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狼山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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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梣带着三千御林军行军六日方到达墨阴县狼山脚下,与长公主李平渚部五千兵马以及涂云开残部两千余众汇合。大军共计一万人将狼山主峰狼头峰团团围住。

    狼头峰高入云端,以形状像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为名。它的周围是大大近六百座山峰,犹如群狼一样拱卫着狼头峰。

    李平渚陪李靖梣在山脚巡视一周,专门提道:“山上是丰阴七雄顾人屠最后一股残存势力,也是他的老巢。这一年多来我们辗转青阳、蓝阳、丰阴、阜阳等地,掉了他十数个窝点,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老巢所在。没想到他会把总巢穴建在这里?。你看,狼头峰面向北方仰天而立,身前是百丈悬崖,背部是陡峭山坡,易守难攻。现在两千余匪占据高地,堆石筑垒,我们很难攻上去。加之他们前段时间抢劫税银,还抢走了涂云开部的大部分军粮,足够支撑好几个月。而我们的粮草却不能支持和他们虚耗下去,必须尽快想出制敌之策。”

    而在另一边,岑杙则去了涂云开遇伏的狼山夹道查看,发现夹道两侧山壁高达数十丈,几成垂直之势,敌人若于此投石,截住两侧出口,底下人便瞬间沦为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难怪涂云开率领的五千精锐会损失过半。她算将所见?情形写份奏报呈递给?李平泓。

    狼头峰这边,姑侄二人继续踩着高低不平的岩石磕磕绊绊地前行。绕到了涂云开部驻扎的西南面,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玄甲将军面色凝重地迎面走来,是李靖梣此次带来的御林军副将娄韧。

    他先?躬身向两位殿下行礼。对李靖梣道:“启禀殿下,臣奉命去接掌北疆余部,但是涂驸马不肯交出将印,还放言,除非殿下亲自前来,否则不会束手交印。”

    长公主意外地顾向李靖梣,少见?的从她脸上瞧出一丝怒意。

    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似笑非笑道:“你有没有告诉涂云开,押他回京是圣上的旨意,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公然违抗君命?”

    “臣也是如此的,但是涂驸马一直不肯从帐中出来,臣怕强令执行会引起北疆残部哗变,一时拿不定主意,特来向殿下请示,要不要将其绳之以法?”

    娄韧偷眼瞄着李靖梣。后者没有回话,径自往北疆大帐走去,玄甲将军立即跟上。刚才还严阵以待的守卫军,见?到李靖梣一行人来,纷纷收兵让道。涂云开贴身侍卫张契守在帐前躬身道:“微臣参见殿下,参见?长公主。”

    “驸马呢?”

    “驸马在帐中。”

    李靖梣转顾娄韧:“传孤的命令,立即进帐收印!”

    “喏!”玄甲将军有了底气,挥手示意属下跟他进?帐。

    “且慢!”那张契突然伸手阻拦,娄韧不甘示弱,立即拔出一半腰刀,虎目圆瞪:“难道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张契忙惶恐道:“微臣不敢,只是,殿下容禀,驸马之前千叮万嘱,有要事要跟殿下一个人密谈,这件事事关重大,驸马希望殿下能听他完,再押他回京不迟。”

    “只跟殿下一人密谈,连孤都要回避是吗?”李平渚乜斜着眼睨着他。

    “长公主恕罪,驸马只要跟皇太女殿下密谈,其他人一概没提。”

    娄韧回头看看李靖梣,又把腰刀按回鞘中,退到一旁。

    李靖梣扭头看了眼李平渚,后者点点头:“你进?去吧,我倒想知道这涂云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靖梣掀帘进?了大帐,见?这圆棚里?,左右各设了两张屏架,中间的红木案上摆了几道令箭,还有常备的笔墨纸砚等物,涂云开并不在案后。

    她正疑思间,屏架后走出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人,身形模样和涂云开相差无几,但是从他叩首后那句“殿下恕罪”,李靖梣判断此人并不是涂云开。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来人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双三角眼,李靖梣认出此人是涂云开身边另一贴身近卫李望。

    李靖梣立即察觉情况有异,“驸马呢?”

