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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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特兰的大臣们最近很是郁闷, 明明是新皇继位和大婚的好时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却不知道因为什么问题,闹起了矛盾, 太子还暂时搁置了婚礼。

    即将继位的新皇清扫了许多障碍,收回了绝大部分的王权,偌大的王廷里臣子也换了又换,如今差不多都是太子的属下。

    只除了两只不动如山的老乌龟,财政大臣和老元帅, 这两个人在王廷里的时间太久了,根须四通八达,一时半会也很难连根拔起来。

    财政大臣是被老皇帝养出来的。老皇帝奢淫无度, 财政大臣就是他用来割帝国公民的薄刀,他会失去民心,也是因为他割得太狠了,羊场里的员工都知道只剃毛不杀生、循环利用呢, 老皇帝倒是巴不得把肉都从骨头上剃下来。

    而他这么贪,也养肥了财政大臣,导致他不听管教了。

    至于老元帅, 这就是从古至今许多掌管军权自视甚高的叛臣通病, 觉得帝国是依靠自己才能有现在的江山, 那也理应给他一份。

    江行想方设法调查到他十年前的动向,终于找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公主殿下的父母在第三星系出事, 于是江行也顺理成章以为他们是第三星系的人,没想到他们俩其实出生银河系,双方均出生于银河系赫赫有名的机甲世家,是青梅竹马。

    两个人先后毕业于帝国学院,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在机甲设计上展露出了惊人的才华和能力,在帝国学院时就优化了战舰动力系统,收到了无数王国帝国的橄榄枝,然而他们哪个也没接,只是在第三星系购买了一颗星球,建了一家机甲制造厂,只接收正规订单。

    和平时代的中立者其实是非常受欢迎的,只要有钱,大家都能买到机甲,问题出自于他们为了自己孩子制造出的那架机甲,当它被人发现它可以用精神链接后,灾难也随之降临。

    第三星系的乌赫帝国毫不犹豫对两位机甲设计师施压,其他帝国跟着下场,想要抓到宇宙顶尖的机甲设计师没那么容易,两个人在宇宙里一路逃亡。

    这是一场帝国之间秘密的追杀,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一点记录。

    而这个消息并没有完整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被老元帅压了下来,老元帅想私自联系两位机甲设计师,让他们为自己、而不是为亚特兰帝国所用,特意让私军去追击,想等他们彻底陷入绝境了再出手相救,来一出雪中送炭,却反而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私军发射出的炮弹正好中了设计师们乘坐的战舰。

    两位宇宙最顶尖的机甲设计师烟消云散,私军只带回了战舰残骸,在残骸里找到了一个备用通讯器,老元帅花了大功夫解开它,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孩子的照片。

    这孩子是谁的毫无疑问,老元帅这些年来一直在偷偷找他,想找到那架机甲的下落,没想到他会以太子妃的身份出现,还带着那架机甲。

    因为这两位机甲设计师的死因出去非常不好听,有损帝国光辉形象,于是竹篮水一场空的帝国们一起出手,抹去了他们的痕迹。

    历史是可以被伪造的,没有记载在历史上的人物,未必就没有创造过奇迹。

    调查结果水落石出,江行准备先放着财政大臣不管,专注对付他一个。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如果能把老元帅的命作为补偿,公主殿下愿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要是能对他笑一下就更好不过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公主殿下的笑了。

    风蝶也好多天没有见到主人了,它的程序里有定期问候主人健康情况这一项,设置的时间为一周,时间一到,风蝶自动启动,给怀雾发了一条消息:阿无,作为你的智能保护系统,你现在应该和我见一面,让我扫描你的身体健康情况。

    怀雾正在床上,他这些天里要么在床上,要么在浴室,要么就在江行怀里。因为他不肯好好吃饭,江行每天都会在饭点回来陪他一起吃,主要是喂他吃。

    他被关了起来,待遇却没有降低,江行十分喜爱伺候他的时刻,他的衣服都是江行给他穿的,某人像是想把他养得娇贵再娇贵,最好养到除了江行,谁也受不了公主殿下的娇纵任性,好让他只能留在江行的身边。

    变态。怀雾在心里给此事下了评价。

    果然越冷静的人疯起来越变态。

    公主殿下忍着不发出声音,捂住后颈不让江行标记,同时非常简短地给风蝶回了两个字:关机。

    风蝶:好吧。

    他这一瞬间的出神还是被江行捕捉到了,因为他不愿意再和江行有交流,江行变得格外敏感,所有的精神都黏在了他身上,有一丝轻微的蛛丝马迹都能发现。

    “殿下,你在想什么?”

