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身陷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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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杙的伤一直养到?了来年春天。

    在这期间,朝廷关于北疆是否会谋反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尤其在李靖梣回京后,以潘遂庸为首的诚王系已经和东宫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朝堂之?上,俨然分成两派,东宫这边明显统一了口径,一直坚持,北疆不会谋反,最多只会割据。而潘遂庸等人则一口咬定,“割据本身就是谋反!北疆不会谋反,只是自欺欺人。”连都察院也站在他们?那?边。

    兰冽本来就对涂远山恨之?入骨,加上沈隰、华金鹏二人又被?北疆扣留,几乎拍断板笏跟东宫顶撞,摆事实讲道理,罗列史实,以史为鉴。但一直以深明大义著称的皇太女,反常地冥顽不灵,始终咬牙不松口,“割据不是谋反,起码现?在不是!有证据就拿证据,没证据就只是猜测,不能?兴兵讨伐!”朝堂上数度不欢而散。

    岑杙伤好后,去拜访恩师潘遂庸。竟从这位一向老成持重的礼部阁老口中听出了火药味来,“哼,割据不是谋反,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当时在座的还有几个诚王的幕僚,很快就接过话茬,“就是!都割据了还不算谋反,莫非要把江山拱手?才算吗?完全是强盗逻辑!”

    “堂堂玉瑞皇储还没登基呢,就要把祖宗基业拱手?让出去,认贼作夫,这东宫也不怕将来天下人耻笑。”

    “依我看她才没这么笨。她精明着呢,明摆着涂家若倒了,东宫也不会落得好下场。所以,宁愿为一己私利而枉顾国家大义,什么都不能?让涂家倒台。”

    “我看这次兰院首也被?气得不轻,如果东宫为此也失尽人心?,也算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还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巴不得东宫就此沉沦,“这倒是咱们?的好机会。”

    “没错,她自己非要自寻死路咱们?管不着。现?在举朝皆知,诚王殿下为了保住祖宗基业不失,挺身而出跟东宫据理力争。文臣现?在大部分都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正好可以趁文学馆建起收揽人才!”

    岑杙没有久留,呆了一会儿便?走了。

    情感上她绝对站在李靖梣这一边,但道理上又很难服自己,涂远山的种?种?举动对朝廷没有不臣之?心?。自己尚是如此想法,那?些和李靖梣没有交集的人,又会怎么想?尤其是今年又是春闱大考的年份,众多学子云集京师,东宫如此“徇私”,就不怕招惹物?议?如果有心?人再乘机利用一把,多半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就在她焦灼反侧之?际,忽然又听来了一个让她万分震惊的消息。

    户部郑郎官到?她府上闲谈时,专门提起这件事,“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北疆以收成不好为由连着两季向今上奏请减免赋税,今年更?是连提都没提,直接逾期不交。王尚书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但现?在连人,”他是指户部派出去的华金鹏,“都被?他们?扣着,更?别想提催缴税银了。现?在还什么北疆没有谋反之?心?,连我都不会信了。”

    岑杙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事情要糟。

    当晚,李靖梣忽然不期而降,似乎印证了她的隐忧。当她听到?李靖梣要亲自往北疆弹压流言时,不喜反惊:“你疯了吗?!”

    李靖梣神态自若,一副此事不值得大惊怪的样子。

    “不,”岑杙不知什么好了,捏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北疆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李州煊还在的话,你尚有一丝全身而退的机会。但现?在你身边已经没了任何筹码,你当涂远山还会像从前那?样护着你吗?现?在去北疆就等于白白送死!我不许你去!”

    李靖梣笑着看她,“什么傻话!”

    “我不是傻话!”岑杙希望她重视起来,“如果李州煊还在的话,或者,哪怕涂云开还活着,我一定不会阻拦你,因为我知道涂远山顾忌他们?,一定不会对你做什么。但现?在,你身边什么都没有,去了就直接当人质。一旦他拿你要挟朝廷,你能?什么办?你拿什么让我放心?你去?”

    见她不置一词,岑杙急死了快,把她摁在床上,晃着肩膀威逼道:“你听我的,不许去。你要是敢去,我就……我就……”

    她一时找不到?有威胁力的词,哽在那?儿,不知道什么好了。

    李靖梣很温柔地盯着她,“你就怎样?”

    “我就和你绝交!”岑杙口是心?非地把她拥在怀里,死死地抱住,好像不这样做有人就会把她抢走一样。李靖梣感受到?了她的依恋,怜爱地吻了吻她的粉颊:“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背后还有整个朝廷,还有玉瑞的近百万的军队!涂远山不敢拿我怎么样。”

    “别提什么狗屁朝廷,他们?都是一群落井下石的人!巴不得你出事,好趁机上位。”岑杙替她抱不平,跟着就撒泼耍赖,百般恳求道:“李靖梣,就当为了我,你别去好吗?你去了我会很担心?,我不想你有事。我会受不了的!”

    “但是我若不去,他们?就可能?真的上位。岑杙,你了解我吗?”

