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遗体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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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长和吴总的遗体找到了。刚刚收到警方消息,两位已经确认遇难。”

    贺见真两眼一闭,身体发沉。唐礼涛在旁边扶了他一把,他才白着脸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吧。”

    挂了电话他搓了搓鼻梁,直叹气。

    这下吴家暂时也不用去了,人家这会子恐怕没工夫理他们。

    陈希带着刑警队队长先来汇合,五个人在饭馆里边吃午饭边聊。

    “根据法医的报告,两位领导以及其他三位乘客都是死于火灾。”刑警队长做明:“机舱内部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位的遗体也不是很好看,我们怕吓着家属,已经征询了他们的同意,先走火化流程了。”

    贺见真愤怒:“王八蛋。”

    刑警队长理解他:“被烧死的痛苦是极大的,真是造孽。”

    菜上齐了几个人也没胃口,的话比吃的东西多。

    刑警把水库的地图摊在桌子上给他们看:“关于为什么最后机长没能完成迫降的问题,我们在勘察了整个水库环境之后得到了答案。”他指着地图解释:“飞机迫降需要一片足够宽、足够平坦的地方,这是硬性要求。但你们看飞机落水点的周围。”

    地图上显示出坡地和村庄。

    “水库边就有不少村落的房屋,地形也不够平坦。如果要迫降,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水面上。但可惜的是,水库的这段支流不够宽。”刑警用红色油性笔标出了宽度:“这一段刚好是水流变道的地方,被夹在了两处坡地中间,我们计算了一下,达不到降停需要的宽度。这就是为什么机长最终没能迫降成功。因为飞机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地形环境下迫降。”

    最后他补充:“事实上,机长选择让飞机一头栽进水里已经是善举。水库边上就有村屋,有居民居住,如果飞机没有栽进水里而是冲撞到了村落和住房,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造成更多伤亡和损失。这一点,黑匣子里的飞行记录也能证明。这位机长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过失不在机长。

    机组成员在最后一刻仍然尽职尽责,为了避免扩大灾难,宁愿让飞机坠水,最终死在幽深的、窒息的黑潭之中,死得决绝。

    贺见真心情沉重,一句话都不出来。他本来拿着汤勺的动作就懒,一碗汤喝了二十分钟还没喝完。这时候汤彻底凉了,他放了勺子,端起碗来一口闷掉。

    “黑匣子找到了?那是飞机捞上来了吗?”唐礼涛问。

    刑警:“我们在水下对飞机做了切割,分部件捞,主体基本上已经捞起来了,还有一部分残骸留在水底。黑匣子找到了,已经交由专家处理。另外,您上次提到的液压系统的问题,我们也进行了拆解分析,的确是有问题,报警系统是故障的。”

    贺见真听到这里也放下了汤碗,认真地注意两个人的对话。

    “细查了吗?什么原因导致的故障?”

    “系统电动泵门的线路有一条被剪断了,剪口很整齐。”

    “人为的。”

    “明显是被动了手脚。”

    “和那个失踪的检修员有关系吗?”

    “我们也在全力寻找这个人,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应该很快有眉目。”

    “检修组所属的公司呢?要他们负责!”

    “我们已经通知了。这是重大事故,加上机组一共八条人命,就断在这么一条线路上。”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场飞机失事事故是蓄意谋划的。

    有人提前对飞机燃油的液压系统做了手脚,为的就是酿成坠机灾祸,趁机杀害飞机上的梁崇正和吴兆光。

    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难得梁崇正和吴兆光同行,且坐的是私人飞机而非公共航班,飞行途经的环境不适合迫降……再一把的钳子,把那架庞然的精密的飞行器里无数复杂线路中的一条剪断——

    砰!八条人命立刻送上西天。

    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被正式立案,成为一起刑事案件了。

    “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负责这起案件的调查。”刑警向他们保证:“飞机失事带来的社会影响非常大,很容易造成舆论和恐慌,局里也很重视,不抓到这个犯人,我们也不甘心。”

    贺见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刑警有了他的保证就安心了:“正好还有一件事顺便交代一下。上次那个胡乱爆料的网络节目的编辑以及制作人,我们已经谈过话了,节目整改停办,算是给个教训吧。事情大也不大,真的要起诉也难,所以只能暂时这样处理。”

    贺见真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一脸茫然。

    “是我报案的。”唐礼涛淡淡补充。

    贺见真瞠目结舌:“停办不太好吧?以什么罪名停办呢?”

