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怨婴影(七) 你也能将我化为执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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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峦并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失去的意识, 又究竟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坠着水晶珠的床头灯,隔着薄薄的床帐, 晕着淡淡的光。

    他似乎并没有多少疲惫,尽管胸肺依旧在隐隐地痛着,但汪峦却感觉到,自己因着重病而长久虚空的身体中,仿佛存续住了一股温流, 默默地融于血脉,引得他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祁沉笙的手臂紧扣在汪峦的腰间,即使那样微的动静, 却令他又将汪峦往怀中收揽几分,而后埋首于对方颈间,灰色的残目露出一线,餍足地闻嗅着那淡淡的檀香。

    汪峦被他的呼吸撩得有些痒, 想要微微侧头避开时,却又被祁沉笙倏忽吻住了,深深浅浅, 蕴着脉脉温存, 让汪峦的手忍不住攀上他肩膀。

    “……九哥感觉怎样?”直到两人之间的气息再次紊乱, 祁沉笙才稍稍放开了汪峦,伸手按揉着他的腰背, 吻着他的耳畔低声问道:“胸口难不难受?哪里不舒服?”

    尽管得了祁默钧的指点,祁沉笙却还是隐隐地担心着,以汪峦的身子,是否能够承受得了这场情动。

    汪峦自然知他所想,在祁沉笙的怀中摇摇头, 低声回应道:“没有……我还好。”

    祁沉笙垂眸,瞧着汪峦的神色并不作假,这才又低头抱着他,在那发丝间喟叹道:“没事就好。”

    “九哥,你终于又是我的了。”

    汪峦似是浅浅地笑了,伸手抵在祁沉笙的额上,轻声道:“是你的,一直都是你的。”

    “只要你别嫌我身子大不如前--”

    祁沉笙忽而断了汪峦的话,**着他微动的唇,灰色的残目划过厉色:“九哥若是再这样,我可就真生气了。”

    汪峦被他吻得又乱了呼吸,沉沉地被祁沉笙锁在怀中,半晌后才又听祁沉笙在他耳边念道:“我帮九哥慢慢养着,总能养回来的。”

    窗外的天色越发暗了,兴许是因为这般亲密无间的相缠,仿佛再没有什么,能够隔在两人之间,汪峦忽而想要将那些长久的疑惑,问出口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的身子,会因**而好转?是与执妖有关吗?

    那祁沉笙……或者整个祁家,与执妖又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祁沉笙并不意外汪峦的发问,他甚至很久之前,就曾思量过,究竟该如何将一切与他。

    床头唯一的光亮被熄灭了,黑夜弥漫而至,一滴血无声地滑落至汪峦指间的绛石戒指上,转眼间便激出点点光华。

    那些流光最初环绕在二人的身畔,而后虽未有风,却回旋着冉冉而起,映于床顶的幔帐之间,仿若漫天星辰灿灿,抬手便可触碰。

    须臾间,那些星芒或聚或离,最终汇成二十八落,分散四方。

    “九哥可认得,这些是什么?”祁沉笙的握住了汪峦的手,揽着他抬眼去看那些星子。

    汪峦微微一愣,他被困于汪家时,虽更擅于外文,但古书典籍也有所涉猎的。如今细细看来,那些光点连缀的模样,竟似那古书上所描画的星宿。

    “那些洋人,以日作历,将黄道之上的星落划为了十二宫。”

    “但我们,却是以月作历,将那漫天星子皆分于三垣二十八星宿。”

    祁沉笙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汪峦霎时间便抓住了,那几个曾被人提到过的字眼。

    “执妖究竟是如何而生的,已是太过久远不可考,但其散落于世间,便如星子撒于天幕——如此数量繁多,若无人约束,怕早就成了祸乱。”

    话到这里,汪峦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他侧目看着祁沉笙的脸,听他继续道:“月城之中的执妖,为三垣所管辖,而散落于世间的,则需四方二十八星监来处置。”

    “如此虽有执妖,但仍可镇各方秩序不乱。”

    “所以你是……”汪峦张张口,却被祁沉笙抵住了唇,只引着他看向那帐帘上的星:“九哥猜猜,我是哪一个?”