    李靖梣拍拍她的后背,很认真地告诉她心?里很早就想对她的话:“失去江山,我会黯然失色,失去你,我会痛不欲生?。请永远不要让我做这种?选择好吗?我会很为难。”

    岑杙鼻子一酸,没有再话,她知道无论什么,李靖梣都不会改变初衷。这也是当初她义无反顾选择爱上她的理由。可是她真的不想失去她。在她眼里,江山百代,天命更?迭,自有轮回的宿主,从无轮缺的空位。不会差一个李靖梣,而她,只有这一个李靖梣。不知是修了多少功德,熬了几辈子苦行才换来的,一旦失去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了。

    次日一大早,李靖梣便?动身,离开了京城,前往北疆。

    临行前,她回望中这座巍峨高耸的城池,想着城池里刚刚醒来正在街头巷尾吃早餐的普通老百姓,想着还在梦中贪睡的心?上人,想着她昨晚动情吟哦前的口是心?非,“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让你走。江山对你来也许很重,但对我来,一文不值。我不会在乎的。”

    无数的眷恋与不舍。

    但是她别无选择。

    就像几个时辰前,另一个人跟她的,“皇姐,我并非想和你争什么,也从来不敢存非分之?想,只是别无选择!希望你此去保重!”他是赤诚坦荡也好,他是虚情假意也好,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们?都晓得,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岑杙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李靖梣似乎有意不让她经历离别一幕,所以,整晚没有节制,而且用了很大的力气。她身体?才刚恢复,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醒来腰肢酸软,全身乏力,眼看着人去楼空,她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让老陈去外面探消息,得知皇太女仪仗早上就出了东城门,她不死心?地叫了辆马车,去了城门口,远远望着地平线,一直徘徊到?日落方?归。

    船飞雁敲开她的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大哭的样子,不出所料的无语表情:“还真被?料中了,你至于吗岑杙?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跟上学时候一点?都没有变!!”

    岑杙忙匆忙擦干眼泪:“师姐,你怎么来了?”

    “是殿下叫我来的,”船飞雁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进了房间,“她知道你肯定会伤心?,特地让我来安慰你。喏。”着递给她一条手?帕,岑杙嫌弃推开:“我不要!”

    “不要拉倒,”船飞雁又好气又想笑,看着桌上有盘瓜子,随手?抓了嗑起来,“不是我你,岑杙,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像个女人似的躲在房里哭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的。我很好奇,你俩平时都怎么相处的啊?怎么到?头来是她哄你,你反倒跟个娇滴滴的媳妇似的?”

    岑杙涨红了脸,“你来安慰我的,还是来讽刺我的?”

    “我当然是来安慰你的。”船飞雁吐出一口瓜子皮,“顺便?讽刺一下你。谁叫我跟殿下是喝过酒的交情,必须得把她交代的事办好了。实话,殿下刚开口的时候,我都懵了,不好意思拒绝你知道吗?人家一个皇储,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操办,还得分心?来照顾你。哪家女人能?做到?她这样,都算是极致了!你倒好,净给人添事儿。依我看,你当男人是屈才,不如改行当女人算了!”

    岑杙无语,不跟她计较。

    晚饭前,船飞雁又叨叨了一遍,“诶,岑杙,你还记不记得上学那?会儿,逸亭去跟我爹提亲的时候,我爹怎么的?他相比于逸亭,宁愿让我嫁给你。还咱俩的性格更?适合在一块,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还挺有道理的,你这种?媳妇性格,还真挺适合我的,要不干脆咱俩一起过吧!别去祸害弟妹了。”

    岑杙气得粉面通红,“师姐,你再胡,我就去师兄那?里告状去!”船飞雁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岑杙料是这几天江逸亭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终于把这姐姐哄得回心?转意了些,于是趁机道:“师姐,你算什么时候跟师兄回去?”

    船飞雁托着腮道:“不忙,现?在才开春儿,等端午吧,反正你这院子够大,够我们?娘俩住的!怎么?你想撵我走?”

    “不是我撵你,是师兄,一个人怪可怜的。还有厦,也想回家看老太太。”

    “他才不可怜,雅芳阁的曲儿,他还没听够呢!”船飞雁讽刺笑道:“你也别想撵我走,我是有任务在身的,我得替弟妹看牢你,省着那?些莺莺燕燕往你身上贴。”

    李靖梣一去就是俩月,头一个月还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比如北疆答应补交一个季度的税银。第二个月,断断有些不好的消息传过来。最严重的是军粮出现?周转困难,北疆军有哗变的可能?。岑杙听得心?急如焚。

