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康熙十七年
德嫔还想发话, 见着齐嫔频频使着眼色, 才回过神连忙一巴掌在自己的嘴上:“哎哎, 瞧瞧嫔妾这张嘴!主子娘娘,嫔妾可就是个没脑子的!这嘴巴胡八道的, 您就当没听见!全宫里谁不知道您把大公主当亲生女儿来看待?哪里是敬嫔可以媲美的!!”
皇后冷冷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喝了口茶水。
齐嫔嘴角一抽,下意识的垂下头,装作没听见德嫔的话语。
见状, 德嫔也只有摸摸鼻子,讪讪然的坐在位子上,讨好的对着皇后继续:“嫔妾这不是担惊受怕的很, 昨晚上一夜没睡好?瞧着您今天面色不佳,许是也为大公主担心着呢!”
“德嫔慎重,皇上请了董格格作为公主们的女师, 自然是有皇上的想法, 你这话可得放回肚子里去才是。”皇后冷厉的扫了她一眼——就她的性子, 皇上怎么会把‘德’字给了她?
康熙在乾清宫一连了好几个喷嚏。
“皇上, 奴才去请御医为您看一看?”
“没事!只怕是后宫有人正在念叨朕呢!”康熙摆摆手,示意梁九功退到一边,继续仔细的看着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戴佳噶禄两人奉上来的奏折。
其实两人调查的内容,暗卫们已经送上一份, 康熙掂量着心中的名字, 核对着两人交上来的名单——事关身家性命, 噶禄这一回可不敢隐瞒。
他老老实实, 将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以及内务府多户包衣人家的罪证列举的清清楚楚,甚至不少是连暗卫都不知道的内情也被他列在了奏折上一并上交。
康熙看了没几页嘴角就勾起一丝冷笑,笑容出奇的凛冽,让肃立在一旁的福全和噶禄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躬身垂首。
“朕的私库倒是成了他们了!”
所谓包衣,即为家仆,明朝之溃败亡于太监之手,清朝入关以来,就对此警醒不已,以往太监管理的内务事,就被交予包衣。到现在,从皇帝的私库,到日常所用、所玩之物,甚至连阿哥格格,入宫秀女的宫中礼仪都由包衣出身的嬷嬷教导。
荣华富贵、升官发财、仗势弄权。
对于外界朝臣都极难办到的事情,在内务府包衣人家这里只是喝口水般轻松的事,更不要提大量的织布,官盐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溜出来。
甚至胆大如海喇逊、吐巴之流,只要一年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两个官职,就可以获得令人心跳加速的大量银两。
“朕让你们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裕亲王福全向前一步声音铿锵有力的回道,“奴才两人已经准备就绪,侍卫府的人手和顶替的官员也已准备就绪,等待您一声令下就可以正式将这些蛀虫一网尽!”
福全早就被这些人的所为恶心了好些天,可架着皇上还没下手,他也不好对自己府中的人动手,这才一拖两拖。为此,噶禄这些天可是很不好过,被他明里暗里嘲讽了好些回。
“很好!朕现在就将圣旨发下去,今日就将这些人统统给朕处置了!”
“是!”福全面上带起一丝激动,拱手大声应是。噶禄慢了一步,也慌慌张张的跟上,心底苦笑不已。
“噶禄,别让朕再失望!”康熙的目光落在噶禄身上,他顿时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通透一般僵立在当场。
“……是,奴才遵旨!”噶禄重重闭上眼,止住全身的战栗,缓缓开口。
当天夜里。
京城西城。
灯笼将四周照得透亮,福全和噶禄领着数百人排列而成的四列纵队,朝着海喇逊和吐巴两人的府邸缓缓行去。
一路上,他们路过的府邸总有人拉开门缝偷偷朝外张望着,好奇又惊恐的看着一群群穿着盔甲,面色严峻的官兵堵在街头。甚至有几户胆大的,使了仆役跟在后头,看看倒霉的会是谁家。
越走到西城的深处,里面的府邸越是恢弘。海喇逊和吐巴两人的府邸恰好在正对门,走到道路中央,福全拍了拍噶禄的肩膀,噶禄苦笑着点点头。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四列官兵也分成了两个方向,各自分出一个队将府邸团团围住。
见着所有人准备就绪,裕亲王福全才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两户的大门给本王砸开!”
“是!”
高高在上数年之久,视皇帝的私库为自己的宝藏的两户人家从未想到,他们会迎来一群群凶狠的,毫不留情撞开门冲进来的官兵!
海喇逊披着外衫,狼狈的从妾房里冲到前院,惊恐的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士兵,正高举着火把和灯笼,将整个前院宛如白昼!领头的却是裕亲王!
“裕亲王……何故来本官府上?”海喇逊心底有丝丝恐惧,强忍住惊慌双手握拳,声音微微发颤。
“海喇逊接旨!”福全端起手上的圣旨冷声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买卖官职、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强占民女,草菅人命、辜负朕恩,着革除职务、抄家严办。着裕亲王福全、内务府总管噶禄即刻率众将其缉拿下狱,并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会审,不得有误,钦此!”
