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路遇贵人
“哪个岑大人?”那?为首的官兵上前一步掀开了轿帘,登时被眼?前一幕“旖旎”景象给镇住了,久久移不开眼?睛。岑杙装作奸|情?被发现的样子,慌慌张张地拿外衫披在李靖梣的背上,恼羞成怒道:“大胆,你?们是何人,敢拦我的轿子!”
又一个官兵悄声道:“我认得?她,她是原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岑杙。诚王府的人,那?位上台以后,如今也被革职在家。”拜岑杙当年跨马游街的缘故,这京城的男女老少鲜少有?不认识她的。听到对方如是,她心?中稍定,事?情?正往她预期的方向走。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岑状元!都岑状元性情?风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那?官兵笑得?很?淫|邪,始终没有?放下轿帘,光明正大地继续饱览美色。显然刚才那?一幕转瞬即逝的背影烧着了他的眼?睛,暗忖这姓岑的真是艳福不浅,竟然能消受得?了这样的美人恩。
“知道还不闪开!敢拦我的道,找死吗?”
岑杙表现得?完全就像一个丑事?败露、恼羞成怒的好色之徒,不惜站起来去拉扯被掀开的轿帘,重新遮住她的“丑态”。她赌上自己的所有?名声就是为了在此刻有?理由?“理直气壮”地关上帘子,把李靖梣的脸光明正大地埋藏在自己的怀中,不让人看出破绽。
但?是那?官兵不死心?地又把帘子挑开,“不知状元爷的轿子是往哪里?去?”
岑杙压着恼怒:“自然是去山下办事?。”
“哦?办什么事??不如交代弟兄们几个,咱们一起帮你?把事?情?办了?”那?官兵贪婪地摸着下巴,突然伸出脏手往李靖梣脖子里?摸了一把,趁机占点便宜。岑杙大怒,“放肆!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把你?们上峰的名号报出来!”
那?官兵见她恼了,竟然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反而和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完了又一副牙疼加戏谑的表情?,瞄着岑杙的脖颈。那?眼?神……
岑杙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啧啧,娘子这牙劲儿真不。岑大人不要做得?太过头了,当心?娘子会受不了的。哈哈哈哈!”
果然,她就不该对他的智商有?所怀疑。
她脖颈里?有?一枚牙印,是在山洞里?被李靖梣咬出来的,至今还没消。此时此刻却成了她的“罪证”之一。心?里?庆幸的同时,不禁又恼羞成怒。
那?名属下怕官兵调戏得?太过分了,忙凑他耳边道:“这岑杙是今上面前的红人,怕是将来很?有?可能官复原职,咱们轻易得?罪不起。”
那?官兵眼?中还带点鄙夷。但?也没再做戏谑之词。在玉瑞虽然文武相轻,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别?看他之前动?手动?脚,冷静下来后还真不敢拿岑杙怎么样。
那?属下赔笑道:“岑大人莫怪,咱们几个事?先也不知道这是岑大人的轿子。多有?得?罪,还望岑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岑杙扯过帘子,重重将轿子盖上,似乎余怒未消。
他又上前一步,对着垂帘客气道:“岑大人有?所不知,近日这山上来了一伙毛贼,到处烧杀抢掠,我等都是奉上峰的命令前来剿贼。这栖霞山目前已经戒严了,岑大人还是晚些下山的好。不然,容易被当成毛贼给剿了。”
岑杙暗忖:没想到这帮人来得?这么快,怕是剿贼是假,借剿贼名义行灭口之事?为真。但?是话里?却装作不满道:“还有?没有?王法了,随随便便就封山,就算是东宫,也没断有?不让人下山的道理。”
“这就不归我们管了。”那?属下倒也不恼怒,“我们是奉命行事?,还请岑大人配合。”
岑杙缩了缩瞳孔,从?帘缝里?观察着这些官兵,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的服饰品级都不怎么高。要唬住他们还是比较容易的。难就难在那?两个“山民”,虽然自始至终未表一言,但?那?鹰隼一样精准的目光始终牢牢盯着她们,显然是最不容易蒙混过关的。
“我若不呢?你?们能拿我怎么着?难道还想把我抓起来不成?”
