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只要找到这个陈太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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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事会的人唐礼涛比贺见真熟,只能由他去接触摸底。

    贺见真则顺着快递员那条线去查。刑警核实了快递员的身份,为了不草惊蛇,他们对快递员先做了一个星期的密切跟踪,发现这个快递员已经调换了负责的片区,不再负责原来曹隽所在单位的片区。快递公司告诉他们是快递员自己申请调换的。

    贺见真和刑警商量后,决定由他先去找快递员套话,以防对方对警察有所戒备,谎话隐瞒。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直接给这个快递员了个电话——

    “你再帮我一次,我会再给你一笔钱的。”上来他也不表明身份,直接提要求。

    快递员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压低声音:“姓曹的死了!你没听到消息吗?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我不干了!钱我也不要了,你别再给我电话了!”

    不等贺见真回应,他啪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还在实时录音,这一头刑警和贺见真坐在一起,互相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刑警本来是不赞同他这么冒险的:“看来你猜的是对的。”

    贺见真分析:“凶手肯定没有直接联系过他,”这里的“凶手”指的是曹隽背后的人,“他”指的是快递员,“为了不被警察轻易查到,也为了不被快递员拿捏住把柄反过来要挟自己,凶手肯定不会直接给这个快递员电话联系,更不要提见面。所以快递员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凶手是谁,没听过他的声音,甚至不知道他和曹隽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自己也不会愿意知道,因为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对,他只要拿钱做事,凶手让他给曹隽送东西,他就送,送完了收钱,仅此而已。”

    刚刚快递员那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贺见真敢大着胆子冒充凶手,而快递员也不会发现不对劲,因为他根本发现不了。

    “现在他对你已经有了戒备,”刑警担心的是这一点:“接下来你算怎么做?”

    贺见真想了想:“我们手上只有他这一个突破口,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他继续给快递员电话,这次没通,再试几次之后对方干脆屏蔽拉黑了他的号码。贺见真只好借了刑警的手机再,终于接上——

    “警察很可能已经在查你了,不想吃牢饭就按我的做,我能保住你。”他这么。

    快递员一听到警察,果然慌了,没有挂电话:“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又没干坏事……我只是送快递,我怎么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但你收了钱,”贺见真笑道:“警察要是查出来,你怎么解释那些钱呢?”

    快递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我把钱还给他,我不要了,我还给他总行了吧……”

    贺见真恍然大悟。其实是曹隽联系的快递员!

    快递员“把钱还给他”,而不是“把钱还给你”,明付钱的不是凶手,而是曹隽。

    其实这样才符合逻辑,快递员是曹隽所在单位片区的快递员,凶手远在外地,根本不可能去认识他,所以应该是曹隽去联系了这个快递员,让他来充当凶手和自己之间的桥梁。曹隽应该是给了快递员一笔钱,可能胡编了个理由搪塞他,让他帮忙,这快递员当时也信了,直到曹隽出事,他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赶紧申请调换负责片区,远离曹隽。

    其实作为快递员他根本没必要慌。就像他自己的,他只是送了几份快递,快递里面只要没有违禁物品,他是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的。就算曹隽给了他一点钱——想必也不会很多,如果给得太多也会引起他的怀疑——这完全可以算是朋友之间帮忙酬谢。

    但曹隽现在死了,这可怜的伙子被吓着了,肯定怀疑自己给曹隽送的快递里会不会带有违禁物品或者非法机密。他不知道的是凶手和曹隽只是利用他传递信息,贺见真猜他们寄的最多是些文件或者信件,虽然里面谋划的是杀人放火的事,但这不能追究快递员。

    贺见真决定干脆利用快递员的恐惧和信息不对称:“你怎么还给他?他都死了,你烧给他吗?”

    “我……我……”可怜的快递员已经六神无主。

    “咱们俩现在都不安全!我也担心他死之前没处理干净我寄给他的那些东西,警察到时候也会找到我的。所以咱们要互相帮忙,把这个事儿给盖过去。你懂吗?”

    “你!你简直是要害死我,你干嘛要寄那些东西给他?”

    “这会儿什么都晚了,警察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关注的重点。”

    “行……行吧,那你怎么办吧……”

    猎物顺利入瓮,贺见真开始套话——

    “我先问你,曹隽和你没有别的其他关系吧?你们之前认识吗?”

    “认识什么?要不是他主动来找我帮忙,我看他年纪挺大的也不容易,要不然我根本不会记得住这个人。我每天要送那么多件,他的件量又不大,谁没事认识他一个老头子啊。”

    “他一共给了你多少钱?”

    “一共……一千。”

    “一次性给的还是分次?”

    “分了两次。”

    “曹隽跟你了多少我的事儿?”

    “他就你是他的一个老朋友。”

    “再没别的了?你仔细想想,他怎么跟你交代的。”

    “真没了!他就你好几次寄快递给弄丢了,还都是很重要的件,所以不放心随便一个快递员送,让他找个熟悉的人每次专门负责处理你的东西。这样你就可以先把东西寄给我,再转给他。你们商量好,我只要看到署名是‘陈太丘’的寄件,就知道是你寄的了。就这么多了,其他就没了呀,我也没必要知道呀。”

    “那就好。”贺见真故作轻松地舒一口气。

    快递员显得很紧张:“警察是不是已经盯上我了?你赶紧,怎么办呀?”

    “你别慌,”贺见真先给他镇定剂:“反正曹隽死了,死人没法话,实在不行咱们就全都推到他头上,反正先保住自己。只要警察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那万一他们找上我,我该怎么?”

