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林澄要来的虞迟暄想先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无论如何也得让林澄觉得他还是个帅哥。

    他还不知道在还昏迷不醒的时候，连胡子都是林澄看着助理刮的。也就是，他什么模样林澄都看过一遍了。

    医院住院部来往的人一向很多，有推着轮椅的，也有支着个拐杖缓慢往下走的。

    很多人在住院部都是长住，尤其是老年人，身体不太好，隔三差五就要去医院住几天，干脆直接把医院当第二个家了。林澄收回视线，不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注视他人。

    来探望的家属也很多，寒冬腊月，大家都穿得挺多，在医院大家又多习惯性的戴口罩，除了那副遮住标志性双眼的墨镜，林澄和其他来探望病人的家属并无二样——除了他是着空手来的。

    电梯里比较拥挤，有人推着刚刚晒完太阳的病人回病房，在电梯里声交谈。

    林澄目不斜视，盯着头顶红亮亮的数字，一直变动到快顶楼，电梯里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出电梯。

    助理等在外面，手上还捏着个苹果在削，他看见林澄来了，放下苹果，开心地同林澄招呼。

    林澄也不懂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他点点头，开病房门，便看见一个正襟危坐的虞迟暄。

    林澄：……

    他是来看望病人的，不是去监狱探监的。

    虞迟暄紧张极了，他好像把以前自己吓唬林澄的模样忘了个精光，或者以前他仗着林澄对他还有那么点感情为非作歹，如今再也不敢了。

    林澄都和别人亲了，他再造次，林澄岂不是要直接跟着别人跑了？！

    林澄哭笑不得，他关上病房门，拉了个凳子，坐到病床前，直视虞迟暄。

    “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虞迟暄不敢同他对视，移开眼光，望着窗外。

    冬天的夜来得都很早，尤其是不出太阳的时候。林澄来的路上天上还开始飘雪了，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浸湿了地。

    这会儿天的样子像是被雪浸湿的水泥地一样，黑压压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林澄也发现视线不太好，他起身去把整个病房的灯都开，骤然亮起的白炽灯灯光刺得虞迟暄往后躲了一下。

    “你有什么想同我的吗？”林澄脱下大衣，放在一旁，趴在病床的栏杆上，饶有兴趣地问。

    他对虞迟暄这副模样感兴趣极了，不过是被车撞了一下，又睡了一个月，起来整个人都变了，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我……对不起。”油嘴滑舌的虞迟暄变成了嘴笨的虞迟暄，靠唱歌吃饭的他，此时好像只会重复这句话。

    “我了，道歉的话可以留到下次，点有意义的。”林澄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肩膀。

    虞迟暄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该解释他以前的行为还是该讲讲以后的规划，还是诉一下，在沉睡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梦。

    “不知道什么？那我问你答？”林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好像是狐狸精再世，引得虞迟暄撇开头不敢细看。

    “好。”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很早……早到不太记得了，十三四岁，十五六岁。”

    “那为什么和程远签合约？”

    “因为他也不喜欢程天，我和林叔叔约定了搜集程家犯罪的证据，所以才和程远签订了合约。”

    “不喜欢程天？”林澄皱起了眉头，他看这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狡诈，还以为关系很好呢。

    “他觉得程天对不起他妈妈，也对不起他，他不仅讨厌你和林阿姨，也讨厌程家的其他人。

    但他没有单独斗的勇气，还贪恋程家的财富，所以一直甘愿当程天的好儿子。”

    虞迟暄对程远这个行为也颇为不赞同，出来时语气全是讥讽。

    “那为什么答应和我签合约？你和程远签了合约，完全没必要再拖我下水。”林澄话时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在录口供，例行询问。

    “我那个时候觉得你对不起我，想要惩罚你。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离开我，能把你绑在我身边也好。”虞迟暄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哦？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不起你？”

    “因为你当初走就走，在我最需要你的鼓励的时候，你销声匿迹，去你学校找你，你学校你请假了，我找了你很久。”

    “现在你知道原因了吗？”

    “知道了，程远什么都跟我了。当时程远一直在骚扰你，你睡眠质量不好，最严重的时候连续做几天噩梦，差点从楼上摔下去，叶阿姨看不下去，把你从程家带走送去休养了。”

    这段情节，林澄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叶时都没有跟他提过。

    虞迟暄刚醒来，脸色还不是很好，话久了，嘴唇开始起皮。林澄瞥了他一眼，起身，准备去叫助手整点热水来。

    “哥哥！你去哪里？”虞迟暄慌乱地叫他。

    “帮你叫水。”

    “我不渴！”

    林澄回头睨了他一眼，完全不搭理他，开门，人倒是没出病房，对着走廊叫了两声助手，助手就出现了，手上还带着一瓶新鲜的刚装好的热水。

    林澄接过热水和水杯回到病房，给虞迟暄倒了一杯。

    虞迟暄如今的模样，林澄看了还觉得有些好笑，虞迟暄能有今天也挺稀奇，比起他认识虞迟暄时虞迟暄一脸拽相怼天怼地的模样，如今倒是真算得上是一只无害的白兔了。

    可惜这白兔形象能维持多久，谁都不定，林澄也不抱任何希望。

    “无论如何你都骗了我很久。”林澄把水递给虞迟暄，淡淡地。

    他不太介意失忆之后和虞迟暄产生的冲突了，但以前的事，他没资格原谅，仅仅能代替当下的自己，原谅虞迟暄的欺骗，救命之恩大过天，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扛过第二次车祸，姑且算是虞迟暄把他从生死边缘捞回来的。

    “对……”