“让你?哪来回哪去,哪来得?那?么多废话!”那?为首的官兵是个急性子,明显不耐烦起来。但?那?属下却是个圆滑的,忙按住他,冲他拼命使眼?色。
“大人执意如此,我们倒是可以破例一次。只是山下还有?其他的兄弟队伍,怕是没咱们弟兄那?么好话了。大人请吧!”
岑杙没再跟他们废话,冷声道:“算你?们识相,起轿!”
轿子刚刚抬起来,突然“砰”得?一声又落了地。岑杙被颠了一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震出来。看着伸进轿厢里?踩压的那?只脚,整个人快要窒息了。
刚垂下的帘子又被人猛然掀开。
这回掀帘的是那?位很?是面熟的山民。他弓着腰看了眼?岑杙又看了眼?始终趴在她肩头的人,视线如一只冰冷的铁钩一样,“一个时辰前岑大人就已经下山了,怎么到现在还流连在山上?”
岑杙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一个时辰前自己要下山这事?儿?等等,这个“山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谁呢?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好几张面孔,熟悉的,不熟悉的。突然,灵台像被击中了似的,浮现出那?人的影像。与眼?前人慢慢重合为一个。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卖货郎。
原来如此,岑杙这下什么都明白了,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她绷紧咬肌,避免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出不自然的颤音:“一个时辰前起了大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担心?下雨才耽搁了一些时辰。再你?这个卖货郎不是同样没下山吗?怎么如今又不卖货了,反而和官兵起了交道?”
他勾了勾嘴角,“岑大人真是好眼?力。只是这位娘子怎么一直不出声呢?”
伸手就要触李靖梣的肩,岑杙紧紧咬着牙冠,左手已经悄悄摸到了坐垫底下,五指盘握在短剑柄上,缓缓地出鞘。
这时,官兵中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在那?里?,快追!”
那?人迅速抽身?出来,看了眼?山顶方向,立即丢下轿帘,发足狂奔。一行人也匆匆撇下她们,往山上去了。岑杙掌心?沁满了又湿又滑的冷汗,抱着李靖梣几乎瘫倒在了座位里?,顾不上回顾,连忙抬脚猛踢轿厢,“别?磨蹭了,赶快抬轿下山。”
轿夫们一个个都吓傻了,闻言连忙扛起轿子,发足往山下狂奔。
竟然一口气就奔到了山脚下。
直到远远地甩开那?些人,岑杙一颗上蹿下跳的心?才算平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没事?了没事?了,甩开他们了!”
她是头一次庆幸和李靖梣还存在着那?么点“敌对”的关系,外人绝对想不到她会窝藏李靖梣,不然她们肯定不能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一面帮李靖梣整理衣衫,一面将脑袋从?轿窗里?探了出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都跑了?”
后面一个轿夫气喘吁吁道:“没看清,仿佛山上出现一个黑影,那?伙官兵去追黑影去了。”
另一个轿夫抹把汗道:“哪是什么黑影?分明是个人。”
岑杙奇怪:“人?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看她奔跑的姿势仿佛是个女人。”
岑杙瞬间像被闪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穿黑色斗篷的女人?会不会是……
怎么会?不会的。她已经让她藏起来了,肯定不会是她!
岑杙揪着自己衣襟,强按住快要破膛的心?跳,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
但?是她做不到,如果那?人真是樱柔,那?么她引开追兵就是故意为之。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怎么办?她想跳下轿来一探究竟。但?李靖梣现在尚未脱险,一旦她离开,再碰上那?批狂徒,她同样是必死无疑。
大概是轿夫们跑累了,轿子开始上下颠簸起来。岑杙脑海有?些眩晕,甚至想呕吐。这四方的轿子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牢牢禁锢着她无法分身?的肉|体?。她的身?躯快要承受不住这种煎熬,灵魂在肉|体?中拼命挣扎、痛苦、扭曲,攥着拳头,左右为难。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她面临这样两难的绝境?
