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艺术馆。

    “若叶姐能够来, 我真是太荣幸了。”伊藤站在泷若叶的身边，无比热情地道。

    “伊藤先生，泷姐, 我是你们的引导员兼讲解员，这次馆里的安排是先带你们看外馆的镇馆之宝, 然后去吃艺术馆的文化特色餐, 下午去内馆参观，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引导员恭敬地问道。

    “你问若叶姐就行了, 我也不懂什么艺术, 主要是若叶姐喜欢。”伊藤答道。

    “好的, 那泷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想看的展品吗？”

    “我想去东京图书馆的内馆看看。”

    “没问题，那里有许多没有展出的残卷和无法修复的古籍, 是市面上找都找不到的哦。其实这些也能算是艺术品, 不过古籍修复那边要更厉害一些, 因而有新出土的文书都会送到东京图书馆。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也没什么介意的。”引导员侃侃而谈, “那我们就将东京图书馆也添入今天的行程吧，如果没看完之后随时都能再来, 我会再次为您服务。”

    “好的。”

    “那我们这边走。”引导员露出了微笑, 领着他们朝大厅走去, “起来，泷姐的姓氏非常尊贵哦，不定祖上是平安时代的贵族。”

    “有这种法吗？”泷若叶问道。

    “是的，不过知道的人比较少。”

    “哈哈，像我的姓氏就很大众了，在日本姓伊藤的少也有几万人吧？”伊藤笑了出来。

    “比如伊藤润二？大众的姓氏的话，同姓的名人也会很多呢。”引导员非常健谈, 始终让对话保持在一个活跃而轻松的状态。

    “这几天有东京艺术大学的组织学生过来参观呢，东京艺术大学是日本最难考的艺术大学，里面的学生道一句天之骄子都不过分了。”引导员指着正三三两两参观的年轻人笑道，“日本未来的艺术可要由他们来引导呢。”

    “他们并没有穿logo衫，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就是东艺大的学生的？”伊藤问道。

    “我好歹对东艺大的老师是眼熟的啦，而且艺术生的气质还是很不一样的，对吧？”

    引导员将他们带到了《松林屏风图》前，为他们细致地解这幅镇馆之宝。

    “这是安土桃山时代长谷川等伯的作品，其风格自然雅致......”

    这就是东京艺术馆的镇馆之宝之一，听还是国宝级藏品，泷若叶的内心有些复杂。

    因为在将军宅邸，屏风移门无一不是大师之作，新晋的画师只有极为优秀的才有资格为将军献上新的屏风。这种司空见惯的东西一下子变成了只能在玻璃柜外心翼翼地参观的国宝，泷若叶很难描述这种感觉。

    “扰一下，你喜欢这幅作品吗？”一个白色短发的青年犹豫许久，走近了泷若叶，向她搭话道。

    在他出现在泷若叶视线中时，泷若叶就注意到了他——矢口八虎。

    “若叶，你比我还夸张，我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极力压榨睡眠了哦，你这样是没有睡觉吧？今晚不许再画那么多了，一定要睡！”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过来了——你想看这次我的画？真是惭愧，我的画被老师批评了。”

    “今天的饭团居然是热的？我们走路回去吧。”

    “岚雪最近的成绩进步很大，都是你的功劳吧？我的笔记最多起了百分之十的左右。”

    “是呀，大家都想考过，一次考过最好，但自己凭什么又是那一个人呢？我们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了。”

    “你给我的药膏真的超有用！我的荨麻疹全靠你救命了！”

    “我考上东艺大了！你绝对，绝对也会靠进的！我在东艺大等着你！”

    爽朗的少年总是充满朝气，那是留存在泷若叶一人脑海中的记忆。

    在夏油杰被判死刑一事后，泷若叶使用【荧惑】抹去了那个学校所有人关于自己的记忆，包括矢口八虎。

    “挺喜欢的，他的画技非常厉害，留出了大片的空白但又使其充满意境，我很喜欢他对光的把控程度。”

    如果是还任职将军的泷若叶，看到这样的作品大概会马上放到自己的宅邸顺便将画师也聘了。

    但现在就算有钱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以前才叫封建吧，泷若叶这样想道。

    “我也是，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呢。”矢口八虎见泷若叶搭理了他，舒了口气，专心地看着泷若叶的侧脸。

