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天下午,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风率先刮了起来,林澄自认为穿得挺厚,一出门还是被吹了个哆嗦。
林真的车就停在别墅外,林澄行动飞快地上车,生怕再外面多待一秒。
车载空调温度开得很高,林真只穿了件薄薄的西装外套。
林澄一进车里就被暖气铺了个满面。他抖抖身上的寒气,把大衣脱了下来。
“冷?”林真调口,给林澄送温暖。
“冷!”林澄使劲点头。
不知为什么林真最近看着也非常疲惫,不怎么回家就算了,连现在出席宴会,看着神色都略显憔悴。
林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舅舅最近很忙吗?”
林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忙,但也忙出结果了。”
林澄还想追问,林真却缓缓闭眼,睡着了。
他头一次见到林真的时候,林真虽然不拘节,穿着双运动鞋就来赴宴了,但当时看着很有精神。
完全不是现在肉眼可见的疲倦,仿佛有什么事情拖累了他一般。
这样的状态,很难让林澄不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按捺下心中越来越深的好奇,林澄把目光投向窗外。
像这样的宴会,林澄最近也参加了好几个了,每次参宴都是带着不安和恐惧去的,这次却难得心安。
车停靠在酒店大门,林真从身旁拿起大衣,先给林澄穿上,再给自己裹上。
侍应生快步上来接应,林澄围巾裹住下半张脸,避免寒气吸入鼻腔引发新的一轮鼻炎,一双好奇的桃花眼露在外面,像刚出生的鹿,对外界尚未有风险的感知,只有好奇。
“你对程家有感情吗?”步入电梯时,林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差点把林澄本就冻僵的脑子问死机。
“没有。”林澄老实交代。
无论是从谁的角度来看,他在程家都没有过上好日子。他妈妈走之后,本来属于他的一切东西,都被程天默许程远抢走。
财产是事,毕竟他妈妈部分的财产是指定留给他的。更重要的是,程天其人,无论是做父亲还是做丈夫,都严重不合格,如果要用百分制给他一个分的话,那林澄只能给到十分。
在诸如此类种种原因之下,他对程家唯有浓浓的憎怨之情。
“那就好。”林真对林澄的回答很满意,言语间透露出浓浓的欣慰。
林澄还没来得及追问为什么这么问的时候,电梯门开了。五星级酒店最不缺的就是暖气供应,大厅里还因为连同外面略显高冷,走进宴会厅,林澄有一种直接入夏的感觉。
侍应生前来取走了他俩的外套大衣和围巾,不知怎滴,林澄心跳地要比往日急促,似乎在紧张什么。
“走,去报仇。”林真嘴边挂上冷笑,在车上还困顿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他像一把刚刚出土的剑刃,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出鞘时的剑光亮得能割伤一个人的肌肤。
“啊?”林澄还没弄懂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宴会厅里是穿着扮精致干练的商务人士,觥筹交错之间,不断有新合作,在商量进行,也有新合同被口头敲定,等待宴会结束就去签署。
参加过不少宴会,这种纯商务性宴会,林澄还是头一次来以往无非都是什么生日宴会,结婚宴会,来来往往不是圈里人就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像这种,一个场子里,绝大部分都是林澄不认识的人的情况,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好处就是,大家比起关心明星的周边八卦,更关心今年各种原材料价格上涨的情况,少了探寻的目光,林澄会舒服很多。
他一入场,便开始不自觉寻找程家父子的身影,奇怪的是,向来爱出风头的他们此时此刻却不见踪影。
“我离开一下,你站在这附近,不要乱走。”有合作伙伴邀请林真商讨事物,他低声嘱咐林澄一番后才离开。
林澄乖乖地现在原地,目光也不到处量了,他对着窗户出神,心里想的全是最近这些疑点重重的事。
当他出神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动作很轻,但足以把他从幻想世界里叫出来。
“林先生?”侍应生轻声叫他,似乎很怕惊动其他人。
“嗯?”
