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正的生命之源(告别)
村中一片草地挖出深达五米的坑洞,几个村民把一个木棺置于其中,而后人手拿着一个火把围成一圈。
由易尔寻和黛艾丽二人为首,祁千夷捧着托盘跟在他们走,再之后是穿着素白服饰的十二个孩子。
走到空无一物的木棺前,一个孩子接过他手里的托盘,他似是百般的不愿意交付,但最后还是把东西交了出去。
深深看了眼木棺之后,他心捧起托盘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木棺之中,颤抖的双手充分泄露他此刻的痛苦。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套衣物,内里衬着竹签类的宽大布帽,绣着很多看不懂图纹的白衣,青灰色的裤子亦有相同图纹。
鞋子是常见的那种黑色布鞋,不过鞋底部分被特意加强过,原本一寸的厚度现在达到了五寸之厚。
在他把衣物摆出人的模样,两个提着篮子的孩子走上来,把篮子里的花瓣心撒进木棺。
那些花瓣把棺底完全遮住,看不见最初的红绸布底和石枕头,也看不见刚放进去的衣物之类的,就像它一开始就是副花棺。
最后一片花瓣撒进去,几个村民扛着棺盖走过来,微微躬身向他表示出歉意,然后就把棺盖放在了木棺上。
两个略微有些年纪的村民分站两侧,举着锤子和钉子把棺盖牢牢钉住,另有六个村民在之后把土填回坑洞。
但也就是填到与棺盖齐平而已,跟着马上停下自己的活儿,任由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孩子,跑到填完的坑洞上肆意玩闹。
他们似乎也不是随便玩,更像是在跳一种诡异的舞,边跳边往土上撒着类似种子的东西。
在他们之后是那些举着火把的村民,手上挥动的动作极为缓慢,尽力不让它烧到旁边的人,脚下则一刻不停跳着堪称复杂的舞步。
那副模样看着是有那么点疯狂,但这股疯狂里却透着神圣,在场没有一人敢大声喘气,连伤感的泪水也不敢落下。
舞跳完后那些填坑的村民,又往上堆了一层极薄的泥土,几乎是轻踩一脚直接落到之前的土上。
至于其他人则先后都离开了,似乎是对这一幕兴致缺缺,又或是不愿见证最后的过程。
举行仪式的人恐怕没想到,被他们举行仪式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正待在不远的地方,把整个过程看个一清二楚。
他还一边努力记下整个过程,和从前世界经历过的对比,一边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非一般得好。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运气,能亲眼看着别人给自己操办丧礼,能看清楚到底世间谁对自己有心,哪个人又对自己虚情假意。
但其实这种经历还是不要有的好,怎么人没死都是客观事实,即使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以后也一定会在哪里遇上。
到那时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活着,是撒谎自己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刚好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
还是坦白跟对方所有的事都知道,甚至连自己的丧礼都看完全场,只不过没有让他们知道罢了?
他敢肯定地一句,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选项,自己遇上的人都一定会面露不悦,认定自己就是想躲暗处看戏。
可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跟他们招呼“你们好,我没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一方面是他自己找不出合适的时机,人家在为自己举办这么隆重的丧礼,一个个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身为当事人的他一旦露脸,那份尴尬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轻则这件事会被视作怪诞,大家口耳相传得越发离谱,变成某种阴谋论也不一定。
重则策划丧礼的、参与丧礼的,全都担上莫名其妙的罪名,跑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另一方面也得考虑参与者的心情,一个以为已经死了多时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眼前,就算什么都不也够吓人的了。
更别这人还跟他们招呼,自己有幸见证自己的丧礼,还列举出一二三来表示不懂。
被问的人不管胆子是大是,都肯定会愣上好一会儿,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
然后要么被吓到变色口吐白沫,要么选择逃避今天发生的一切,把记忆直接从生命里抹除掉,再不然就是告诉自己都是错觉。
要仪式也不是那么简单,和他一起看完全场的席兰月,坦言第六十六诸国的村子,丧礼分成好几个等级。