    “回禀殿下,驸马昨晚趁夜深人静,带着一支队摸上山去了。”

    “什么?!”李靖梣难掩震惊。

    “驸马把今日遭遇引为平生之耻,一心想要复仇,他临行前留下一封信要殿下亲启,还留下话‘此去不成功便成仁,一定要割下贼首的头颅,以雪今日之耻’。”

    李靖梣立即拆开信查看,那李望又道:“这把随身宝剑也是驸马留下的,驸马如果他此行遇到不测,希望殿下能将此剑传给?皇孙。驸马恳请殿下念在皇孙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将功赎罪!”

    “混账!”李靖梣气得咬牙:“你以为孤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他是怕这次被押解回京,日后再难以翻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山去搏一搏命!即便搏输了,落一个杀身成仁的名?声,但如果侥幸搏赢了,就是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他是在逼孤!他知道孤绝不会同意他这样做,所以先斩后奏,拿全军的成败给他一个做赌注!”

    “那殿下到底肯不肯吧?”那张契终于暴露了本来面目。

    李靖梣一凛,怒极反笑。

    这便是涂云开的目的,先?不管能不能成功,只要先?把事情做了,李靖梣考虑到涂家和东宫的整体利益,就不得不配合他行动,陪他一起去赌。这个人简直自私愚蠢到了极点。

    她冷笑道:“不是孤不肯,而是他此计太过冒险,成功还好,倘若失败……”

    “没有试过怎知不会成功?臣等已经在此谋划数日,数派暗哨前去探,自认有九分把握。只等大军一到,即可里应外?合。”那张契自恃军旅出身,又多年征战,表面恭顺实际并不把李靖梣的话放在眼里。

    “行,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孤就在此静候你们的佳音。”

    “这么,殿下是答应了?”张契一喜。

    李靖梣心中冷笑,面上却风平浪静,“孤不答应还能若何?你们不是已经先斩后奏了吗?”

    “请殿下恕罪,驸马并非是要有意欺瞒殿下。只是倘若今日驸马获罪,连累得也是殿下和皇孙的名?声,东宫和涂家早已是一体,驸马不仅是为自己雪耻,也是为了东宫雪耻。”

    这就是这件事最悲哀的地方,倘若涂云开能够安分守己,以涂家和东宫的势力未尝不能保他平安。

    可他偏偏不安分。

    “孤可以答应替你们隐瞒,但这件事有一个人万万隐瞒不得。”

    “谁?”

    “长公主。”

    “万万不可。”张契急道:“长公主是此次剿匪的统帅,倘若她知道了,不是全军都知道了吗?”

    “正因为长公主是此次剿匪的统帅,她才非知情不可。孤了解长公主的脾气,她平素最恨被人欺瞒。倘若她知道你们瞒着她私下行事,成了便好,如果败了,连孤都保不住你们。如何取舍,你们自行决断。而且,既然你们坚持这是条好计策,焉知长公主不会和孤一起隐瞒?”

    “这……”

    长公主被请进?帐来,狐疑地扫了眼众人。李靖梣将计策和信件告知。

    长公主阅毕:“以前只觉得这涂云开冲动易怒,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不知深浅!”

    那张契和李望又羞又怒,似乎想为主子辩解。

    李靖梣无心去理会他们,更关心信中提到的计策,问:“姑姑认为此计不可行吗?”

    李平渚摇摇头,“不是不可行,相反,这不失为一条很好的破敌之策,但前提是,涂云开真如他所的,能够顺利插入敌人后方,与我们里应外?合。”

    “不过,依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他成功的可能很。首先?,顾人屠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土匪,他的狡猾、凶狠程度超乎常人想象,这样的人处在生死一线,警惕心必是平常人的百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谈何容易。”

    “再者,他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比杀人成仁更坏的结果?如果他不幸被俘了怎么办?顾人屠是一个折磨人的高手,如果他以涂云开的性命来威胁全军,我们又当如何?”

    “驸马不会被俘的,涂家有家训,北疆涂家不出俘虏,如果真到了那一刻,驸马宁愿自戕,也不会拖累全军。”张契坚定道。

    “好,就算他自戕了。如果顾人屠辱及他的尸首怎么办呢?你总不会愿意看着你家驸马死后受辱,尸骨不全吧!”

    张契怒道:“辱人尸骨者必遭天谴!”