侍应生头一次坑人,业务不熟练,贼眉鼠眼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心里有鬼,林澄心里略感好笑。
“有位先生让我转达你,有剧本要跟你谈。”
“先生?程先生?”林澄似笑非笑地。
侍应生压根没想到林澄一眼就识别出来他的谎言,他有点着急,生怕拿不到钱。
“你让他要聊来大厅聊,别像见不得人的老鼠。”林澄揉着指间关节,冷冰冰地。
跟在林真身边,他似乎学到了一点,关于林真的为人处世。
比如遇事不要慌,先找对方的疏漏和缺点,再从对方最害怕的地方下手。
不一会儿,程远从拐角处走向了林澄。
几日不见,两个人从前的状态仿佛交换过来了一般,林澄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吃吃喝喝睡大觉,闲来无事看点电视和剧本。
明明是大冬天,他愣是过出了春日里万物复苏的感觉,人家是植物抽条动物苏醒,他是养得洪光焕发,一看最近日子就非常滋润。
与之相对应的是程远的状态。一个人的运势看脸也能看出来,古人印堂发黑,最近有难,科学来讲就是人的情绪会影响到整个人的状态,天天走路平地摔吃饭喝水被呛到的倒霉儿,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况且程远最近遇到的,还不仅仅是这种事。
“你能不能帮我同舅舅求求情,放过我们吧。”程远低声下气哀求,这是林澄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那是我舅舅。”林澄重点找歪。
“可不可以帮我同你舅舅求求情……”程远很明显被呛了一下,他本着有求于人不同林澄计较的想法,改了口。
“不可以。”林澄压根不知道林真做了些什么。
但这不重要,如果林真没有同他商量就做了,只能明林真做这件事有十足十的动机,还轮不到他去帮一个仇人求情。
林澄斩钉截铁的拒绝让程远惊了一瞬,差点让程远以为林澄壳子里换了个芯。
他深呼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阿澄,你看,这么多年,哥哥对你不算差吧。”
林澄:“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才不知道什么这么多年差不差,他早不记得以前那些事了,他只知道程家对他不好,以前都不了,光是他恢复记忆后到现在,程远想要给他下的绊子都不算少。要讲兄友弟恭,程远还真不配。
两个人在角落聊天,声音也,其实是没什么人看向这个偏僻角落的。
程远从林母死后,再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过这种委屈,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似乎在心里权衡利弊。
“如果你能帮我同林真求情,我就去帮你同虞迟暄求情。”程远自以为找到个会让林澄心动的条件,没曾想林澄低低笑了起来。
“你帮我同虞迟暄求情什么呀?”林澄压住唇角的讥笑,努力让自己演出只有好奇的感觉。
“让他重新喜欢上你。”程远道。
林澄捂住肚子,尽量笑得不那么放肆,以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不想给林真惹上麻烦,但这件事实在太好笑了。
“这么久了,你都不看一次舆论的?”林澄反问道。
虞迟暄高调追妻路人都知道了,林澄不知道程远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还是想在最后关头再次羞辱他。
“他那是逢场作戏,我会让他真心……”程远语气也慌了,他焦急地给自己找补。
“就算是逢场作戏,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林澄冷静下来,反问程远。
程远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过来谈判,他想着,林澄以前那么喜欢虞迟暄,不定真的能找到一片生机。
可林澄几乎是毫不留情地留下一句话,击碎他的幻想:“程先生,不是幻想想的多就能成真了。距离我分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期间发生这么多事,你不知道我是不信的。”
到这林澄冷笑一句:“你到底是真的没看,还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我开始变好,而你没办法阻止这个过程。”
程远被击中了内心最阴暗的想法,他恼怒地想要去揍林澄,林澄慌不择路往后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程远,我还在找你呢。”
虞迟暄跟他父亲电话的时候,刚忙完本月的最后一项工作。算上这项工作提前来的账款,他刚刚完成对赌协议。
“还真行。”虞迟暄他爸看着电脑上虞迟暄经纪人匆匆忙忙赶制出来的报告,不由得感叹。
“你答应过我的事你要做到。”忙这几个月,本就瘦削的身形更是减了几寸,快要变成平板的纸片人。
但提交完报告,他如释重负一般瘫在沙发上,语气低迷地同他爹话。
“你不我也会做的,毕竟是你拿命拼出来的。”虞父关闭报告,点开另一份发送人来自林氏集团开头的文件。
“那我先睡一觉。”
“你不去看戏吗?”