    刑警笑了笑:“您放心,这些危言耸听的所谓媒体一点儿也不无辜。他们那档节目根本没有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属于无证经营,本来就是违法的,这段时间刚好又在抓媒体监管,谁让他们一头撞到枪口上来?整改已经算好的,没直接取缔了节目就该万幸了。”

    唐礼涛很满意:“真是麻烦你们了,同志。我们是尊重新闻自由的,但有些媒体太恶毒了,连逝者也不尊重,添油加醋地编故事,要是让家属看了怎么得了?”

    他得冠冕堂皇。贺见真简直像不认识他,大叹搞市场的嘴巴就是厉害。

    媒体无证经营虽然是咎由自取,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停办新闻节目,很容易会被人议论是天青击报复,要是再扣上一顶“干预新闻自由”的帽子,对天青的名声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其实事情没必要做绝,他们完全可以私下里找节目制作谈,让品牌部出马,做好公关,也能摆平。贺见真惊讶的是,为什么一定要把人逼到山穷水尽?这也不像是唐礼涛一向周到圆滑的处事风格,他到底在想什么?

    饭桌上他不好直接问,只能把一肚子问题先憋回去。

    就听刑警继续:“从媒体手上我们还搜到不少关于贵公司的资料,我们想先保留着,看看有没有和案情有关系的,这里就提前跟两位报备一声。案件侦办结束后,资料一定会返还。”

    “我明白。”贺见真表示理解。

    “资料其实我已经看过了,其中有一件事我比较好奇,可能和案子没有关系,只是看到了之后想问一声。”刑警事先表示了礼貌:“如果冒犯的话,就当我没过吧。”

    贺见真也好奇起来,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

    “请问,贵司前一任董事长逝世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刑警扫一眼在座的脸色,还怕话得让人误会,详细解释:“我指的是贵司第一任董事长万泉松先生,不是这次遇难的梁先生。”

    只有韦宁和唐礼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下贺见真也好奇起来。他进公司的时候顶头大老板已经是梁崇正了,没有经历过第一任董事长的时期。陈希比他更晚来,当然也不明就里。所以,在座只有韦宁和唐礼涛认识第一任董事长万泉松。

    刑警感觉到气氛的僵硬:“是这样的,材料里面到了万董事长是2003年在异国度假的时候,体验骑马游乐,意外坠马而亡的……”

    他还想,被唐礼涛断了:“确实是意外。”

    刑警听他继续。

    “03年万董事长去度假我也陪着去了,坠马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唐礼涛:“后来警察也来过马场做调查,的确是马意外踩空,导致人和马一起摔倒,让万董事长受了重伤,就医途中去世。如果想要了解具体细节,你们可以去找新西兰警方调案宗。”

    “您当时在现场?”刑警问。

    “是万董事长邀请我一起去的。”

    “坠马事件后,梁董事长就接任了?”

    “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梁董事长当时已经是公司总经理,也是万董事长亲自挑选栽培的继承人,本来就该接任。”

    刑警点头表示明白:“因为现任梁董事长又是‘意外’出事,两任连在一起看多少有点戏剧化……”

    唐礼涛笑意从容:“我知道外头的人喜欢看阴谋论,有的没的串在一起。但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两位董事长一直关系也很好,我个人认为真的没必要翻这么老的帐。咱们一事论一事就好了。”

    “这个材料绝对是有心人编出来贬损公司的。万董事长一出事,他夫人就和我电话了,亲口跟我是意外事故。那时候我还是大秘嘛,后续葬礼都是我帮着夫人办的。我们都很清楚,确实是意外。”韦宁也附和。

    “陈希,你当时查爆料人的时候记者跟你是徐新昌寄的材料?”唐礼涛也觉得材料出现得蹊跷。

    陈希答:“没是徐总本人,只找的研究院的人。”

    “这事儿我看不像是徐新昌干的。”唐礼涛:“老徐来公司晚,他来的时候万董事长早就不在了,压根不清楚旧事,没有道理拿这样的材料搅混水。你他和见真闹矛盾我相信,但是这个材料我不相信是他递的。他自己认了是他递的吗?”