    即使他是发自真心这些话，但在他人眼里完全就是油嘴滑舌地搭讪。

    哪有对方了一句评价就马上“感觉我对画的看法和你特别投缘”的？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油画...不，应该是所有的画都是这样，每一笔都要让观众觉得有趣，没有一个部分是为了填补而凑上去的。”泷若叶道。

    “你也画油画吗？”矢口八虎下意识地问道。

    “对。”

    “我就——看到你的时候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矢口八虎兴奋起来，“你在哪个院校？也是东艺大的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那个，若叶姐今天是看展的，占用淑女的太多时间可不好。”伊藤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泷若叶转过了身，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国宝，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和八虎产生交集了。

    “抱歉，那能留个交换方式吗？”矢口八虎急切地问道，伊藤面露不快。

    “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能在东艺大见面。”泷若叶朝他微笑。

    “我也不懂什么艺术，不能和若叶姐聊几句真遗憾呀。”伊藤感叹道。

    “那这幅画给你美的感受了吗？”

    “很漂亮。”

    “就算艺术有门槛，那也是一阶一阶的，能感受到它给你的意象，描绘出来，同样也是鉴赏。”

    “所以就算我的牛头不对马嘴，若叶姐也不会笑话我吗？”

    “以伊藤先生的地位，就算你附庸风雅地舞文弄墨，也不会有任何人笑话你吧？相反，会有很多人迎合你。”

    比如某个乐感奇差又喜欢奏乐的将军。

    “那样不就很没意思吗？别人嘴上恭维你，心里还要耻笑你。自己了些引人发笑的话，还要洋洋自得，不如一开始就坦诚地承认好了。”

    泷若叶笑了一声，“这话得很漂亮呢。”

    下午引导员带着泷若叶来到了东京图书馆的内馆，除了正在修复的文物外，其他展品都放在了玻璃柜里面。

    伊藤看泷若叶隔着玻璃柜看几张纸都看得这么认真，就对引导员：“能拿出来看吗？”

    “这个真的不太行了，这种级别的展品，不能我想拿就拿出来。”引导员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没关系，本来就不应该拿出来，我这么看着就行了。”

    泷若叶之所以站着不动看这么久，是因为她在同时使用【天下】【解析】和【速记】。

    【天下】将场内所有的文献纳入视野，用【解析】透视它们的结构，看到内部的文字，然后在脑海中构造，使用【速记】记下内容。

    由于泷若叶看得认真，伊藤就去不远的其他展柜随意走动着，大概是今天走的时间长了，不爱运动健身的伊藤腿脚有些胀痛，就走向了门外的长椅，引导员也跟在了他后面。

    “跟着我干什么？去若叶姐边上才对。”伊藤挥了挥手。

    “我是想告诉伊藤先生那边有冷饮店，如果口渴了可以去买杯冷饮。”引导员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我想泷姐应该也会想喝的。”

    “你的对。”伊藤连忙起身。

    在记下了所有的文字后，泷若叶走出了展馆，她看见伊藤正举着两杯饮料等着她，那眼巴巴的样子实属有些好笑。

    “若叶姐笑什么？”伊藤问道。

    “感觉这不像是你这个年纪会做的事情。”

    “我的心态也不老。”聊天的气氛很好，伊藤不由自主地微笑道。

    “我今天会应你的约，完全只是想来这里看一下，无论你再怎么做，我也无法回应你的期待。所以，就到这里吧。”

    “我们今天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看展，若叶姐你不必觉得为难。”伊藤哑然了几秒，也笑不出来了。

    “如果你以其他借口约我，我就不会答应了，正因为只是普通朋友的邀约，才会答应。”

    “...若叶姐，你真的很成熟。在你的眼里，我是个不成熟的男人吧？”

    泷若叶点了点头，“你能抽出一天的时间来陪我看展，但你会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来关心你的家庭吗？伊藤先生的这份热忱与毅力，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夕阳西下，泷若叶将喝完的奶茶丢入了垃圾桶。

    她拒绝了想要开车送她回去的伊藤，选择走路，她想去东艺大看看。

    东艺大的大门，泷若叶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多少次走入其中，去参加失败的考试。

    估计每个踏入东艺大的考生，在看到学校中往来自如的东艺大学生，都会油然而生羡慕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