继续听他胡扯。
杨钦用余光看了看自己舅子的表情,心里更是没底,但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用力一把推开,义正言辞大吼,我我杨云川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真爷们儿,我媳妇娘家,那是临安出了名的礼仪大族,世家楷模,我怎么能做这些龌龊事丢了他们脸面呢,学话本技巧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话不仅夸了自个儿,还把祁家给夸了,完,还自己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听课他这番话,祁然摆明了不信,但就像祁相的,他们夫妻俩的事,自个儿一个娘家人插手算怎么一回事,平白让别人笑话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杨钦对祁熙是个什么心思随便一个人都瞧得出来。
别的不,就冲祁熙婚后多年无子嗣一条便犯了七出之错,放在旁人身上早就闹翻天了。
可杨钦不仅没有如此,连侍妾也没纳一个,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祁熙,这也是祁然对他诸多不爽,倒是却没真对他做些什么的原因。
他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又看了看面前不知道等了多久的眼眶满是血丝的杨钦,难得没为难他,而是轻声道:“你颈上顶的是个脑袋,偶尔让它动动,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完这句话,便绕过杨少爷走了。
杨少爷回头看了眼渐渐走远的祁然,摸了摸自个儿后颈嘀咕:“我怎么感觉他在我傻呢?”
接着摇了摇头,继续趴在门上有气无力吆喝,“娘子,熙,熙儿,你开门听我一声解释呀……”
祁然听见身后传来杨钦的声音,觉得有些好笑,颇有些明白他父亲的意思,有些感情是朝朝暮暮,有些则是长情陪伴,杨钦他俩许是后者吧。
他本算回了自个儿院子里时,刚过拐角就瞧见站在湖边的祁匡善,有些愣了愣,却还是走了过去,尊敬道:“父亲。”
听见声音,祁匡善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去望着湖面,语气淡淡的:“念儿如何?”
“已无大碍了。”
“他年纪还,你们不了吧,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湖边,我刚刚把你姐姐训了一遍,你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祁相有些动怒。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祁然也没生气,态度平和道:“这次是我大意了些,定无下次了。”
“这次欠了季思一个大人情,金钱债易还,这人情债难偿啊!”祁匡善叹了口气,“不这事了,你对湘洲水患这事怎么看?”
祁然皱着眉思考了一下,“难!”
“何止是难啊,陛下摆明了不想拨银子,但是又想守住名声,太子梁王他们挨个进了宫,不出意料秦王也快到了。”
“秦王?”祁然在口中又把这名字念了一遍,“就算陛下真借着这事试太子他们,那宣秦王回京是个什么意思。”
“楚人好野兽,四爪锋利,勇猛威武,有勇士之脾性,随捕而入笼观之,时日之久,猛兽如家禽恹恹,这时有一山野屠夫出了一策,将之关于一笼,奇哉怪哉!野兽威猛无比气势汹汹,欲将其他吞其腹中。秦王的存在,是陛下再给太子他们敲的警钟,有争就会有斗,有斗自然就会有成败,败为寇,胜为王。”
到这里,祁相回头看了一眼祁然,“阿珩,兽再装的如何温驯,他们都是猛兽,只要有机会就会展现出兽性。”
闻言,祁然勾唇一笑,侃侃而言,“人为万物之长,还怕区区猛兽不成,定于它斗上一斗。”
这话中的狂傲像极了他少年时的语气。
祁相愣了愣,下一刻大笑出声,“的好,不过区区猛兽而已,又有什么可怕!”
这兵来将到水来土掩。
怕死为弱。
弱者便为食啊!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对着季思:
杨钦:你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谁敢动你,我和谁急!
对着祁然:
杨钦:季思他就是个辣鸡!非得和我称兄道弟,我都不屑搭理他!
帅气的作者:狗还是你狗。
ps:游戏真好玩!沉迷游戏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