    这其实并不难,前几次处置执妖时,汪峦曾见过祁沉笙身后,那连缀似弯弓的四颗星芒,很快便在东方七宿中找到了它。

    “是这个,”汪峦的顿了顿,细瘦的手指隔空指着,回忆起它自古书中而来的名字:“它叫亢?”

    “不错,”祁沉笙托住了汪峦的手,那四颗星芒慢慢落下,好似要落到两人手心中,照亮了他们的脸:“祁家根基在东,靠血脉传承东方的星监之位。”

    “只是七十年前突逢变故,四方星监在此大祸中,竟陨落了大半,祁家的几位星监……也死伤殆尽,所以世间的执妖才混乱起来。”

    “那你们如今又是怎么回事?”汪峦有些诧异地抬眸,如今祁沉笙口中所,便如这眼前虚浮的星芒般,似幻非真。

    “那场变故之后,原本星监传承的路子也几乎断绝了,只能靠着血脉随意激发,以此产生新的星监来补位。”

    “到了我们这一辈,从便要试着激发血脉,我长到十八岁却仍未有要成的迹象,老太爷才准了我去秦城。”

    “那你是什么时候……”汪峦的手微微而颤,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五年前与祁沉笙相处的种种,至少那时候,他还没有牵扯过执妖的事。

    那么……便极有可能是……

    祁沉笙握住汪峦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又按到了他残目的疤痕上:“就是在那之后。”

    “我醒来时,便发觉自己已经补了亢宿的星监之位。”

    汪峦的手仍旧在颤着,祁沉笙将他圈在怀中,抚过他的脖颈,又滑落至清瘦的脊背:“所以,九哥也不必再为当年的事,太过累责。”

    “你看,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是?”

    汪峦只觉得手下的疤痕灼得他生疼,恍然间许多念头自心头而过,他只能勉强抓住紧要的:“所以当年汪明生把我派去你身边,为的就是星监……不,不对,若你当年根本还未继承星监,他又是怎么挑中你的?”

    “汪明生此人身上,确实有很多疑点,”祁沉笙不愿汪峦此时再多耗心神,拥着他低声道:“他应当与祁家人有联系,或者……知道更多东西,这些下午与已经与大哥过了,日后会继续查下去的。”

    汪峦皱紧了眉头,那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汪明生虽然心术不正,但终究只是个商人。他用的手段再上不得台面,终究不过是为了钱财。

    可如今,他却感觉得,自己竟是从未看清过他,汪明生想要得到的,怕是比他们想得要更多。

    “星监,可还有什么独特之处?”汪峦理着思绪,决定还是先问清眼下可知的事。

    祁沉笙点点头,重新引着那四颗连缀的星芒,浮在两人的面前:“之前我曾跟你过,执妖大多会有两处归宿,一是放下执念升入月城,二是随执念而消散。”

    “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为星监所用。”

    “便我的这亢宿,有四个星位,便可驾驭四个执妖。”

    “那只苍鹰,还有引骨蝶……”汪峦微微一怔,他并未见祁沉笙用过其他的执妖:“你的星位还没有满?”

    “是。”一旦执妖占了星位,便与星监同生共命,星监想要更换其他的执妖,也是没那么容易的,所以星监在挑选执妖时,也是慎之又慎。

    汪峦望着那闪烁明光的星子,仔细看时其中确有两颗要更亮一些,他刚想再些什么,却突然愣住了。

    “执妖……是因人死前不肯放下执念而生,”汪峦喃喃地念着,靠在祁沉笙的胸前,慢慢攥住了他的手臂:“也就是,若我终有那么一日……”

    “你也能将我化为执妖,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