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由本台记者， 带大家看看晚会后台准备情况......”

    江意端着饺子皮从厨房走出来，电视里女主人正热情洋溢对着镜头话。

    “你会包饺子吗？”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转头看向身后跟出来的祁栎。

    按照他们这边的传统， 吃过年夜饭，零点还要再吃点饺子，趁着这会时间早，先包好放着，以免到时候再忙不过来。

    “不会， 你教我？”祁栎把手里端着的饺子馅放在桌上，做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难得有自己会，他不会的事情， 江意便不自觉有些得意，他坐下，像模像样地拿起一张饺子皮，“看好了啊， 把饺子皮放在手里，然后舀一点馅放进去——不要太多啊，太多会露出来。”

    他完， 看向祁栎， 等着对方的回应。祁栎也拿起一张饺子皮， 学着他放在掌心，舀上一勺馅。

    江意点点头， 开始接下来的步骤，“你看，把他对折，然后这样捏......”

    饺子皮成功被捏在一起，漂亮的褶皱出现在边缘， 就在即将顺利完成一个饺子的时候，一片绿色却从尾部的口探出头。

    “咳！”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江意假装咳了一声，道：“你看，这就是错误示范，我刚才馅放的有点多了。”

    “但是没关系，把他挤出来就好！”他及时补救，挤出一点馅，但是包好的饺子尖上还是带着点绿。

    他假装没有看见，将饺子放在旁边的盘子上，“你试试！”

    听见他的话，祁栎开始自己操作，他的动作比江意还要快许多，甚至包出来的褶皱都更好看，但是到了收口的地方，却也漏了馅。

    “你看看，你这个馅就太多了。”江意对着他的饺子指点，看着祁栎把馅挤出来，继续收尾。

    祁栎敛笑，默默点头。不知怎么，脑袋一抽，想起一句话，他心念微动，状似懊恼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学习还可以，但是这种事却做不好，包饺子都会露馅——”

    “喜欢你也是。”江意接出下半句，祁栎神色微变，抬起头眼神闪烁地看他。

    却见江意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跟我玩尬的是吧？土味情话谁不会？”

    “原来你知道。”祁栎表情恢复如常，想扯过这个话题。

    谁料江意开始举一反三，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土味情话，一句句往外蹦。

    祁栎：“......行了，包饺子吧。”

    虽然有些羞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被土到，反而听得很开心。

    －

    半个时后，在厨房忙碌的江芝走出来，看见桌上的盘子已经快满了。白白胖胖的饺子一个挨一个，圆滚滚的肚皮看起来饱满柔软，尽管还没下锅，已经让人很有食欲了。

    “可以啊伙子们，效率很高嘛。这是谁包的？还挺好看。”江芝指着右半边的饺子，道。

    江意看了一眼，刚要话，旁边祁栎开口了，“阿姨，是我。”

    “我就知道是祁包的，哎呀，还有什么是你这孩子不会的吗？”江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结果一转头就看见自家儿子垮着脸看他。

    江芝揉了一下江意的头发，“这么点事还吃醋呢？”

    江意脸红了红，撇过头去，结果对上祁栎带着笑的目光，更不好意思了。

    “这几个包完就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咱们就可以洗手吃饭了。”江芝完，又回了厨房。

    六点半，三人在餐桌前坐下，开始吃年夜饭。

    江芝刚把饮料倒上，余光里看见江意贼兮兮地就要吃排骨，赶紧伸手拍过去，“我还没话呢，谁让你吃了？”

    “什么话？年夜饭而已，妈你还要致辞啊？”嘴上这么着，江意还是老老实实收回手。

    江芝把饮料分给江意和祁栎，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她先看向祁栎，“祁，阿姨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家里过年。往年一直是我和意两个人，是习惯了，其实......唉，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呢？”

    江意父亲在他幼儿园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一直是江芝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妈，也是操碎了心。

    “我知道意这孩子在学校不受人待见，但是这个事情，也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再关注他、多管管他，也不会这样了。”江芝着，眼中泛起泪光。

    这也是江意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他印象里的江芝总是笑着的，温温柔柔，也管不住他。但是是坚强的，就算时候冬天一个人背着他上医院，也没有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疲惫无助。

    但是她也是个女人，也是需要人心疼的吧。江意想着，鼻子开始有些发酸。

    “阿姨别担心，江意现在在班上跟大家相处不错，起码......比我好。”祁栎安慰地道。

    “能跟阿姨和江意一起过年，我也很开心。”虽然平日里祁栎看起来不是那种擅长跟人交道的类型，但他的交际能力其实也不差。

    江芝轻轻擦了一下眼泪，转头又看江意，“意，你得快点长大，妈妈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

