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可能改变整件案子
贺见真默默点头。
“您不觉得我......有点鲁莽?”他知道自己做得对,只是怕做得不够。
唐礼涛给他喂一口鱼:“别想太多,做都做完了,就不要想了。以后要还有别的幺蛾子,到了时候再想办法。”
他都这么了,贺见真总算能安心把饭吃下去。
热汤安抚了疲惫的身体和神经,贺见真捧着汤碗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爱人的怀里,也不管嘴巴上是什么味道就亲过来,油腻腻两张嘴皮子扣住,酸的辣的甜的混作一起。唐礼涛也不介意,半张脸给他当擦嘴巾。
贺见真吃饱了就想起另外一件事。祝力要他劝唐礼涛请辞董事会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谈,被人力这个助理硬生生断了,他差点把这茬忘过去。
趁着这会儿气氛还不错,他鼓起勇气提出来——
“我和祝力现在都有点担心你,董事会的问题你自己怎么想的?”
唐礼涛也想得明白:“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擅权?”
贺见真对着他没必要拐着弯话:“我和祝力是相信你的,梁驰也就算了,其他人怎么想我们也左右不了。”他干脆一鼓作气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名声弄坏了。要不咱们退出来,反正宋博士也抓了,接下来需要您操心的不多了。”
“是祝力让你来劝我的?”
“他也是为了你好。”
唐礼涛揉着眉心:“要辞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要保证补选上来的不要出问题,接下来能让周芮顺利上去。不然我退了没有意义。”
“选个职工代表上去就是了。您不在,还有祝力,还有梁驰,他们也会保障好的。”贺见真接过他的手给他揉,摸到他额头的皱纹。
操劳了半辈子,这个时候应该是安享富贵平宁的时候,却还要为了他劳心劳力。贺见真心里泛酸,不自觉吻他的额角。
他们交换一个漫长的辗转的吻。
唐礼涛横抱着爱人上床去。工作聊得太多了,好像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工作。难得孩子不在,这时候他只想要他的爱人。
一夜温存终于暂缓了分别的想念。贺见真少有的睡得沉,到了闹钟响仍不愿意起。他迷迷糊糊只觉得今天的闹钟响太久了,这时候脖子下枕着的那只手突然抽走,身边人也稍稍移开些,他才睁开眼见唐礼涛去接电话。
他有点不满意,一头钻进被子里玩,被爱人轻轻拍了拍头,示意他不要闹。贺总经理仗着自己官大,没听唐总的意见,找到了那个要命的地方就含进去。被子里又热又暗,他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电话什么时候结束的时候他是不知道,等唐总早上的兴致抒发出来,他才被拎出被窝,就着满嘴腥臊味道接了个吻。
“要紧事你也闹。”唐礼涛拿他没办法,给他擦嘴。
贺见真只管赖在他怀里撒娇:“谁呀?”
“派出所。宋博士的案子恐怕还结不了。”唐礼涛准备下床:“早上先不去公司了,要先去派出所。赶紧起了,我可没工夫等你啊。”
贺见真一个激灵:“结不了?什么意思?”
唐礼涛也不清楚具体细节,电话里只着急要他们去一趟。两人到了派出所,刑警才和他们交代情况——
“宋博士还有所隐瞒,我们认为这个案子可能还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贺见真倒抽一口气:“还有?”怎么没玩没了了?
“同志,是不是发现了其他疑点?这话是怎么的?”唐礼涛冷静些。
刑警解释:“由于案子相关事件时间跨度大,所以我们捋了捋整个案情的时间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细节。万泉松是2003年去世的,宋博士自述是在两年前开始策划坠机案件。也就是中间超过十年的时间,宋博士没想着报复梁崇正,十年之后他才真正开始策划报仇。”
“他过,他好像一直对万董事长的死有所怀疑,只不过是他一直没有证据。”贺见真回忆起宋博士被抓前的坦白。
刑警点头:“怪就怪在这里。要是他找到的证据是些容易被忽略的或者被藏匿的物证,那还能的过去。但他找到的是梁崇正的自白,是他主动去向梁崇正求证骑马事故的原因。如果他一直有所怀疑,为什么不早点去问梁崇正?十年之后才去问?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会不会是他之前没有确切地怀疑是梁董事长做的?”贺见真:“他毕竟没有跟在坠马现场。正常人听到消息即使对坠马事件有所怀疑,不会立刻怀疑到某个具体的人身上去,可能只是在心里嘀咕两句。”
刑警问得更深:“所以他又是怎么突然怀疑到梁崇正身上来的呢?”
宋博士主动坦白被抓,几个人脑袋里长时间紧绷的弦都松了不少,再加上涉及万泉松多年前的坠马案,他们当时情绪比较惊讶,就来不及深究宋博士作案的细节,也想不到这么深。
但警察只要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就会发现不少可推敲的地方。
唐礼涛问:“你们判断,这个细节会影响案情的大方向吗?”