最差的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直接把人放进去再用土盖起来,那就算是一个丧礼了。
稍微好一点的是换身好看的衣服,有个箱子能装不用直接碰到土,勉强做到换个世界仍有家可住。
更上一层的是准备个合适的木棺,身上还穿着一套新做的衣服,埋的地方也是精挑细选过的,然后再挑一个日子把埋下去。
最高等的就是他们看见的这种,有祭司全程主持整个丧礼仪式,然后全村人都参与到里面,每个人还都有各自要做的事。
据有资格举行这种丧礼的,除了得是村里举足轻重的人,还得生前为村里做过很多事。
把生命之源的记忆搜索了一遍,这个村子也就举行过那么一次,为的是一个才出生就去世孩子,希望他下辈子不会受苦。
是一次跟这个还是有点区别的。首先因为孩子去世的时候太,棺材之类的不用准备,相应的坑洞不必挖,很多流程也顺势全都省略了。
再来是孩子没为村子做些什么,只因为孩子家人卑躬屈膝的恳求,就用最高等的仪式安葬他,总容易让村民心生不满。
总之在考虑到种种可能之后,最后举行的就是一个简略版仪式。
不过在名义上还是以最高等而论,如此既对孩子的父母有交代,也没有违反村子仪式等级的规则。
他的丧礼为什么能用这个等级,其实到现在都是一个未解之谜,也不知道究竟谁那么好心,特意为他恳请了这个仪式。
但显然其中肯定有个不简单的,因为有这么多人见证他的死,往后他怎么解释都会变成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没死也不站出来,事情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即便没人相信他还活着,那也是他自己应该承担的事。
所以如果之前留下他是故意的,那现在这件事肯定有他们两个参与,就是不知道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你不会还在纠结要怎么露脸吧?我可是看见你家那个站着不动了,讲不定会伤心过度玩什么殉情。
丑话我可先在前面,要是他真的干出那种事了,我不对这件事承担责任,失去他痛苦还有孤独之类的,最后全由你一个人承受。”
看戏的基础是不伤及无辜,若是不言不语间接害了人命,那便和参与其中的同谋没两样了。
易尔寻自认为自己还算善良,就算真想围观别人的戏,在这种时候多少也会冒出点恻隐之心。
祁禄不是没有发现这点,或者就因为他发现了,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去 。倒不是他纠结应该怎么解释,而是只要他在对方面前露脸,那极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以为死掉的人突然出现,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不会是什么发现人没死感到庆幸,而是认定对方跑来接自己了,自己应该早点下决心和对方团聚。
如果出现会加快对方的动作,那么他不出现或许才是做好的,至少可以让对方稍微思考下要不要死。
“我真是很讨厌你面对喜欢的人出事,就担心来担心去犹豫不已的性格。”
祁禄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突然觉得自己的背被用力推了一把,跟着整个人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扔出去了,只见自己面前是座新落成的墓碑,肚子底下是种毛绒绒的触感。
他几乎是本能从原位跳起来,对着毛绒绒的就是一通乱摸,确定它身上除了滚着灰尘,没有留下任何让人担心的伤痕,才安心地吐了一大口气。
可能也没给他松口气的机会,因为被他抱住的毛绒绒一直盯着他,好像在确认此刻抱着的人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明白过来,跟着就突然变成了人把他压在了底下,又是哭又是笑得还发出一阵羊叫。
其他人有没有吓到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养了什么,怎么一个毛绒绒史莱姆还能变成羊的。
“他们你一时大意把自己折腾死了,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村里不行的,你没出来就一定是死了,死了就一定要办丧礼才可以。
我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是你跟村长是朋友,所以我相信他的话,然后就答应他们办了。
我现在知道了,他也是一个坏人,跟和我们一起来的勇者一样,都是那种很讨厌的坏人。
所以我们两个可以不理他们吗?就我们两个从这里离开,然后一起去你想去的村子。”
“恩,好,就我们两个一起去第六十六村,等查完资料就一块儿回家。”
祁禄摸了摸他的头,心底突然有了那么点欣慰。自己没有白把它养这么大,比起那些个所谓的好兄弟,这孩子是从心底想着他。
不然这么多人在旁边给他洗脑,看见他还能这么冷静出自己的想法,脑子也实在转得太快了点。
至于那些给他操办丧礼的,不一起走也没什么关系,带个死人一起上路什么的,那可是会有损勇者一行人的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