    “妈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江意忍住眼泪，开了个玩笑。

    “妈跟你认真的呢，意，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快点学会怎么变成一个大人。”江芝神情严肃。

    江意突然莫名慌张起来，这不就是过年情绪到了，稍微伤感一下吗，怎么听起来这么严重？

    “嗯，嗯，知道了妈。”他答应着，脑袋里却有些乱。

    祁栎看着母子二人，眼里染上淡淡的忧伤和心疼。

    江芝这才重新换上笑容，“大过年的，不这些伤心的话了，吃饭吃饭。”

    她坐下，伸手给祁栎和江意各夹了一块排骨，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气氛这才又活跃起来。

    “意吃虾吗，妈妈给你——”江芝吃了一半，想起来自家儿子不会剥虾，正要帮他剥几个，一转头却看见江意碗里已经放了三四个，新的一只剥好的虾还在往里面放。

    拿着虾的那只手，是祁栎的。

    剥的人动作自然，吃的人也没在意。江芝不动声色观察着两人，半晌，低下头浅浅一笑，继续吃自己的。

    吃过饭，祁栎和江意两个人洗了碗，三人在电视机前坐下，开始看晚会。

    从前过年，江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晚会，都是江芝一个人看，他在房间里玩自己的。

    但是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有祁栎在的缘故，他看得倒是津津有味，边看还边跟祁栎吐槽。

    不知不觉，竟然就快到零点了。

    “听今天晚上会放烟花，咱们家阳台刚好能看见。”江芝对江意和祁栎道。

    没有人回应，她一转头，江意正在祁栎旁边嘚吧嘚地电视里的舞蹈有多奇葩，祁栎看起来不像是在认真听，但是对与江意的话总能给出适时的呼应。

    江芝心脏一软，没有扰两人，起身去厨房煮饺子。

    电视里节目先告了一段落，主持人站在台上，开始倒计时零点的钟声。

    江意也有些激动，声数着。

    当数字归于零时，窗外突然想起烟花的声音。江意吓了一跳，接着惊喜地往阳台跑去。

    祁栎跟在他后面，到了阳台。

    烟花已经放了几响，江意全神贯注看着天空，祁栎则专注地看着他。

    这是他幻想过许多次，却从未实现的场景。

    无忧无虑的少年，眼里只有光芒、希望和偶尔幼稚的得意。

    窗边的少年回眸看他，烟花仿佛被他装在眼中，祁栎也看见自己，仿佛一同被他眼里的热情包裹着。

    “你别，还真挺好看。”江意看着他，道。

    祁栎点点头，“嗯，很好看。”

    话音刚落，祁栎正要走近，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是不是你爸妈？”江意好奇地问道。

    祁栎看了一眼，点点头，“我去卧室接个电话。”

    －

    疏离地跟父母聊了两句，祁栎挂了电话，准备去阳台找江意。

    但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却听见里面传来的剧烈咳嗽声。

    他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礼貌性地敲了一下门，便走了进去。

    他看见江芝正趴在洗手池便，神色痛苦，手捂着嘴，望向他的眼中满是惊慌。

    “阿姨。”祁栎喊了一声。

    江芝不愿意把手放下，声音闷闷地道：“祁你要用卫生间吗？等一下——”

    话一半，暗红的血色已经从指缝间渗出。

    江芝猛地转过身，趴在洗手池边又是一阵咳嗽。

    待她平静下来，将手上和嘴边的血洗掉，接过祁栎递来的毛巾。她顾不得擦便看向祁栎，眼中带着哀求，“祁，别告诉意。”

    “阿姨，您去医院检查过了吗？”祁栎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问道。

    江芝垂眸，答道：“查了，肺部有一个肿瘤，是恶性的，但幸好是早期。”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祁栎神色凝重，接着道：“您刚才吃饭的时候，让江意快点长大，但是您若是真的要把他当作大人看待，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他看着面前温柔美丽的母亲，柔声劝道。

    “可是我不想让他担心，而且，这样恐怕会影响他的学习……”江芝不愿把真相告诉江意。

    “可是能瞒得了他多久呢？如您所，想让他变成大人，您首先要把他当成大人看待。”祁栎刚完，外面应该是烟花放完了，江意在找二人。

    “那阿姨我先出去了。”祁栎准备离开，把空间留给江芝。

    转身刚走到门口，他却听见身后江芝道：“祁，如果你真的喜欢意，我希望你能帮我陪他久一点。

    如果我先离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