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干部宿舍。次卧。

    没有全身镜，折腾着穿好礼服戴好假发，川上柚大略看了看没有问题，坐在桌前，对着支起的镜子戴黑色美瞳。

    港黑干部买来的，质量自然很不错。

    川上柚失败了几次，顺利戴上后，过了会儿才忽略眼睛里的异物感，看向镜子。

    镜子里黑发黑眸的‘少女’也看着他。

    川上柚拿起了眉笔。

    脸上少了点什么。

    还要有一颗泪痣才行。

    本以为这个步骤也要试几次才能成功，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左眼下方、临近眼尾的位置，轻巧地描上了一颗泪痣。

    仿佛画师给龙点上了眼睛。

    “姐姐……”

    他忽然想起在那个简陋的教堂里的初见，名为“富江”的少女高声的呵斥，傲慢而骄纵的模样，她从不掩饰自己糟糕的脾气，因为深信自身拥有无可比拟的美丽，这美丽化作锋锐的武器，可以轻易刺穿人心，让她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行走时，都拥有特权。

    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弧度。

    镜子里的‘少女’，露出了魔魅的微笑。

    *

    咔擦。

    门开的声音。

    中原中也抬眼看去，撞进双黑色的眸子里。

    那是吸附了所有色彩的、纯粹的黑，精致而略显空洞，却带着种难言的绮丽，对视之间，仿佛有无数神秘被传递。

    门边的，是个非常美丽的‘少女’。

    鸦羽般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每一根发丝都乌黑柔软，恍若飞鸟最为爱惜的那根羽毛；瓷白的肌肤流转着淡淡的晕，恍若埋藏于深海中的珍珠，温润而清幽；黑与白的对比无声诉道不尽的典雅，左眼下一颗泪痣，更是将这容貌显出种别样的勾魂夺魄。

    似是浸染了魔性。

    ‘少女’什么也没有做，观者便如同听到海妖的歌声，迫不及待地要成为‘她’的提线木偶。

    体内仿佛有某种存在苏醒，是荒霸吐的催促，中原中也无意识地抬手——

    “中也？”

    仿佛魔咒被破。

    沉浸在奇异状态中的橘发干部回到了现实。

    川上柚抬手遮住眼角的泪痣：“抱歉，我以为对你没影响的。”

    中原中也迟疑道：“我刚才……？”

    川上柚伸手：“先过来扶我一下。”

    中原中也：“？”

    川上柚退而求其次：“搬个凳子给我也行。”

    中原中也茫然环顾……厅里只有沙发沙发和沙发。

    川上柚：“……我站不住了！”

    站？

    得到关键字·中原中也看向‘少女’脚下踩着的、目测接近10cm的细高跟，唇角剧烈地抽搐起来。

    30秒后。

    被重力挪到沙发，川上柚将脚上的恨天高脱下，狠狠松了口气。

    “干嘛穿这么高的？”实在不能理解。

    “想呼吸一下一米七的空气。”

    “……我进宴会是不会戴帽子的。”

    “也不会穿内增高？”

    “不会。”

    “中也是想我穿了这双鞋就会比你高很多吗？”川上柚真诚表示，“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女伴比自己高这种事。

    听出潜台词·中原中也额头的青筋欢快地蹦跶着：“明明你连一米六都不到，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啊！”

    川上柚认真道：“我还在生长期，以后还会再长高的。”

    “……”

    继太宰治之后，中原中也也听到了这句耳熟到令他心酸的台词。

    橘发干部无力地摇摇头，在‘少女’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量了‘她’几眼。

    不似刚才那般充满魔性，引得荒霸吐都蠢蠢欲动。

    “你刚才……？”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必须的话，他认为那是种“非人”的魅力。

    川上柚简单概括：“我在模仿姐姐。同步率不心调高了点。”

    凭空想象一个魅力超群的女性然后扮演，难度总是超过模仿已有人物的。而恰好，川上柚心中有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模仿对象——姐姐富江。姐弟俩的容貌本就有五分相似，再戴上黑色美瞳点上泪痣，山寨版富江就诞生了。

    只是没想到——

    黑眸晦涩幽深，川上柚垂下眼帘，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举动仿佛呼唤了什么，血液……或者，血脉，给了他回应。

    体内仿佛有一个“富江”与他共存，令他拥有了所谓的同步率。

    到达不了100%的那种。

    中原中也：“你姐姐？”

    他还记得那位因为魅力过高被养父母杀死的川上姐姐。但……

    川上柚肯定了中原中也的猜想：“姐姐不是人类。我的话，现在也不算纯粹的人类吧。”‘少女’抬眸，暗色的眸子蕴着洞察的光芒，“中也也一样，对吧？”

    在中原中也宣称不会受「爱与死」影响时，川上柚便本能地分析起了情况。

    首先排除异能无效化，再排除全港黑都知道不存在的、干部中原的深爱的爱人后，剩下的选项简单明了，即，中原中也不是人类。

    鉴于自身和姐姐的情况，川上柚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个选项，并推测中也同样不会受到姐姐的、非人那部分的影响。

    如果将“富江”的异常用异能来表述的话，那大概是个被动技能：魅惑人类。

    同样对中也无效。

    “……”

    橘发的干部点点头，颇感无奈。

    平行世界里13岁的自己轻易地被太宰看出这点，这个世界的自己似乎也没有好多少。明明是个在港黑也仅有几人知晓的秘密。

    “轮到我问了。”