    这段时间,她先是被?潘遂庸推荐当了一回春闱副主考官。之?后仍回都察院当差。关于东宫的消息还是船飞雁透露给她的。船飞雁这个信差当的还真是尽职尽责,为了给岑杙带消息,不惜回家断断续续住了。江逸亭每次回家,都要把东宫的消息给她汇报一下,由于情势危急,江家里的人都自觉收敛了内部矛盾,一致对外。原本鸡飞狗跳的婆媳关系,也有了比较大的改善,比如,江逸亭再出去听个曲什么的,吼他的人就不只船飞雁了,还有江老夫人。在她眼里,皇太女是在前线出生?入死的,谁在后面贪图享乐,惹是生?非谁就是坏才,是要一拐杖死的。而且在看不惯京城里的那?些龌龊流言方?面,江老夫人和船飞雁竟然头一次保持了高度统一的立场。用她的话:“都是一帮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书生?之?见,仗是想就能?的吗?也不掂掂自己腰子上的两块肉,都不够北边那?些人塞牙缝的!意气用事,唔知得很!”船飞雁差点?笑疯了。对她三?天两头往岑府跑,老夫人也一反常态采取了默许的态度,因为在她看来,船飞雁是去岑府探消息的,而绝料不到?是相反。船飞雁在乐的其所,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

    情况直转直下是发生?在五月中旬,东宫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有收到?皇太女的鸿雁传书。同沈隰、华金鹏一样,李靖梣仿佛石沉大海,音讯全无。五月下旬,北疆公然发布对已经贬谪西南的纪文奎行追杀令,三?大悲愤泣血的必杀口号,将李平泓受奸人蒙蔽,对边关大将行伏击刺杀的消息彻底公开化,一时之?间,举国哗然!兔死狐悲的西南程家迅速做出响应,不到?三?天就逮捕纪文奎,迅速将其押送京城,交给李平泓处置。但因为北疆提供的悬赏太高,不到?半路,纪文奎就被?伏击身亡,脑袋也被?乱贼缴了去,七天后就挂在了北疆境内的城楼上。听李平泓看到?残缺不全的纪文奎尸身时,当场中风发作,吐了口鲜血便?晕厥过去。醒来后,龙颜震怒的李平泓迅速召集各地的文臣武将,宣布对北疆逆臣兴兵讨伐。

    而原本最支持讨伐的兰冽此刻却站在了君王的对立面,义正言辞道:“现?在兴兵,朝廷根本不占理,理亏岂能?战胜?”

    “什么理亏?文嵩侯这话莫不是受了乱臣贼子的妖言蛊惑!涂远山捏造不实诋毁君上,本就是大逆不道,难道不应该兴兵讨伐吗?”大理寺卿岳海隅一向嫉恶如仇,又对皇帝忠心?耿耿,根本不信李平泓会行刺杀之?事。

    但这根本就是秃子头上明摆的事,文嵩侯不屑与他争辩,仍坚持不可兴兵,“起码现?在不能?,一是国库存粮不多,朝廷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二是皇太女还在北疆,一旦朝廷兴兵讨伐,岂不是置皇太女于险境?”

    李平泓阴沉着脸,“存粮之?事,卿不必忧虑,朕自有调度。至于皇太女,君父受辱,她岂能?置身事外。朕讨贼之?日,她自会与贼划清干戈,赶回京师。”

    “这是什么话,”兰冽不可思议,“朝廷一旦兴兵,皇太女哪里还有后路逃回京师?皇太女安危关系到?玉瑞国祚,岂能?如此儿戏?”

    “文嵩侯,注意你的言行,朕才是玉瑞国祚!只要有朕在,玉瑞国祚就不会断!”李平泓捂着胸口,咳嗽不止,带出的颤音一字一句都令众人耳根发麻,“她当初不顾众臣阻拦,一意孤行要去北疆,要为逆贼话,你们?都是亲眼所见,朕挽留无果,如今闹成这个局面,朕也有一半责任!”

    兰冽难以置信这是一个父亲能?出来的话,口口声声指责亲生?女儿咎由自取,把替她担一半责任得好像已经仁至义尽。倘若以前他还有半分相信,皇帝并无真心?实意想换储,只是有意磨砺皇太女。那?么此刻,他是万分也不敢相信了。失望,只有无尽的失望,仿佛二十?年前那?一幕重现?,如果当初李平泓尚有难处,只是性格软弱,又想保全大局的话,如今在他看来,他这垂暮之?躯里只剩下四个年迈的老字,冷血无情!

    “那?么其他二疆呢?唇亡齿寒,皇上准备如何安抚他们?,让他们?置身事外?!”

    “这也是朕接下来要宣布的,朕已决定与西南联姻,由诚王迎娶程家嫡女,此事只关乎谋逆的北疆涂家,与其他两疆无关。朕兴兵之?时自会下旨安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兰冽无话可,“如果皇上执意要兴兵讨贼的话,臣不再阻拦,臣只有一个要求,求皇上派臣领兵出征,缴贼首于青山,以告慰先灵!”

    李平泓神色缓了下来,“朕倒是忘了,文嵩侯当年也曾提三?尺轻剑,上阵杀贼。好,只要咱们?君臣戮力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

    作者有话要:

    终于写到皇太女逆袭了!太漫长了!接下来开启爽文怪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