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转机初现
“其实?我这?个眉目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眉目。还?是我爹推敲出来?的。他当?年拿到这?份告示后就仔细研究了文嵩侯提出的每一条疑问。首先他觉得这?批押粮的佐官肯定有问题。”
“佐官有问题,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烘炉县真的发生叛乱,岑骘肯定不?会带所有粮食去洪炉县自投罗网,事实?上?他也只是带了先头部分粮食,快马加鞭地先赶到了洪炉县安抚,剩下的大部分粮食都?留在了后方。即使家仆没有把信传到,在明?知洪炉县可能发生叛乱,而主押官岑骘又音讯全无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敢把粮食送往洪炉县?他们就不?怕岑骘已经被乱民杀害,自己也是自投罗网吗?事后他们异口?同地,是受到了岑骘的指示。这?明?什?么?呢?明?要么?佐官中有内鬼,要么?有人冒充了岑骘的家仆传递了假消息。
咱们都?知道押粮的队伍一般都?很长,后面的队伍跟着前面的队伍走,如果排头释放的是假消息,那么?后排至排尾听来?的就都?是假消息。所以排头这?个位置一向是至关重要,他相当?于一支队伍的蛇头。想?要控制这?只押粮队伍,只要控制蛇头就可以了。
我爹,他见过衙门里的人审案子,有些口?供是可以被引导的。那些佐官异口?同声地,是受了岑骘的指示,真不?一定是谎。关键是这?头一个发布消息的人,也就是这?个蛇头,他发布的假消息带动了整支队伍!如果是他死?咬着是受了岑骘的安排,其他佐官为了推掉责任,也会坚持是受了上?级岑骘的安排。主审官只需要问他们有没有收到岑骘直接往洪炉县运粮的指示,他们只需要回答有就可以了。
而这?个蛇头,才是最关键的,只要他一口?咬定,岑骘有交代,岑骘就百口?莫辩。因为他确实?过,那句令人误导的话,‘不?相信官府,总该相信我岑骘吧?’
而主审官只需要得到这?样一个事实?:粮食直接送到了洪炉县,没有走官仓。再根据‘事实?’引导口?供,就很容易得到这?样一个对岑骘非常不?利的结果。看似疑点重重,实?则无法?辩驳。而与此相对,岑骘的供述都?是建立在假消息之上?的,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这?还?怎么?辩?”
包四娘顺着她的思路一想?,“我明?白了,无论岑骘如何辩驳,主审官陪审官大部分都?是四疆的人,他们就是要引导出这?样一个结果,好把岑骘置之死?地。”
宴回:“没错,岑骘当?年被调去押粮,本身就不?太寻常,他是都?察院御史,难道朝廷户部就没有旁人了吗?要派一个御史去押粮?推敲一下,你便明?白了。岑骘被派去押粮想?必也有暗中查案的意思。虽只是查的涂家,但四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担心涂家倒台,接下来?就是程家,周家,闻家,所以联合起来?对付岑骘!不?定从一开始,这?就是四疆一起所为。”
“所以整件事情的脉络你大概就清楚了。先是涂家在北岸滥杀平民,被岑骘告上?朝廷,涂家推了费忠出来?抵罪,试图掩盖自己的罪行。但是岑骘又借了后续押粮的差事,继续暗中往灾区查案。就在此时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展开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背后主谋就是涂家,而四疆都?有参与。先是有人假传造反消息,将岑骘引向洪炉县,而后押粮佐官中的内鬼,将粮食不?经官仓,运往洪炉县,谎称是受了岑骘的指示。之后,岑骘什?么?都?不?重要了。一场由四疆主导的三司会审在京里等着他!在此过程中,皇帝的态度十分微妙,似乎相信岑骘,所以派他继续查案,又似乎怀疑岑骘,所以相信了他私自放粮,收买人心。而岑骘在洗冤无门之下,选择了自尽!这?场岑府悬案最终以涂家损失了极微的代价而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包四娘耳朵里嗡嗡直响,好像听到了来?自二十三年前栖霞山顶峰上?的煌煌巨钟声。那是怎样一个黑白颠倒、魑魅横行的世?道!无怪乎岑骘会下界为阴天子,大概只有幽冥界孽境台,才能照清人间的是非善恶,还?他一个清白。
可怜的岑杙,自便经历家破人亡,不?知道她当?年是怎样逃出来?的?她低下头来?,用衣袖沾沾眼角的湿润。
“你刚才眉目,莫非就指这?些?”
“对啊,”宴回饮了一口?茶,低头思考着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要是想?查,与其去查岑骘的同窗,不?如去查查当?年的那些佐官!不?定能揪出其中的内鬼!”
“你的有道理。”包四娘点头,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的那些押粮官不?是被降职了,就是被弃用了,查起来?谈何容易。就这?样一查查了半年多,收获甚微。
而就在这?时,一件轰动整个玉瑞的大事件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窝藏阎罗帮匪徒的正言庄庄主被押解进京了!据,她就是二十三年前逃走的岑阎罗的女儿岑诤!
包四娘整个脑袋轰的一声,“怎么?会?”一个月前她还?收到过岑杙给她寄来?的信,听到了她给正言庄规划的未来?一整年的蓝图,正是踌躇满志准备付诸实?践的时候,怎么?会突然?被抓呢?
出门的当?口?和迎面赶来?的宴回撞了个满怀,
“你要到哪里去?”
包四娘上?气不?接下气,直接了当?:“进京!”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但是你现在上?京只能看热闹,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跟你,二十多天前,我在瑞江边和岑杙见过一面,她好像预感到自己会被抓一样,告诉我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当?做认识她的样子。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她不?想?让你插手的意思。”
包四娘愣了一愣,“这?是真的?”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但目前可知的是,现在还?没人发现她是驸马国尉!”