    “天谴?顾人屠如果怕遭天谴,他就不是顾人屠了。这世上就没有顾人屠不敢干的事儿。”李平渚神情十分严肃,“那裴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活人他都敢折磨,何况是死人。”

    长公主话向来直来直去,她可不像李靖梣,还在乎给?涂家面子。她背后西南程家的势力未必比涂家弱,何况还有当今皇帝的支持。张契二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绯鲤,这件事就由你来决断吧。”

    李靖梣:“不妨就照信上的,今晚我们在狼头峰南面进行一次佯攻,骚扰贼寇,接下来,涂云开能否从后面混进?去,就看天意了。”

    “也罢,尝试一下也无妨,反正现在后悔也晚了。只是一次佯攻还不够,恐怕得两三次,顾人屠为人机警,与其佯攻,不如真攻。顺便探下敌情,给?你那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涂驸马创造出机会。”

    李平渚如是着,与李靖梣相似的眉眼里多了些硌人的棱角,但也有一丝李靖梣现年龄不具备的成熟和稳重。

    李靖梣:“多谢姑姑。”看到张契不断朝她递眼色,“还请姑姑代为保密。”

    李平渚似笑非笑地扫了那张契一眼,“我又不傻,再,也丢不起这人。”

    “……”

    几人计议已定,便由长公主作主,暂缓两日押解涂云开进?京。各去安排。

    岑杙回帐时已近傍晚,正准备铺纸磨墨,转了一圈没看到顾青,只庄伏在案上瞌睡,她把人叫起来,问:“庄,顾青呢?”庄迷迷糊糊地醒来,往前一指:“在那儿啊,咦?刚才还在那儿,怎么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

    “哦!”岑杙和庄一起出了帐子?,逮住往来的官兵就问:“看到我的书童了吗?这么高,穿蓝衣服的那个。”

    大多人都没看见?,岑杙急得肝火直冒,她这些天最担心的就是被顾青知道山上被围剿的人是她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心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儿。

    “大人,这样找不是办法,能不能直接喊青姐姐的名?字?”

    “那怎么可以?你这样一喊,不就直接把她的身份暴露了吗?军营里不能携带女眷的。”

    “那怎么办?这样大海捞针总不是办法。”

    “这样好了,你就大喊我的名?字,顾青听到有人叫我应该就会过来瞧一瞧怎么回事。”

    “欸?是哎,还是大人聪明。那我叫了哈!”

    庄把两手扩张在嘴边,开始仰天大吼:“岑杙——!岑杙——!!岑杙——!!!”结果半个军营都给惊动了。众人量着这古怪的两人,好像在举行某种叫魂的仪式。

    “诶,兄弟,岑大人是不是魂丢了,你在这儿叫她的名?字?”

    “去去去,哪有的事儿!”

    喊了大约十来声后,一众粗犷大汉中就钻出来一个个头瘦的俊俏书童,手上提着一篮子饭菜,和众人一样,歪着脑袋好奇地量他们。

    岑杙看到顾青眼睛一亮,立即把她拉过来,惊喜道:“你果然找过来了。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顾青表情更困惑了。

    “你们在干什么?”

    岑杙上上下下把她量了一番,看到她没事,总算呼出口气,“没干什么,找你啊?你去哪儿了啊?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旬又看到她篮子里?的六个白面馒头和两盘菜,恍然大悟:“原来你去饭了啊!难怪!以后出去记得跟我们一声,我不在就跟庄,就算他睡着了,你也把他吼起来,不然我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知道吗?”

    顾青眨眨眼睛,似乎有点不解。不过知道岑杙是在关心自己,便羞涩地点点头,纤纤细指从半月形的篮子提手下钻出来,悄悄比划:“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一个人行动了。”

    “这才对么!”岑杙笑着敲了她一个极轻的凿栗,“走吧,回去吃饭。”

    就在岑杙洋洋得意地拉着顾青往帐中走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后面还有一双暗藏着愠怒的眼睛已经盯了她很久。其实这也是岑杙自己的失策,她只知道以自己为饵会钓出顾青,倒忘了这个饵对军营中另一位大人物也起作用。

    就在李靖梣怀着好奇心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某个装了五味之一的瓶子登时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