    怀雾不理他。对于他的漠视,江行怎么也不能习惯,竭力压抑着焦躁,抬起他的下巴,尽量轻柔地问:“是不能告诉我的秘密?还是你在联系谁?”

    怀雾垂下了眼睫,Alpha等不到答案,在狂乱的猜想里渐渐暴露出刺骨的独占欲,薄荷信息素泛滥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是你弟弟,还是别的……Alpha?”

    一想到公主殿下在和他做。爱的时候联系别的Alpha,哪怕只是不确切的猜想,江行眼睛也红了,强烈的嫉妒让他彻底失控,他抱起怀雾抵在墙上,咬上他的腺体。

    Omega甜软的腺体被咬了不知道多少次,却始终没有给予Alpha期待的反应,每次咬下去,都只能发现他不爱自己,只能在江行的心脏上划下深刻的一刀。

    江行觉得自己要被他凌迟了,哑着声音心翼翼地乞求:“……为什么,殿下,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

    他还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话。

    像是被大雨浇得湿漉漉的流浪狗。

    公主殿下眼睫毛颤了颤,还是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江行强撑着自顾自,“不爱我也无所谓,你别想离开我,就算你恨我,你也得在我身边恨我一辈子。”

    江行睡得非常不安稳,他这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睡觉对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仪式,只有在怀雾身边躺下,他这一天才算完整。

    江行话得很强硬,但自从怀雾躲开他的拥抱后,他睡觉时没敢再抱过他,一张大床足够两个人泾渭分明地各占一半。

    怀雾趴在枕头上,支起下巴,长长的头发滑落下来,他也没有管,只是看着江行深深皱起的眉。

    公主殿下悄悄给他用了一点气化镇定剂,然后钻进了他怀里,江行的怀抱要比他独自睡觉的时候温暖许多,怀雾蹭了蹭坚硬的胸口,轻轻地:“我是喜欢你的。”

    “但是江行,我才没有那么好追,你想要得到我,那你就得努力给我看。”

    即使某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公主殿下还是很不讲理地指责起来:“谁让你总想惯坏我的,都是你惯的,你不要怪我。”

    “我是宇宙里最好看的人,你想追到我,也得付出最多的努力,很公平,对不对?不话就表示你答应了。”

    “你答应了,就这么定了。”公主殿下心情愉快、独断专行地闭上眼睛。

    江行今天醒得要迟一点,他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美梦,于是怎么也不想醒过来。

    他梦到他的公主殿下拥抱他了,睁开眼睛却只有空荡荡的空气,梦果然只是梦。

    江行眼神空白地看着天花板,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失落的心脏装回原位,听着自己沉闷的心跳,起身下床。

    感情不顺让某人在处理公务时变得异常暴戾,他想方设法用最快的速度砍了老元帅,老元帅也很清楚自己成了他的靶子,绞尽脑汁在王廷周旋,并试图造反。

    不过老元帅还是错估了江行的决心,为了哄公主殿下开心,江行送上自己的命都行,更不要他的命,老元帅的根系被一根根斩断,不得不选择了逃跑。

    江行亲自开着战舰追了上去。

    老元帅逃跑得匆忙,江行没来得及回去给公主殿下开锁,他在外面架,公主殿下出不去也没有人和他玩,只能孤独地在他的房间里造反。

    江行没有任何东西隐瞒他,所有的一切都摆在他面前,怀雾翻完他的书架,看到了他的学业报告,照片里的Alpha五官还没有现在这么深刻鲜明,墨绿的眼睛波澜不惊,看起来是一个冷淡又学习很好的学生。

    他的人缘一定很不怎么样,居然没有多少人给他写同学录。

    公主殿下想了想自己的十八岁,毕业礼物多到收不过来,争着和他合照的人险些挤垮了楼梯扶手,最后只拍了一张人多到装不进镜头里的大合照。

    十八岁的江行要是遇到他,可能还挤不进合照的照相机镜头里。

    江行没有和同学的合照,他自己也不爱拍照片,他是个没有兴趣记录自己人生的人,可他的通讯器里有很多公主殿下的照片,应该他的相册里只有公主殿下的照片。

    怀雾看过,有很多照片看起来都是重复的,江行还要认真强调:“哪里重复,这两张照片里你头发被风吹起来的弧度都不一样。”