刚累了一天的虞迟暄,再次踏上繁华的名利场,准备前往吃瓜第一线。
他拿着他爸给的邀请函,畅通无阻地进了高端商务人才聚集地,还没来得及认清东南西北,就在人群里一眼找到角落边上的林澄,和程远。
他想像兔子一般跳过去,开开心心地告诉林澄,他终于不至于有心理负担,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林澄的时候,就看到程远想要挥舞出来的那个拳头。
他想都没多想,直接走上去,接住了那个拳头。
“哥哥,晚上好。”虞迟暄接住程远挥过来的拳头,反手推开,他情绪有点激动,推人的力气也大了点,推得程远往后一个趔趄。
“你好。”林澄一听见这个声音,想起下午来之前单曲循环这首歌的时候,下意识地跳开,动作飞快。
“阿虞。”程远眼巴巴地望着他。
“没事吧哥哥?”虞迟暄看也不看他一眼,关切地询问林澄,看模样是又想凑上去问又怕林澄嫌弃。
“我没事。”林澄不自然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急急忙忙往外面走,想去找林真。他边走边责怪大厅的暖气开得太足,烧得他脸发烫。
“阿虞!”程远又叫了一声。
“有事吗?”虞迟暄不解地看了一眼程远,眼神写满疏远。
“好久不见。”程远也不知该什么。
“不必,我不想见你。”虞迟暄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想去追林澄。
“我有话想跟你。”程远急忙叫住他。
“等宴会结束,你还想的话,再来找我吧。”虞迟暄扔下一句话边走了,语气里充满不耐烦。
这个语气,程远不能更熟悉了,很早以前,虞迟暄就是用这种语气同他讲话的。
那个时候的虞迟暄就像现在一样,眼里只装得下一个林澄,其他所有人都是陪衬。
对林澄好的,会被他划分到勉强可以交流的阵营,对林澄不好的,比如他,就会被自动划分进仇人阵营。
兜兜转转快十年,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林澄脚步越走越快,他知道虞迟暄在身后追他,但他不想停下,还没留神,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胳膊。
“林澄,你跑出来干嘛?”
林澄一抬头,看见林真那张熟悉的脸,他顿时放松下来,指了指身后匆匆赶来的虞迟暄,一脸无奈。
“你怎么也来了?”林真更惊讶了。
“我爸让我来的。”虞迟暄言简意赅,目光不离林澄,看得林澄心里发毛。
“行了,你来了正好,等会儿你也两句。”
“好。”
林澄:“?”
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世界达成了。
虞迟暄和林真脸上都带着胸有成竹的浅笑,看得林澄云里雾里。
他觉得好奇的事等等自然会知道答案,所以并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这倒是让林真受不了。
“你都不好奇等下要发生什么吗?”
“等下不就发生了。”
“呃……”林真无言以对。
三人从宴会厅外绕回来,宴会主人拿着话筒上了主席台,开始同大家聊天。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稀疏平常普普通通的宴会。
但林澄敏锐地注意到,灯暗下去之后,四周多了许多窃窃私语,本来是通往其他地方的门被关上了,四周还多了许多身材壮硕的侍应生。这绝不是普通宴会的规格。
“今天,我的一个朋友,林真,他有一些话,想要同大家。”
主人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应该和林真商量好了,他一般突然想起林真的请求,急急忙忙断话头,邀请林真上去讲话。
林真刚一上去,虞迟暄就往林澄身边靠了几步。
林澄:“!!”他也往一旁靠了几步。
虞迟暄无奈地:“等下有事要发生,你离我近一点,我方便照顾你。”
林澄将信将疑地望了他一眼。昏暗的灯光下只看得见一个轮廓,和皎皎如星的眸子,倒映出台上几盏灯的色彩,像是流动的舞池。
林真清清嗓子,先跟大家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林真,想来大家都不陌生。”
这话得很狂妄,却没有一个人反驳,大家都专心的听着林真接下来的发言。
“熟悉我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家就是从同安发源的,后来因为一些变故,我才离开国内,去往海外创业。”
“家庭变故,因为是私人问题,我就不再赘述了,这里要的是,我姐姐的夫家,桐安的程家。”
“还有朋友应该知道,我回国之后就开始对程家展开围剿。可以,程家股价的下跌和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到这里,林真短时间停顿了一下,望向林澄。
“因为私人恩怨,所以我对程家展开了一系列调查,我发现,程家企业每年的报表都不对劲,而且在同程家私底下商务接触的时候,我还发现他们企业存在严重的质量货品参差不齐。”
“在座各位都是国内商业新兴人才,我的事情严重性大家自然懂。今天邀请大家来,除了一起商讨商业合作之外,还想邀请大家一起抵制这种行业害虫。”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收听!”
话音一落,四周灯亮起。有人在疯狂逃窜,林澄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拖了一下,然后从旁边跑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过来。”虞迟暄描淡写的扫了那人一眼,将林澄扯到身旁来。
那人一看就跑了,却在大门口和警察碰了个正着。
“接到群众举报,这里有偷税漏税人员流亡逃窜,请问是哪位举报的?”
林真从台上悠悠下来举了个手。
“您要举报的人是哪位?”