“不好,这个问题可大可。要么是他自己发现了蛛丝马迹,怀疑到梁崇正身上。这也就罢了。”刑警露出严肃的表情:“要么,是有人告诉他梁崇正有嫌疑,并指引他去问梁崇正。”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甚至可能改变整件案子的调性。
假设宋博士后面还有人,这个“第三人”必然同样出自天青,来自高管层,司龄长且亲近梁崇正。他引导宋博士怀疑梁崇正可能出自两种目的。
一种目的是“第三人”和宋博士、曹隽一样,错信了梁崇正是凶手,也想为万泉松报仇。他可能是从秘书嘴里得知是梁崇正怂恿了万泉松骑快马,也可能是梁崇正自己对他的,他因此产生了误解,并和宋博士一起树立了报仇的决心。
那么宋博士就还有一个共犯,这个案子应该是三个人的共同犯罪。
另一种目的是“第三人”知道真相,在明知道梁崇正不是凶手的情况下,误导宋博士和曹隽,让宋博士错信梁崇正是凶手,并间接或者直接怂恿了宋博士杀害梁崇正。这个人不是为了万泉松复仇,只是利用宋博士对万泉松的悼念和敬爱来杀人,他则另有所图。
那这个案子就有被推翻的可能性。因为宋博士将不再是主犯,而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也有被蒙骗受害的成分,而主犯只等着宋博士被判,这场连环计完美落幕,他则继续逍遥法外。
这也是刑警着急的原因。宋博士的确有罪,但他的罪过究竟到哪一地步,必须清楚明确。
法律不会放过犯罪者,但也应该决断公正明允。
“叫两位来,也是想让两位和宋博士谈谈。你们和他更熟一些,如果能让他愿意开口话,我们也好早点给案子下判断。”刑警是来请他们帮忙的。
贺见真深深陷在震惊里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天真地以为抓到了宋博士这个案子就结了。
幸好唐礼涛还有点理智:“你们没有问过他吗?他自己怎么?”
“他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刑警得比较委婉:“可能是得知了真相之后受到的击比较大,一进来就迅速地病了,先是高烧三天,好不容易等体温退了,人就有点不太清醒似的,每天自言自语,也不理人,有几次甚至作出自残的行为。”
宋博士疯了。
多年的信念到头来被证明是错的,还因此搭上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是个人知道了精神也不大受得了的。警方联系了他的家人想询问是否需要取保候审,但他的妻子已经带着孩子回娘家。警方电话过去,她竟然直言不讳:“我当他已经死了,别再来了。”
“他们这些博士,几十年如一日地泡在研究室里,把公司当成家。对公司来是好的,只有这样才能出业绩,才能出科研成果。但另一方面,家庭责任百分之八十都落在了伴侣身上,妻子有的从结婚开始就常年见不到丈夫,丧偶式生育,家里基本上感受不到丈夫、父亲的角色。所以即使赚再多的钱,妻儿难免都会对他怨气。”唐礼涛很熟悉这种情况:“要是不出事,将就过也就算了,一旦出事,劳燕分飞才是正常的。”
三个人一起去见宋博士。
警察把人带来的时候贺见真吓一跳,差点认不出是宋博士。明明被捕的时间也不长,却像换了个样子似的,没了染发剂,他的头发快速地枯灰下去,脸上皱纹的阴影也随之加深。一个大型高科技集团的首席科学家变得邋邋遢遢的,衣服扣子都扣不整齐,后背蹭了大片墙灰,脸上、脖子上黄一块儿、黑一块儿的,不知是哪里来的油腻污迹。
贺见真喊了他两声他仿佛都听不见,只露出一个空洞、放松的表情。警察介绍这是公司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都没接上话。
“这怎么问?他连人都不认识。”贺见真觉得不可思议:“没有请医生来看看吗?”
刑警:“他也是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我们有时候就骗他,他儿子电话来问他了——他现在唯一还比较惦记的就是他儿子——听到儿子电话来了,他会高兴点。”
罢,他把一袋子零食递给宋博士:“宋先生,这是你儿子让我们转交给你的。他今天来看你了。让你多吃点东西。你收下吧!”他话必须扯着嗓子喊,真像是对待一个老人。
果然宋博士一愣,他慢慢接过那袋零食叹了口气,两只眼睛里流露出真实的悲伤。
“博士,我是见真,您还好吗?”贺见真握了握他的手。
宋博士好像在这里看到贺见真很惊讶。贺见真问他:“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接您出去看医生,您需要吗?除了看医生,还有没有别的需求?”
宋博士低着头摆摆手。他这个样子就连唐礼涛看了都皱眉头。
刑警在旁边:“宋先生,贺总他们是代表公司来的。你还有什么想可以放心对他们。”
见宋博士仍旧没有回应,只盯着零食袋子,贺见真补充:“博士,您就当作是为了万董事长,公司也是他的心血。您出来,还有没有人参与坠机策划?您为什么会想到去问梁董事长坠马事故?”
“我不记得了……”宋博士像是被他吓到了:“我不记得了,你们别问我……”
刑警很熟悉他这个反应:“他特别不愿意回忆坠马的事情。自从进来之后,提起坠马,他就很害怕很排斥。可能是不想接受自己错信了梁崇正杀人的事实。”
他本以为见了贺见真和唐礼涛,宋博士能有一些别的反应。可无论贺见真如何反复劝,宋博士逃避的态度并没有变化。他甚至从头到尾没有喊一声人,贺见真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认出自己是谁。
“他现在这种状态,还能开庭判决吗?”唐礼涛关心的是这一点。
刑警解释:“因为他在犯罪的时候是精神正常的,所以依法还是要负刑事责任。法庭肯定最终也会判决。但如果判决后他的病情还非常严重,会由人民法院来决定是否需要停止监外执行、强制医疗之类的。”
“如果案情没有变化,也没有‘第三人’了,他会判多少年?”唐礼涛问。
刑警叹气:“如果他精神是正常的,大概率是要死刑的。坠机是社会影响非常坏的事件,而且八条人命太过残忍。但如果他能拿到法律认可的精神病鉴定,就应该不用死刑了。”
“可是如果他是被人利用的,也许他还能判得更少。因为他是受人误导。”
“我们也希望是这种情况。但关键是他不开口啊。他不,我们没办法查,也就没办法为他减刑。要万一不是受人误导,那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