    贺见真回忆起新闻发布会当晚的情况:“没有。我当时跟他电话得比较笼统,没有具体爆料的事情。”

    “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陈希回忆起当时韦宁提供的那三个名字,除了唐礼涛和徐新昌,只剩下最后一个:“祝力?不会呀,祝总是董事,又是贺总从前的直属上司,他都在董事会上投了票赞成贺总上任,怎么可能爆料找贺总麻烦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祝力是行政副总,也是贺见真合作多年、相互扶持的工作伙伴。贺见真了解他这位老上司,低调正直,非常照顾下属,他也觉得不合理。

    唐礼涛只能先按下这个问题:“我再想想。”

    事情越发错综复杂起来。

    一回到公司,贺见真就着急往市场中心副总办公室里走,进门一屁股就往沙发上坐,把唐礼涛堵在门口,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唐礼涛看他那千头万绪、理不清毛线球反倒四脚八叉缠一身的猫样儿就觉得可爱,又不能真的笑出来,恭恭敬敬给他煮茶:“有事叫我去你办公室就好了,楼上楼下的跑多累。”

    贺见真很急:“哎呀您坐吧,我有事要问。”

    “什么事?”唐总老老实实坐下。

    贺见真从头开始:“先董事会。吴总那个席位您怎么算的?”

    “不是已经了嘛,阿驰也答应帮忙了。”

    “那吴家就心甘情愿拱手让掉一个董事席?可能么?您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唐礼涛看出来他是真的焦虑:“那我当年不也心甘情愿把我的席位让给他嘛。这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董事席,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贺见真没接触过董事会,的确不懂。

    唐礼涛解释:“董事是要参与公司决策和战略的,是代表股东为公司做决定的。吴家现在没人有能力参与公司经营啊,董事席位让出来是完全合理的。你看前年林副总退休了,他的董事席不也给了别人嘛。但他手里还是拿着股份的,钱不会少他的。吴家也一样,该他们家的股份还是他们家的,只是不占一个位置而已。”

    贺见真是担心争这个席位有危险:“吴家不会跟您闹矛盾吧?”

    “所以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你以为都跟演电影似的,动不动就斗个你死我活?这个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和梁驰会办好。”唐礼涛就是不愿意他身上担子太重。

    贺见真咬着唇,露出隐忍的表情。

    唐礼涛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去拉他的手:“好好的,怎么了?”

    贺见真脱口就出:“那我还不能担心您了?”

    完他就脸红了。唐礼涛握着他的手一紧,笑起来:“我有分寸的。”

    到分寸,贺见真就想到媒体那茬:“您什么分寸我是不知道,您把人家节目都停办了,万一被反咬一口呢?新闻媒体不能随便搞的。”

    “只是停办整改,改好了还可以重新再上线的啊。”唐礼涛很讲道理:“他们也确实没有经营证嘛。”

    贺见真揭穿他:“您这是心眼儿,击报复。”

    唐礼涛冷笑:“一没查封,二没抓人,已经给他们留面子了!要不给点教训,就可劲儿给人欺负是吧?你就是太软,才被人在新闻发布会上拆台!”

    贺见真暗暗叫遭,把人惹火了。他赶紧手一翻,回握住。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他低下声音求和:“但这种事情不干净,您没必要……实在不行还有陈希他们……”

    唐礼涛哼一声:“你也别想还有第二次。我没工夫给你收拾所有烂摊子。”

    贺见真笑了,一回头见办公室门关着,快速把头伸过去在他脸上亲一下。

    “我自己收拾,要帮忙我再找您。”他都这么护着他了,他怎么会不感激。

    唐礼涛哪里放过他,把人搂过来在嘴巴上深深吮过。贺见真推不开他,又怕有人要来,手搭在肩膀上僵着,亲得喘不过气了才勉强推一下。

    分开了他也不敢抬头看人。两人的关系始终暧昧不清,他自己没想好,也不敢多问唐礼涛。

    既贪要这个人的支持和厚待,又不给人家任何回报。他知道这样很无耻,但他始终没办法服自己用交易的态度对待唐礼涛。

    他想要一段平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