海喇逊登时便面如死灰,一下子瘫软到了地上。
而对面的吐巴家也一样,顿时乱做了一气——裕亲王冷笑的盯着海喇逊:“海喇逊大人?还不赶快接旨谢恩!”
“奴才……奴才谢主隆恩……”海喇逊应是,双手颤巍巍的接过裕亲王手中的圣旨,嘴唇哆嗦着下一刻直接晕厥过去!
可他晕厥归晕厥,裕亲王早就一挥手,后面蓄势待发的官兵立刻如狼似虎的冲进了院子中毫不客气将所有的海喇逊一族男女老少还有仆役拖了出来。
门外,附近已经围了不少探听风声的仆役和平民百姓,正对着里头指指点点。
海喇逊和吐巴两户大门敞开,一名名神情冷漠的官兵从里面拖出来一个个穿着丝绸褂子,满面惊恐与慌张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抄家!抄家?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人哭喊着被拖进囚车,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田产地契、绫罗绸缎也很快的被抬出来送上马车。
“这,这是谁家?”有人低低呼喊着。
“这不是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大人……”
“还有吐巴大人……?”
“快!快把这事禀告给老爷夫人!”
“……这,这是要变天了啊?”附近,内务府人家的几名仆役躲在门后偷偷的看着,嘴里嘀咕着,一个个眼中满满都是恐惧!
……
第二日下午。
承乾宫。
刚出月子的乌雅常在身量丰腴不少,整个人如同长开了一般美艳动人。她扎了个两把头斜插着一朵花,穿着一身淡粉色的旗装,满脸堆笑的坐在佟贵妃下首,见缝插针的凑趣两句,满满都是巴结讨好之意。
佟贵妃半磕着眼,着瞌睡,有一搭没一搭的着话,两名宫女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仔细的给佟贵妃的手指涂上蔻丹。
乌雅常在眼里闪过一丝恼怒,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平继续逢迎着。
“贵主子,外院伺候的春丽有事禀报。”一名宫女掀开厚重的帘子,卷着一片冷风恭声话。乌雅常在闻言,立马闭紧了嘴巴。
“让她进来。”佟贵妃抬了抬眼,吹了吹刚涂好地鲜红的蔻丹,满意的点了点头,“许嬷嬷给赏,退下吧。”
宫女们飞快的退下,外间求见的宫女春丽迈着步,规规矩矩的跟在大宫女的身后走进屋子,远远的就跪下磕头:“奴婢给贵主子请安,贵主子金安!”
“起身吧,有什么事儿一?”
“回禀主子,这消息是从内务府传来的……乌雅主也在?”春丽刚想话,就见着了乌雅常在,顿时也不是,不也不是,避开乌雅常在的面色满满都是尴尬。
“怎么了?”
乌雅常在心里一咯噔。只觉得这宫女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又是可怜同情又是幸灾乐祸。
“乌雅常在听不得?”佟贵妃这下可是起了好奇心,挑挑眉满满都是好奇。
“回禀贵主子,这倒不是。”春丽又跪下磕了头,哭丧着脸。
“那就吧。”
春丽愣了愣,硬着头皮慢慢的:“贵主子,乌雅常在全家被下狱了!”
“什么?”乌雅常在惊叫一声,顿时立了起来,“你,你胡八道什么?本主的全家怎么了?”
“回禀贵主子,乌雅主。”春丽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道,“皇上今日一早就下令将内务府不少人家都抄家下狱了!乌雅氏就名列其中!”
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乌雅常在的头顶,她的面庞上依然是沉静一片,可仔细看去,就连唇角也彻底失去了血色,面无表情呆呆愣在原处。
“乌雅常在,皇上明辨是非,定时不会将你和你家中的事情连在一起,就放宽心好好休息吧!”佟贵妃拿着帕子捂住嘴,遮掩住微微翘起的唇角,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了两句,就吩咐着宫人把乌雅常在搀扶回去。
乌雅常在的脸庞几乎已经变成一张薄而透明的宣纸,她贝齿死死的咬住苍白的嘴唇,直咬出血丝,沉默半响才克制着情绪慢慢的开口:“嫔妾多谢贵主子安慰,嫔妾没事。”
“瞧你这模样?哪里是没事?”佟贵妃斥道,有侧身吩咐站在乌雅常在身后,同样面色惨败的两名宫女,“你们还不快点把你们主带回后院去好好休息休息?”
“……是……是!”两名宫女刹那间回过神来,拉起乌雅常在,哪里还有平日的细心,急匆匆的就退出了正殿。
一等乌雅常在的身影瞧不见,佟贵妃就乐得噗嗤一声:“出了这事,本宫看她后头还有什么心思跑来话。”
“可不是,连奴婢都听得不耐烦了。这下子以后乌雅常在在宫里可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庞嬷嬷笑着道。
“嬷嬷,本宫怎么觉得这一回皇上看起来是早就有算了?”佟贵妃沉思片刻,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啧啧,倒是本宫没注意到,嬷嬷!这乌雅氏只怕早就入不了皇上的眼,只架着乌雅常在怀孕了皇上才没有开刀呢!”
“这话怎么?”庞嬷嬷有些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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