    “了不要再对不起了。”林澄皱起眉，断虞迟暄的道歉施法。

    “那我可以做什么弥补吗？”虞迟暄看林澄的模样，多少有些可怕。

    “有吧。”林澄点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

    再走出病房的时候，林澄心情颇好。他好像是和敌国谈判的大使，谈了个非常优越的条件回来，满脸写着开心。

    病房里的虞迟暄心情也还算好——付出一些劳动，换回哥哥对他的爱，何乐而不为呢。

    助理狐疑地拿着苹果往病房里走，这一个月里别人送给虞迟暄的果篮全被他吃了，就算虞迟暄现在醒了也没法吃，医生特地交代过，不能吃太冷的东西。

    “虞哥，我怎么觉得林澄笑得像宰客成功的奸商啊？”

    “嗯，因为我被他宰了。”虞迟暄眼角带笑，完全没有被宰顾客该有的生气。

    “那你还这么高兴，不会是被撞傻了吧？”助理狐疑地看了一眼虞迟暄。

    “他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能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成功追到他，他就既往不咎。”虞迟暄越想越开心，笑意快要从嘴角跳出来了。

    “搞不懂你们谈恋爱的。”助理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又替虞迟暄倒了杯热水。

    虞迟暄一醒来，接憧而至的就是源源不断的通告，即使他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采访，仍然有一群人等在病房外。

    虞迟暄承认，他还是在心里舒了口气的。他对自己的人气颇为自信，但再自信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害怕丢了面子。他的人气还在，就能在事业上帮上林澄的忙。

    先被放进来的记者是和虞迟暄公司关系颇好的一家媒体，记者带着摄像机一脸激动的进来，开门见山地问：“虞老师，您知道林老师最近的吻戏吗？”

    虞迟暄眼神不善地眯起双眼，不是好采访之前会对稿吗？

    他的经纪人不可能把这种问题放进来，只能明这问题就是记者主动提出的。

    他还真没什么想的，一是他非常不爽，不爽到记者笑着的脸已经开始僵硬，生怕虞迟暄跳起来骂他们一顿；

    二是，他不敢干涉林澄的任何决定，别拍吻戏，林澄要去拍个床戏，他也只能站在片场里亲眼监督，不敢造次。

    “知道。”虞迟暄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才不爽地回道。

    “那您知道，对方演员夸赞林澄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吗？微博上已经出现许多磕cp的吃瓜群众了，我们知道，虞老师和林老师算得上是竹马之情，又有前缘，您甚至公开放下话要追林老师，所以您对此怎么看呢？”

    他能怎么看，用眼睛看，还看了上百遍同样的视频！

    那些超话里磕cp的都没他看那个视频看得多！

    这话他当然不敢当着记者的面出来，倒不是怕记者，怕的是播出去以后林澄不舒服。

    “林老师开心就好。”

    记者似乎没想到虞迟暄出这种话，她好奇极了，但经纪人已经不耐烦了，问出这种问题，即将被他拉入黑名单，失去提前采访的机会。

    第二个进来的记者更夸张，他话筒都没递出去，先发问了：“虞老师，请问您康复之后，有再次追回林老师的决心吗？不是怀疑虞老师您的魅力，是因为林老师现在挺火的，许多生和花旦都公开过想和林老师搭戏，您会有危险感吗？”

    虞迟暄想闭眼睡觉了，他宁愿没醒来过。但镜头面前，艺人该有的素养还是该有，比如不能惹男朋友不开心。

    “林老师优秀是因为林老师很努力，和我还有其他人追求林老师无关，无论林老师有没有追求，他都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演员。”

    这两个采访完之后虞迟暄什么都不乐意接受采访了，他才不想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林老师。

    就算有一万个同辈流量喜欢哥哥，哥哥也只给他一个人机会……等等，林澄好像没有这么过，林澄只过要给他机会，没有过只给他一个人机会。

    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吓了经纪人一大跳。

    “手机给我，我要给林老师个电话。”虞迟暄越想越慌，万一林澄给了许多人一个机会，别人又没得罪林澄，只有他得罪林澄，他岂不是0胜算？

    “林澄今天有拍摄，你电话他怕是接不到。”嘴上这么，实际上经纪人还是拿出手机递给虞迟暄。

    “你得对！”虞迟暄缩回手，不算再接。

    林澄现在是十足十的事业心，他要是断林澄工作，在林澄心里怕是又要减分。联想到可能存在的情敌，虞迟暄觉得这件事更有可能了。

    琢磨来琢磨去，他实在没忍住，还是拿过手机，给林澄发了个消息。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消息发出去五个时以后，虞迟暄在收到林澄姗姗来迟的回复：“拍综艺。”

    言简意赅，好似从没爱过。

    又是一个月以后，在虞迟暄的强烈要求之下，他终于出院了。

    出院的第一天，就是去综艺录制现场刷一波存在感，让业内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哥哥！

    从纪青那里获取林澄的行程表之后，虞迟暄全副武装，开车前往林澄的工作地。

    他算到了有狗仔偷拍，所以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却算漏了，狗仔早已认得他的车。

    当晚热搜第一挂着大大的爆字#虞迟暄出院第一时间重开追人之路。

    林澄刚从录制现场出来已是深夜，开手机就看到了这条热搜。

    他有点无奈，但不算在意，做明星就意味着私人生活被无限压榨，他入行之前就明白了。

    倒是虞迟暄，好像是头一次被拍到一样，给他连发一串对不起，就差本人到他面前鞠躬道歉了。

    他算回家去再给虞迟暄回消息，纪青开着车一路绿灯把他送回家就走了，他开门，就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鸡汤味，他正疑惑，大半夜的林真也不可能煮鸡汤，阿姨这个点早回家了，他换了鞋，正准备去厨房看，就看到虞迟暄端着个鸡汤，似乎被水蒸气烫到了，眼泪顺着脸颊滚滚直掉。

    林澄换好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