林真手指向躲在角落里正试图用餐布把自己裹起来的程天,保安正用力把他揪出来。
“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林真对林澄眨眨眼,跟着警察一起走了。
等到警察彻底退走,林澄才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吓到了?”虞迟暄轻声问道。
“没……”他就是有点意外。
“林叔挺狠的,税务局那边刚去企业查税,他后脚就把程天关住了。怪也就怪成天贪心不足蛇吞象,什么都想要死,到临头了还要风光一把。”
林澄喝了口饮料压惊,随着警察的退场,四周也恢复了正常秩序。
主人重新回到了主席台上,维持正常的社交礼仪,因为这个插曲,大家从商谈合作变成了讨论程家这个八卦。
“要是查出来没有偷税漏税怎么办?”林澄不安的咬指甲,被虞迟暄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
“这个证据是我收集的,你放心,不可能没有。”虞迟暄得斩钉截铁。
“啊?”林澄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累的都快要死掉了吗?”
虞迟暄:“之前收集的。”
林澄这才安心一点,他一放松下来,就突然想起另一个人:“程远呢?”
此时此刻的程远已经跑出了宴会大厅,从他看见虞迟暄出现在大厅的时候他脑中的危险雷达就响得飞快,他买通侍应生从厨房溜了出去,刚走没多久就听见了警笛声。
他双手颤抖的拿出手机给公司董事拨电话,得到的全都是“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要是不明白,公司出事了,他就是傻子。他讨厌程天不假,但并不希望程天倒台。
他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他没有能支撑起一个公司的魄力,如果程家倒台,以他的能力,再翻不起什么大浪。
他出来的急,并没有穿多厚的衣服,薄薄一层西装并不能抵御桐安的寒风。
这个时候回不去家,也不能去公司,他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唯一能用的只有几个平台上的几百块钱。
当初为了可笑的虚荣心,他去哪里都要刷卡,如今卡一冻结,他身上竟然连四位数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不似林澄,有叶时,有顾谷,有林真,甚至虞迟暄都毫无保留地保护他。
他只有自己。
想了想,公司法人不是他,冻他的卡是因为程天只有的主卡被冻结,所以他并不用害怕。
他往地下车库走去,决心回到车里取暖。
过了好一阵,他的身子才热乎起来。
虞迟暄和林澄这个时候也出了宴会大厅,往地下车库走去。
林真叮嘱了虞迟暄,让他记得带林澄走,来,他算去让司机来接林澄,但虞迟暄一来,他就省了这个步骤。
“偷税漏税应该只要补税就好了吧?”
地下车库很空旷,林澄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四周太过安静,程远个毫无保留地听见他们两个的谈话。
“你放心,他们补不上的。”虞迟暄替林澄卡车门,宽慰他。
“因为缺口太大吗?”林澄没急着往里坐。
“是的。而且我们手里还有其他东西。”
虞迟暄绕过来,把林澄推进副驾驶里,关上车门,自己再绕过去,走到主驾位。
程远心里一惊。
他是知道,虞迟暄手里那个其他东西是什么的。
他刚回国的时候,和虞迟暄见了一面。当时酒喝得太多,再加上虞迟暄答应带他回和林澄一起住的地方,他一时鬼迷心窍,觉得虞迟暄是喜欢的这张脸,而不是林澄,就把话全捅了出去。
现在想来,全是虞迟暄给他下的套。他自以为机关算尽。整个合约期间,全是他在给虞迟暄下套,他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花招,没想到虞迟暄反过头来给他下了,全是招招致命的套。
车门已经关上,程远不知道车里还在讲什么,他心乱如麻,心跳快的好像马上要奔赴急救中心。
慌乱之中,他开手机,拨通虞迟暄的电话。
“程远的。”虞迟暄瞄了一眼来电显示。
“接呀。”林澄催促道,他想看看程远还能出什么东西。
虞迟暄笑着看了他一眼,滑动手机,接了起来,顺手开了外放;
“喂?”
“虞迟暄,你可别忘了,我手里还有——”
“你现在就往网上发吧。”虞迟暄右手接动电话,左手在车窗弦上轻轻敲动。
“你就不怕林澄的名声毁掉?”
“程远,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因为这几个视频和你签的合约吧?”
虞迟暄好笑地看了一眼副驾驶眼睛亮晶晶的林澄,心里一动。
“那不然呢?”这话时程远心里还有一点期待。
“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收集你爸的违法犯罪证据不会那么顺利。”
虞迟暄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上,扭过身子,专心地看林澄的侧脸。
“呃……”电话那头的程远沉默了很久,虞迟暄很耐心地在等,猎人守猎物往往会耗费上半天的时间,更何况这也不难熬——林澄也在这里呢。
空气里一片寂静,静得林澄呼吸不畅,生怕断谁的思考。
“还有话吗?”虞迟暄发现了林澄的异样,催了催程远。
“所以你主动接近我,都是为了收集那些东西……”程远的很用力,似乎是很难接受,“就是为了今天,把我爸送进去?”