    “你记住,你就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他们提钱的事情,你就那是曹隽骗你,你以为这只是你们朋友之间帮个忙。明白吗?你只负责送快递,其他什么事也没干过。”为了让这个坏人演得更有服力,贺见真挂电话前还威胁了他两句:“今天咱们俩谈的事你也别想捅到警察那里去,要不然我弄死你,比弄死曹隽更简单!”

    先讲理后恐吓的招数,应付一个没文化,见识不够的快递员来绰绰有余。可怜的伙子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哭丧似的挂了电话,浑然不知刚刚的每一个字都已经进入了刑警的记录本。

    贺见真配合到位,也获得了刑警的表扬。

    “辛苦了,这样一来,我们又得到了不少信息。”刑警总结道:“首先,可以确认的是,真实存在这么一个幕后凶手,通过快递员与曹隽取得联系,共谋坠机计划。快递员的话就是证词。其次,之前我们认为,曹隽可能是被凶手利用来破坏飞机、制造谋杀的棋子。现在看来,曹本人其实也是整个谋杀案件的策划之一,他主动地参与了计划的全过程,包括联系快递员,制造一个与凶手隐蔽沟通的渠道。这个老王八蛋一点也不可怜。”

    贺见真好笑道:“竟然选了以快递寄件的方式联络,怎么想出来的?快递的时效性怎么可能比得上电话、邮件、信息,要是临时出了篓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估计这个幕后凶手也是个年纪大的,不然一定不能同意这个法子。”

    “其实也避免了信息在线上流通,是个隐蔽性比较强的做法。”

    “那现在只要找到这个‘陈太丘’是谁,就能抓到凶手了。”

    刑警认为:“‘陈太丘’应该是个化名,更类似于暗号。凶手不会蠢到用真名做这种事。”

    “我也不记得公司有人叫这个名字。”

    “这是个很具体的名字,不像随便起用的化名。”

    “什么意思?”

    刑警分析:“名字,是有意义的,特殊的名字对人来可以有非常大的意义。一般人起名字,要么是包含了美好的寓意和祝福,比如父母为孩子起名字,我们给宠物起名字;要么是引经据典,传达一种自己的理念和信念,比如给有意义的物品、产业、自然风景取名字。先不论‘陈’这个姓氏,可能是随手拈来的,但‘太丘’这个名字,很少见,不是那种遍地能看到的名字,像是个地名,又像是个带有古意的人名,凶手选了它,可能是它含有对凶手来非凡的意义。”

    “快递员对凶手了解的信息也不多,要从这点着手恐怕很难。”贺见真皱着眉。

    刑警叹了口气。仅仅有“陈太丘”这三个字远远不够。

    贺见真改变思路:“寄件地址呢?可不可以从寄件地址来缩筛选人群的范围?”

    刑警迅速将快递员的收件目录调出来,筛选出与‘陈太丘’的收寄信息。

    “有了!寄件地址写的都是福临江畔,没有具体的楼号和房间。”

    “福林江畔?”贺见真知道这个楼盘:“那个区好大的,三期加在一起可能有三、四千户吧。”

    刑警也知道:“贵公司有人住在福林江畔吗?”

    “那得查一查。我记不清了。高管可能没有几个住在那里,不是什么高档区,离公司也远。但是他们有没有房产在那里就不定。”

    “要调出住户资料要去找房管局和地产公司。我们这边的同事先去联系,您也请提供一下公司的人员名单,我们比对一下两份资料,就能筛出住在福临的贵公司员工,筛完就好查了。”

    贺见真考虑得更仔细:“不仅要对比我们公司的人,他们的家属名单也要对比。我记得入职表上面都会填家属名字的,我让人力整理出来给你们。房产可能不是登记在他们自己名下,而是在家属名下,别漏掉了。”

    当天晚上整个天青的人力资源部被贺见真留下来加班。总经理亲自带着人力资源部经理熬了一晚上把名单整理出来了,发给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

    但贺见真一点不觉得疲劳。案子一直在查,却总是隔着一层迷雾看不透似的,每撕掉一层,以为能揭露真相,后面却还是一层雾,没完没了。贺见真甚至不清楚这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尽头到底有没有出口。他们摸索得越久,他的心情就越焦急。

    快递员的证词都有了,化名有了,地址也有了,他有预感他们离真相很近了,就差一点点。

    就差密码的最后一个数字……

    一晚上没睡紧接着还有第二天的工作,贺见真算回办公室洗了个澡,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才想起来外套落在了人力资源部,只能折返下楼去取,不料在电梯口碰到迎头就撞上徐新昌和宋博士。

    贺见真这才想起今天是航展第二次汇报节点:“早。”

    徐新昌一贯见了他不招呼。反倒是宋博士笑呵呵的:“本来想晚一点再来,听您和人力加了一晚上班,该让您先休息一会儿的。要不我们等会儿再上来吧。”

    “没事,来都来了。”贺见真不介意。

    两个人就在贺见真办公室外头的会议室汇报,韦宁做会议纪要。宋博士这次送来的方案大不一样,贺见真看得眉头总算松动些。

    “辛苦您了。”他看着宋博士两鬓的白发有点心软。

    “我不辛苦,祝总比较辛苦,还麻烦他和我一起改。”宋博士不忘带上祝力。

    祝力确实靠谱,他这个公司董事兼行政副总监工出来的方案完全不一样,条理很清晰,细节周到,到出差人员的行程和预算配置都列得非常详细,一看就是常年做行政的改出来的方案。贺见真在他手底下多年,没有比他再清楚老上司的风格的人了。这个方案他看一眼就知道,靠宋博士搞这几天是肯定搞不出来的,必然是祝力手把手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