    川上柚怀疑地看着他，“你刚才抬手是不是想我。”

    中原中也：“……咳。”

    能他也不知道吗？感觉可信度超低。

    中原中也最终还是这样了。

    川上柚倒是没有不相信，只是若有所思道：“如果你再有刚才那种感觉，就提醒我一下。”应该是同步率超过某个临界点了。

    顿了顿，他确认道，“你应该不会再那样了吧？”在西园寺樱子姐的、拥有诸多上流社会人士宾客的生日宴上女伴的话，中也的风评就真的完了。

    并不知道伙伴在担心什么·中原中也：“应该不会。”

    感觉已经有了免疫力。

    川上柚又试了另外几双鞋子，找了双低一些的细跟鞋——其实也低不到哪里去，否则搭礼服不太好看。

    反正生日宴也不需要健步如飞，走慢点就好，实在要摔，应该还有重力可以救场……吧。

    礼仪课“如何优雅地晕倒”里倒是包括怎样摔得漂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用窝在沙发上游戏消耗过去，期间尾崎红叶来看了一次，在对川上柚的扮相表示惊艳的同时，也发现了某个重点。美艳的红发女子微笑着询问：“你们一起洗澡了？”

    中原中也：“？”

    川上柚：“没有，我和中也分别洗的。”

    尾崎红叶趣道：“川上对自己这样不自信吗？依妾身看，只要见到你现在的模样，樱子姐就会放弃中也了。”

    川上柚：“那时我还没换这些。”

    并不知道可以这么像姐姐。

    这无疑是种赞同。

    尾崎红叶笑容愈深，又叮嘱他们几句，才施施然离开。

    中原中也已经想明白了再次忘记问的洗澡问题。

    为了造成“两人一起洗澡”这样宣誓主权的假象……该川上经验丰富吗。

    明明也是单身。

    收到的情书再多又怎么样。

    中原中也略带调侃地瞄了伙伴一眼，得到‘少女’一个含情脉脉的回视——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扇动的翅膀，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闪烁，散发喜悦和依赖的光，橘发的干部不自在地侧过头：“不用这样吧。”

    川上柚：“那我换个版本。”

    鸟依人不行的话，直接上姐姐大人的版本吧。

    *

    横滨洲际大酒店。

    铃木园子提着裙摆从加长林肯上下来，叹了口气。

    她根本不想来参加西园寺樱子的生日宴好吗。

    那个老是抬着下巴看人的女人，真是让人看着就难受。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本来姐姐铃木绫子会跟她一起来的，偏偏最近经历了大学同学自相残杀的命案，笑都笑不出来，这种情况园子自然是拍着胸脯表示姐姐在家休息就好，她可以自己来的，结果就只有管家送她来了。

    一份邀请函是可以带一个伴的。

    鉴于生日宴的举办场地在横滨，园子本算喊川上来充当男伴，但想到对方的身高……她觉得不行。

    樱子那个刻薄的女人一定会嘲笑川上的。

    反正就一个晚上。

    很快的。

    铃木园子如此安慰自己，回忆着邀请函上写的楼层，朝酒店的大门走去。

    “园子姐！”

    她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

    西装革履的青年鸢色的眸子里溢满惊喜，正朝她挥手。

    铃木园子睁大了眼睛：“太宰先生？”

    ……

    一番交流后，铃木园子表示了解了前情提要：“太宰先生你是为了见富江姐，才跑到这里来的？”

    太宰治垂眸，神情忧郁而痛苦：“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富江姐了，电话邮件和推特账号也被拉黑，你知道的，她在港黑工作，我不敢去那边……好不容易听到她会出席这个宴会，我才想到这儿等她。”

    正装更显俊秀的青年声音压抑，“不过现在还没有看到……”

    “我们上去等吧！”

    铃木园子见不得帅哥这个样子，又有求复合的八卦可看，于是毅然地伸出了助人之手，“反正我可以带一个伴，不过太宰先生你要保证克制情绪，要是闹出什么乱子，会被赶出去的。”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神情柔软而动人：“嗯。谢谢你，园子姐。”

    *

    宴会厅。

    无论园子如何讨厌这个晚宴，作为铃木财团的二姐，她在正式场合仍是一位优雅高贵的淑女，在宴会正式开始前有很多来招呼的人，也都要一一应对。

    厅堂内保持着一种算不上吵闹的喧嚣，上流人士们低声交谈着，园子无趣又熟练地和一个人寒暄完，突然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寂静。

    怎么不了？

    随着众人的视线，园子看向宴会厅的大门。

    她屏住了呼吸。

    缓缓走来的，是位动人的少女。

    灯光将她的肌肤衬出种珠光般的色泽，黑发黑眸如深渊散发暗夜的吸引，剪裁得体的同色晚礼服包裹着纤细而婀娜的身躯，裙摆是前短后长的不规则样式，笔直而瘦削的腿下，是黑色的高跟鞋，鞋跟猩红。

    少女的周身带着种不出的慵懒和倦怠，视线轻飘飘扫过在场的众人，唇角的笑意礼貌而疏离，谁都看得出她在敷衍，可谁都没有生气，甚至产生了些许受宠若惊的心思，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到她脚下，让她踩得合心顺意。

    如奢靡的红酒，未饮先醉。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

    铃木园子艰难地将视线从那位夺人心魂的少女的面容上挪开，恢复呼吸，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以十分的诚恳和同情道：“放弃吧。”你没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