“没被发现?这?怎么?可能?”
“你忘了吗?她是狡兔三窟,有好几个身份,精明?得很!我都?佩服死?她了,被抓的时候还?记得给自己换女装!要是我早就手忙脚乱了!”
包四娘还?是担心的不?行。
宴回无奈:“你听我完一件事,再决定要不?要上?京?”
“什?么?事?”
“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的押粮佐官内鬼的事?现在有点眉目了。”
包四娘懵了一下,才喜出望外?,“当?真?”
她示意包四娘坐下来?,慢慢讲,
“你知道朝廷对那些有劣迹的官员一向是压的,当?年涉案的押粮官多数已经不?在朝中任职,有些甚至就沦落成了普通老百姓,干起了咱们这?行的生意,贩粮。
我呢前些年因缘机会就结识了当?年队伍中的一个押粮官,叫老伍,我叫他伍伯。他虽是武人出身,做生意却粗中有细,很讲诚信,半年前我去岭南,我还?顺道去看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那帮阎罗帮的人闹得,当?时他喝多了酒有感而发,就向我提起了他们那批人当?年的悲惨境遇。他他当?年在步军衙门效职,手底下管着五十来?个弟兄,奉命随岑御史往灾区押运粮食。
岑骘案发后,他当?年也被叫去刑部问话了。他当?初他们并没有做假证,当?时他的队伍处在大后方,都?是听上?级的指示行动,前边怎么?走他们就怎么?跟。结果搞得里外?不?是人。朝廷的人他们被北疆收买了,诬陷忠良,好职位都?没他们什?么?份,仕途基本堵死?,民间的人也把他们当?丑看待,他一气之下就不?干了,下来?做一些生意,养家糊口?。我就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的上?级是谁,他记得,他的上?级百夫长姓林,总兵千夫长姓徐。除此之外?,其他的都?含含糊糊。我等他清醒后再去问,他就什?么?也不?肯了!”
“上?次你问我的时候,我想?着必须再跑一趟岭南,把事情给问清楚了。结果他跑出去游山玩水了,两个月后才回来?。他看我心这?么?诚,就又多告诉了我一点。”
“他当?时千夫长徐总兵分头去往另一个县里押粮,他们这?个队伍就直接由岑骘来?带,当?时队伍中有四个百夫长,第一个百夫长姓什?么?叫什?么?他给忘了,只记得他的外?号叫长臂猿。因为他的胳膊特别特别长,长到都?能摸到膝盖,就跟个长臂猿猴似的。当?时只有三十来?岁,后来?听这?个人当?年被下放到南边戍边,不?久就死?了,家人也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莫非就是他被涂家收买来?陷害岑骘,事后又被杀人灭口?!”
“大有可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能会高兴。来?也真是太巧了!”
“当?年我还?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时候,就认识了不?少人,我这?个人天生对去过的地方,结交的人过目不?忘!印象中我恰好见过这?么?一个人,年纪在三四十,手臂展开得有九尺长,在瑞江上?游一带高山区做贩茶生意。”
包四娘脑袋里叮的一声,“莫非是那个人?他还?没有死??”
“有可能。当?时我爹正好和一个梁老板谈生意,那家伙冲进来?就让梁老板还?钱,后来?看到有外?人在又急匆匆地走了。我看他拍桌子的力气,一巴掌能把人脊梁骨拍碎的那种!当?时我就吓坏了,吓得嗷嗷大哭,那梁老板为了哄我,就跟我爹这?个人性情古怪,从不?愿意见生人,尤其是京城来?的生人,让我爹不?要见怪!我爹就这?人臂力惊人,虎口?又有很厚的茧子,八成是个练家子,于是我就把他给记住了!现在想?想?,他不?愿见生人,难道在京城里有仇家?还?是为了躲什?么?人?”
包四娘听着她口?中的“嗷嗷大哭”“哄我”这?几个奇怪的字眼,忽然?问:“你当?时多大年纪?”
“大概三四岁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包四娘几乎要窒息。
“不?过你要相信我的记忆力,我三岁的记性比别人一百岁的还?强!”
包四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宝压在一个三四岁孩童的记忆力上?。哪怕她是七八岁也好,三四岁太不?牢靠了!
“你三四岁的时候,他应该刚逃出京城不?久。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在那里?”
“会,肯定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又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和他见了一面!还?带回了一张画像给伍伯辨认!伍伯,画像老了点,但像,很像,八成就是他!他大概以为涂家倒了,没有人能杀他了,所以也不?避什?么?人了。”完从袖口?中掏出一幅画像出来?。
包四娘看完画像又惊又喜:“不?用,肯定是他!当?年他为了免遭杀人灭口?,所以假死?脱身!只要抓到他,不?定就能为岑骘平反了!”
“平反?话别的太早,这?个长臂猿或许和本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怕草惊蛇,什?么?也没敢对他,也没敢问他。这?个得问清楚了才好。”
但包四娘显然?已经精神大振。
“宴回,你知道你们家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能发家吗?因为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找到自己的长处,你们家人天生记忆力惊人,善于分析,应该干情报生意,不?定真能干出点名头出来?。”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暗示我做粮食生意永远不?能出头?”
“没有,我是真心的。”
宴回撇撇嘴,指指画像,“我跟你,虽然?他现在老了一点,力气仍然?大的惊人。你要是想?去找他,甚至是抓他,我可不?陪着你一块,免得被死?。”
包四娘缩了缩瞳孔,“你和岑杙也算是朋友了,为朋友排忧解难义?不?容辞不?是么??”
“朋友?不?不?不?,朋友喝酒吃肉即可,出生入死?大可不?必。”
“……”还?好她只是嘴上?,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当?然?这?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