那?样一个美好善良的女子,不该成为她们逃出生天的牺牲品。
这时,轿子忽然“砰”得?一声落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快点走啊!”岑杙额头沁出冷汗。她们还没有?脱险,呆在这里?无异于送死。
“大人,您这差事?可真不好当,弟兄们可是要跑断腿了!总得?歇歇脚吧!”岑杙急了,“歇什么脚?大人我给你?们十倍的钱,是让你?们歇脚的吗?马上走!”
李靖梣听到她如此,愣了一愣。
“大人您要这样,那?这差事?弟兄们真干不了!总不能为了那?点钱,把弟兄们的命都搭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们想敲竹杠是不是?”
岑杙咬牙暗恨,上下左右地翻摸口袋,不知道在找什么。李靖梣从?外衫中捏出一枚白玉团佩给她,岑杙接过就丢了出去,“拿着,够你?们几个的赌钱了。马上走!”
轿外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有?捡拾东西的声音响起。轿子重新被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李靖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了她半晌,忽然用力拍起了轿厢,“停轿!”轿子又缓缓地落了下来,“你?走吧!”岑杙诧异地看着她。
李靖梣并没有?与她对视,她的声音是极冷静和冰凉的,“再不去救,也许会终身?遗憾。”
岑杙听见那?四个字下意识地一抖,随即想到了什么,心?中不安愈炙,尝试补救道:“我……我刚才可能错话了。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你?。”
“我知道。”她没再给岑杙解释的机会,“你?现在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快去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你?呢?”
“已经到山下了,我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救兵。”
岑杙攥着拳头,闭目想了很?久,复睁开眼?,灵台前所未有?之清明,“你?得?对,我不能让自己终身?遗憾!”罢,用力吻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像离弦的箭一样一头顶出了轿帘。
李靖梣惨淡地勾了下嘴角,日积月累的悲酸猝不及防漫过了眼?角,几乎难以收势。但?她并无多余时间凭吊这意料之中的结果。她的危机还未解除,眼?下只有?靠她自己了。
掀开轿帘准备观察一下地形,以便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就在此时,她听见了连续好几声熟悉的,很?长的疾呼。从?轿子前侧向炮弹一样弹了出去,震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原本以为已经回山的身?影,正沿着与她意料之中截然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边跑边高举双手在空中挥舞。
“喂——停下来!喂——!!!停下来!!!”
而就在她狂奔的尽头,一辆马车正沿着山脚下的大路,飞速行驶。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的尘土。
岑杙追了大概有?一里?路,嗓子都快喊哑了,那?马车始终未停下来。
“该死的,跑不动?了!”
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一阵雪花似的白,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稍作休息。
汗水顺着鼻翼一滴滴地滚落下来,砸在车辙碾过的黄土地上,凝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圆点。她的脸上半是体?力耗尽的绝望,半是希望落空的苦笑。
天知道方才在轿子里?听见车轱辘声时,她的心?情?有?多么激动?。但?是现在,她回头望望还停留在原地的轿子,不愿把失望带回去,却又不得?不折返。李靖梣还没有?脱险,她不能离开轿子太远!