    怀雾索然无味地看向窗外,不知道江行什么时候回来和他玩。

    江行在三天后的深夜才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血液里含有信息素,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个人,混合在一起的Alpha信息素刺激得公主殿下直皱眉。

    “对不起,”江行脱下沾满血的外衣,扔在门外,走到他面前,半跪下来,抬头定定看着他,“殿下,我替你杀了元帅,你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笑一下也不行吗,那你让我抱一下。”江行踉跄着站起来,伸出手臂,还没有把他抱进怀里,怀雾忽然:“别碰我。”

    “……嗯,”好歹是和他话了,江行沉默半晌,为他的抗拒找了理由,“我身上太脏了,是不该碰你,我去洗个澡。”

    他一走,怀雾看到他背后洇着的血迹,不是别人的,血液里散发着薄荷信息素气息。

    浴室里没有愈合剂,也没有疗伤药物,他要是这么进去,洗澡只会让他的伤势变得更糟糕,为了让他理他,这只狗居然用上了苦肉计。

    “江行,”而公主殿下对付江行,永远只需要一招美人计。他又哭了起来,江行手足无措地折返回来,试探着哄他:“为什么要哭?我给你报仇不好吗?”

    “我要回去,江行,你不要再关着我了,我会恨你的。”

    江行眼皮剧烈颤了起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公主殿下还是在哭,他不在不过几天,他就变得更瘦了,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江行深深看着他,沙哑地问:“你回去之后,还会再来吗?还会记得我吗?”

    江行眼里都是红血丝,公主殿下害怕似的往后躲了躲,摇摇头,又摇摇头。

    江行俯身覆了过去:“那你就别想走。”

    “呜……别碰我……”怀雾一直在哭,江行背上都被他挠了几下,不得不箍住他的双手。

    亲密时的身体接触不可避免,但公主殿下就是不要他抱他,等他被做得迷迷糊糊了,娇纵的公主殿下又呜咽起来,委屈地:“你怎么可以不抱我,江行,我要你抱我。”

    江行快要被他磨疯了,严丝合缝地把他抱进怀里,又被他提起力气推开,江行没有了再试第二次的勇气,几不可闻地问:“殿下,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是奥斯维德,”怀雾,“你不是江行,江行不会欺负我。”

    这句话骤然把江行敲醒了。

    江行如梦初醒,惊慌地看着他身上层层叠叠没有消失的痕迹,后知后觉地想起它们是以什么样的力道覆盖上去的,许久之后,江行坐起身,重重给了自己一下,直接把自己的脸偏到了一边。

    “我是混蛋,”江行每个字都得很艰难,硬生生从肺腑里挖出来似的,带着生猛的血腥气。他机械地转回头,抵住怀雾的额头,野兽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但你要记得,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你想走就走,我不会再拦着你了。”

    怀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起身,试探着一点点挪下床。

    骄矜的公主殿下从来没有这么心的时候,像一只警觉的猫,江行有点想笑,想起是谁害得他变成这样,又想再给自己一拳。

    江行果然没有再拦他。

    怀雾飞速换了衣服,走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只要走到尽头,他就能召唤风蝶。

    江行看着他无声快步走远,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江行的眼睛忽然变得很干涩,徒劳地往上挑了挑眼皮,不到须臾又沉沉坠了下来,仿佛一块轰然砸落的巨石。

    “你连回头再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江行喃喃开口,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发间,走投无路地抓紧了头发。

    风蝶推动引擎响了起来,在寂寥的皇宫里听起来如此清晰。

    江行心脏像是被谁一把捏碎了,疼得没办法再呼吸:“我是不是不该放你走……”

    “我是不是应该……”

    风蝶远去,声音也如涟漪平息下去。

    江行哑着声音,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滚落到他衣服上,滴出了一片水渍:“我以为……”

    他还以为只要竭尽所能去爱他,就算他们的开端只是一场游戏,也会拥有圆满的结局。

    原来终究只是他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