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柚饶有兴致地看着“羊”的操作。

    拥有几十个未成年少年少女的武装组织，由其中十三名成员组成‘评议会’，通过开会讨论来决定组织的大事，譬如是否让希望加入“羊”的人成为组织成员。现在，这十三名成员正在开会，针对是否将川上柚纳入组织一事。

    或许是因为男孩更有力量，为组织做的贡献更大的原因，评议会大多数都是男性。

    不，可能划分标准不是这样？

    粉发女孩柚杏和先前那个叫白濑的银发少年，不出意料都是评议会的成员，中原中也同样，但在表决投票方面——在了解到中原中也只有投一票的权利时，川上柚开始对评议会的选人标准产生质疑。

    这份质疑在听到少年少女们讨论问题时变成了确信。

    “不觉得他很可疑吗！一副大少爷的样子！擂钵街怎么会有这种人！”

    “川上是有原因的！你不知道不要乱讲！”

    “他能干什么？连枪都拿不起来吧！”

    “为什么要他拿枪？！你想让他干什么？！”

    “反正我不同意！”

    “反正我同意！”

    ……

    真的是过家家一般。

    这个组织里，就没有靠谱点的脑力派吗……

    川上柚的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中原中也的圆脸上，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羊羔们应该都没有读过书。

    这便是症结所在了。

    举目望去，遍布十多岁的萝卜头，最大的看起来也没到18，待在擂钵街这个地方，他们的日常就是争抢地盘和赚取食物，读书好像根本没什么用，似乎也没人有读书的念头，在柚杏的叙述中，“羊”存在了这么多年，却连半点长期经营的生意都没有，纯靠收地盘上的保护费和各种日结的工赚钱，一直都没有存下来多少。

    等等。

    没钱自然不会有好东西吃，中也君之所以长不高，不会就是这段时间的营养没跟上吧。

    在15岁加入港黑之前，整整8年，都在吃非常朴素的食物——

    突然心酸。

    脸圆不代表吃得好。

    和长胖可能是喝水胖一个道理。

    战斗本能强烈·对视线敏感·中原中也：？？？这个人先看着他发呆，然后去看别人，接着又看着他发呆，一脸非常惋惜和心痛的样子，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确定他以前没见过这个少年。

    毕竟这样的人，见过怎么也该有印象才对吧。

    所以——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川上柚并不知道中原中也脑补了什么，只是在严肃地思考伙食问题：今天是吃了晚饭才开启“初遇”情节，还没有吃过羊羔们提供的饭食，明天似乎就要逃不过了……该不会是紫菜饭团的一百种吃法吧？

    可怕。

    明天能在外面吃吗。

    不定5年前的横滨美食会给他带来惊喜。

    这样想着的时候，川上柚终于移开了总是落在“羊之王”身上的视线，看向把他捡回来的柚杏。

    无论是理论还是感情来讲，他的步调都应该紧跟柚杏才对，如果才进入基地就把柚杏抛开，谁都不可能再为他话了。忠诚这种东西，人们不管自己有没有，总是希望别人有的。

    讨论的间隙里，柚杏偶一回头，恰好撞进双蜂蜜色的眸子，脸上不由泛起微红。

    他一直在看她吗？

    她一定会帮他的。

    这样想着，柚杏更加灵活地组织语言，试图服“羊”的同伴。

    最终得出的结论如下：川上需要经过三重考核，才能加入组织。在此之前，可以将其当做新人看待，但不能让其接触到“羊”的机密。

    听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

    会议已结束好一会儿，“羊”的成员们各自散去。

    川上柚和柚杏结伴走在狭窄的路。

    柚杏在发脾气：“以前他们怎么不这样弄？还不是因为……”嫉妒你好看！

    “没有关系的，柚杏姐。”金眸的少年微微而笑，夜色下有种别样的美感，温和而神秘，“我都看到了，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模样。”少年轻缓地咬字，音色十分优美，夜风中无端缱绻，“少女不染尘埃的纯洁心意，是人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已很感激。”

    “你、你在什么啊！”

    柚杏脸都要烧起来，慌慌张张道，“我去睡觉了！你也去吧！”

    粉发的女孩转身就要走开，又不放心地转头叮嘱，“对了，要是白濑他们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的。”金眸的少年语声温柔，“晚安，柚杏姐。”

    直到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川上柚才结束这段演绎，转头迎接下一段。

    侧后方隐藏在屋檐阴影里的身影向前迈了一步，现出中原中也的面容。橘发的少年站在木箱上，双手插在口袋，表情在月光照耀下带着些许警惕，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喂，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的变声期基本在12~18岁，更多在14~16岁，13岁的中原中也嗓音还带着些许孩童的稚嫩，虽然能听出几分日后的磁性，可正因为知道日后是什么模样，此时听起来，才更有……那种形容不出的感觉。

    大概是可爱吧。

    令人忍不住想逗一逗的那种可爱。

    川上柚笑起来，比起面对柚杏的微笑更多一分真实：“中也先生觉得呢？”

    这称呼让在擂钵街摸滚爬多年的中原中也浑身不自在：“别这么叫我。还有你那是什么表情？”

    川上柚不解地摸了摸脸。

    中原中也跳脚道：“好像在看儿……晚辈一样！你也大不了我几岁吧！”