虞迟暄愉悦地笑了起来,他唇角玩的时候没有丝毫锐利,像是万千世界里一个普通的帅哥,吐出的话却是恶魔低语。
“还有你。”
程远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甚至开始口不择言地辱骂虞迟暄。
在他出脏话之前,虞迟暄干脆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那些视频是什么视频呀?”林澄很好奇,这是这件事里最和他有关系的内容了。
“一些拼接剪辑的东西。”虞迟暄随口答道,发动引擎,算送林澄回家。
“那他为什么觉得这些东西可以威胁你?”林澄愈发好奇。
“因为我一开始,如果他不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我就跟他签订一个两年期限的合约。”虞迟暄有问必答。
“哦,那我可以知道合约内容是什么吗?”
“合约内容就是,疏远你,压你的事业,并且配合他演戏,替他疏通关系。”
到这,虞迟暄停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对不起。”
林澄听过很多个虞迟暄嘴里出来的道歉了,有吊儿郎当,有真情实感,都没有这个道歉给他的触动大。
但这个道歉不该由没有记忆的他来接收。
“我懂了,你为了收集这些证据扳倒程家,借着视频的事,趁机和他签上合作关系,然后一路收集证据。”
林澄点点头,就好像没听见刚刚的道歉一样,顺着虞迟暄的话往下。
知道这点的虞迟暄眼睛微微暗了一下,但他也没有往心里去。
他以前做的很过分,他明白,他当时觉得这些东西只要解释过了,林澄就能原谅他。
后来他才想明白,剥夺一个人最热爱的事业,对他来无异于是剖心之痛,他能不能求得林澄的原谅已经不再重要。
只要林澄开心,一切都好。
“这样没问题。而且他家里手上不干净的人有很多,这一次我和林叔叔会把程家从桐安踢出去。”虞迟暄跟林澄包票。
“不干净的事?”林澄很好奇。
车已经行到大路上,兴许是因为下雨,路上行人并不多,车也少,一路开过去,都没遇到几辆同行的车。
林澄心不在焉,一直在回想刚刚聊天时所获得的信息,心里越发不安,他总觉得他和虞迟暄遗漏了很要紧的事。
“程远怎么逃出去的?”为了缓解心里的不舒服,他决定先开口提问。
“不知道,可能买通了谁,他身上有表有戒指,买个侍应生不难。”虞迟暄看着红绿灯,随口回答。
“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林澄紧皱眉头。
“蚂蚁掀不起风浪。”虞迟暄对程远这个人的认知很清楚,贪财,什么都想抢,家子气是怎么伪装都洗不掉的特点。
“哦……那还是谢谢你。”林澄真情实感的道谢。无论如何他都是利益获得者,即使虞迟暄都没问过他给的是不是他想要的。
“不用谢。”
只要林澄能幸福,他累一点苦一点都无所谓。
红绿灯变灯,绿灯显示可以通行,林澄背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有些犯困。
虞迟暄瞥了一眼有些困倦的林澄,露出一个浅笑。
另一旁的程远,正踩着120码的速度,在市区的路上狂奔。
他在找一条路,一条可以和林澄虞迟暄的车面对面相遇的路。
为了不让林澄虞迟暄发现端倪,他甚至饶了路,又为了能赶在林澄到家之前遇到二人,他不得不开高速。
Gps不断报警,红绿灯不知道踩了多少个,他脑子里只有两个人车前对视的模样。
他不明白,他凭什么什么都没有,林澄凭什么什么都有。
那些他争取到的东西,如同水月镜花,一个石头进水里,激起千层波浪,于是他的好梦被叫醒了。
他眼睛猩红,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他妈妈正在路中间,劝他不要这样做,让他乖乖的。
眼前又出现了林母的笑容,恬淡文静,看脸都能想象出她本人的温柔。她声音轻轻的,在规劝他:“做人不能贪得无厌。”
他失了神,脚上不自觉踩了刹车,一头撞在上面前的车。
车燃起火的瞬间,他挣扎了一下,随后缓缓闭上眼。
这样死了也好,不用坐牢,也不用再做噩梦了。
救护车到的时候,林澄已经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了。他望着程远的车,又看了一眼虞迟暄,眼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