正当她拖着灌铅的两条腿,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时,那?车轱辘声却停了下来,猛然调了个头,往她们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
岑杙突然高兴地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脸上的水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渗进了嘴里?,味道又咸又涩,却是她平生尝过的最苦尽甘来的滋味。
四名轿夫和马车几乎在同一时刻到达岑杙的跟前,双方掀帘对视,均是吃了一惊。
原来那?马车里?坐得?不是别?人,正是西北周撼山家的夫人。
而那?一前一后骑马跟来的却是她的一对儿女,周晓川和周山。由?于这姐弟俩长得?太过相似,又都穿着男装,岑杙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谁是谁。只能从?二人的举动?判断,紧跟着马车寸步不离的那?个应该是周晓川。而那?个慢悠悠拖在后面老远,最后干脆停在半道上心?不在焉看风景的少年应该是周山了。
周夫人见到岑杙,立即褰帘从?车上跳下来。周晓川随即下马紧随其后。
“岑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岑杙有?些诧异和疑惑,不过眼?下也别?无选择,便站起来道:“一言难尽。我们在山上遭到了劫匪,幸遇夫人。不知夫人和令千金公子欲往何处?”
周夫人脸上有?一丝尴尬和不自然,极快地闪过去了,笑道:“我们来栖霞山拜会了一位故人。回程途中,听到有?人疾呼,还以为是错觉,亏得?晓川耳力好。”
岑杙暗忖,故人?栖霞山脚下只有?一条大路,她们所来的方向明明是后山,后山有?多座山峰,虽偶有?村落,但?和这位边疆大吏的夫人似乎沾不着边。
“既是遇到了劫匪,那?就请岑大人上车来吧,我们虽然没带多少人手,但?要保岑大人平安还是义不容辞的。”周夫人一向是热心?肠,对岑杙的印象一直很?好,加上上次被李靖樨射伤,多少是受周家的连累,心?中颇觉亏欠,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个决定。
“周夫人且等一等。”
岑杙不忙答应,回到轿旁掀帘入轿,和轿中人对视,瞧见她眼?角下挂着两行很?淡的水迹。心?中一酸,微笑道:“怎么了?怕我丢下你?就跑了?”李靖梣扭开脸拿袖子抹去,岑杙一只手勾起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凑她耳边道““外面是周夫人,我把你?放在她的车上,应该会安全了。”李靖梣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脖颈,被抱了出来。咬着她的半截衣领,不肯松口。
岑杙自然地摩挲着她的耳鬓,像在传达着某种安慰。来到周夫人跟前,“周夫人,殿下的安危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护送她回城。将来如有?驱策,晚辈必万死不辞。”
周夫人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一时竟没有?回过神来。
不仅是因为她和李靖梣一起出现,还因为她们此刻亲密如胶的关系。
那?个偎依在岑杙怀里?柔弱可怜的人,是那?位雷厉风行,即将掌天下权的皇太女吗?她们可绝不像传中的那?样,是单纯的政敌。
周夫人即便再愚钝,此刻也看懂了。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样。她原以为岑杙和她那?未过门的儿媳才是……周夫人一时不上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觉得?这京城中的流言当真是荒谬绝伦,而真相却一直隐藏在这些扑朔迷离的谎言中,虽然结果令人大吃一惊,但?是却比任何谎言更加真实和妥帖。
难怪,会有?流言岑杙对康德公主颇为照顾。如今想来,只怕照顾是真,却是因为皇太女的缘故。
比周夫人更加震惊的还有?周晓川。她是知道岑杙的女子身?份的,她和皇太女看起来绝对不像单纯的姐妹情?。她们之间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养成。
周家母女谁都没想到,她们临时做得?一个决定会成为李靖梣得?救的关键。
周夫人突然低头看见了李靖梣的腿,大惊失色,“这,殿下受伤了?这究竟发生了何事??”
“八成是遇刺。”周晓川嗅觉一贯的敏锐。
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唤车夫,“周英,快把殿下和岑大人扶上车去!咱们快快回城!”又扭头大喊,“山呢?他怎么还在后面,快喊他过来,老是拖后腿!”
岑杙松了口气,心?中稍定,忙把李靖梣抱上车。
就在此时,周晓川将手按在了剑柄上,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周英,快扶母亲上车,你?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