    咦，是这样吗。

    川上柚意思意思收敛了一下神色，语声听不出丝毫歉意道：“抱歉，但都怪王你太可爱了。”

    中原中也：“……可爱？”

    川上柚耐心地换词，金眸里的真诚仿佛要溢出来，甚至行了个觐见的礼节，以咏叹般的声调道：“吾王，您帅气的身姿已铭刻在我的心脏——”

    “我才不是王。”中原中也提高了声音，脸上已渗出微微的红，可能是气的，“只是拥有手牌而已。拥有‘强大’这一张手牌，我只是在负着这个责任而已。”中原中也的声音恢复平稳，“所以，不要那么叫我。”

    “谦逊的守护吗。但，正因为如此，您才是王啊。”稚嫩且不懂人心。

    意识到自己好像进入了某个不妙的角色，川上柚收住表演欲，给这段对话一个尾声，“好的，中也。”

    中原中也：“……”

    突然被喊了名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羊”的人都是这样喊的，似乎又对了。

    中原中也看着夜色下微笑着的少年，只觉一阵无力，跳下木箱招呼道：“跟我来。”

    男孩和女孩睡在不同的屋子。

    “羊”做不到一人一间房，通常是三四人、五六人一起这样，川上柚安静地等待着安排，他这一身富家少爷的模样乍看起来像是用金玉养成，一点苦都吃不了，但当然只是表象，真要和男孩们挤挤也不是不行。

    只要他们身上都干净。

    中原中也带着川上柚往卧房走去，边道：“你今晚和——等等。”中原中也突然反应过来，神色更警惕了，“你今晚和我睡。”

    川上柚眨了眨眼。

    “就我们两个。”中原中也以冷硬的声音道，“别想再耍我！”

    川上柚满脸迷茫，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其实他当然知道。

    但这样更好玩不是吗。

    带着新人走向另一个房间，中原中也满脸暴躁，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了：“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刚才是故意绕开话题的吧？”

    “所以中也你是觉得我狡猾，怕我骗了其他人，才要亲自看着我吗。”金眸的少年恍然脸，随即无辜道，“可是，明明是中也你先开始纠结称呼问题的啊，我们一起着着忘了前面的话题，怎么能单单怪我呢。”

    中原中也：“……”

    直到走到目的地，橘发的少年都没有话。

    可能是自闭了。

    所以，最终中也君还是忘了追根究底吗。

    洗漱的时候，川上柚想起自己中午好歹花了10分钟编完的、流落到擂钵街的来龙去脉，也有点自闭。

    遇到柚杏没用上，评议会没用上，快睡觉了也没用上……

    枉费他脑内预演了好几遍。

    “唉。”

    低低叹了口气，川上柚洗了脸，走回与洗浴间相邻的卧室。

    过来的路上，他借着月光从窗户看到的其他房间，多半是节省空间的上下床模式，而中也君休息的这个，被褥是平铺在地面上的。当然，只有一床。

    看样子平常是中也君单独睡一个房，总算有点特权了。

    但从某方面来，这也是一种孤立。

    川上柚进卧室的时候，中原中也已换好睡衣，正从衣橱里拿出另外的被子和枕头，放在原本的被褥旁边，见他进来，神情有点怀疑：“你自己铺，这个应该会吧？”

    “……当然。”

    是他演的太过了吗？难道他这么像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吗？

    川上柚木着脸铺好被褥，脱下长风衣叠好放在枕边，又脱下衬衫马甲和领带袜子叠好，在脱衬衫之前，他抱着希望问：“有睡衣可以借我吗？”其实他真的很想带换洗衣服来的，但那样未免太奇怪了。

    盘着腿坐在一边盯着他动作·中原中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你不介意就行。”

    “噗。”湛蓝眸子的少年找出睡衣递给他，突兀地笑起来，笑容里盛满阳光，“你刚才的样子挺顺眼的。”

    川上柚接过：“？”

    中原中也躺下，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架在上面翘着摇晃，姿态惬意：“铺被子的时候。”

    回忆起当时表情·川上柚无奈：“这时候我应该‘很荣幸愉悦到您’吗？”

    “不用。”中原中也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否定道，“你少那样话，搞得人身上毛毛的。”

    川上柚实事求是：“柚杏姐她们很喜欢。”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不话了。

    借来的睡衣稍显陈旧却干净，两人的身高也只差10公分，原本问题不大，可惜川上柚换上睡衣才意识到，中也君的腿长占身长的比例有点大，这件对方穿着还有点长的睡衣，他穿着有点短。

    差不多吧。

    反正还有睡裤。

    将衬衫和长裤都叠好，川上柚终于躺在了被子里。

    平房简陋不影响挡风效果，被褥上有晒过阳光的味道，川上柚下意识地蹭了蹭被子，把自己裹紧：“晚安，中也。”

    “晚安。”

    作者有话要：回去以后，平行世界接触的人的记忆，会回流到原世界对应的人身上。

    然而柚酱还不知道。

    点蜡。

    你现在就可劲欺负中也吧=V=

    川上柚：白！兰！这是什么三无产品——

    白兰：哇啊我不知道啊！我交换的时候附近没别人啊！

    中原中也：你们两个，都被重力碾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