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毛巾厂的职工们来上班时，就在厂门口的那个公告栏上，看到了红纸黑字的下岗通知。

    上面清楚的将厂里第一批的下岗职工名单列了出来，一共十九个，一个不少。

    这事，有如一颗惊雷，瞬间在在厂门口炸开了花。

    名字在列的，吓的不知所措，抱头痛哭起来。

    名字不在列的，虽侥幸逃过，但心里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毕竟，这只是第一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第二批，而自己会不会就在其列呢？

    一时间，厂门口闹哄哄的，人越集越多，没有人再有心思上班了。

    突然，不知谁在人群中振臂高呼，“同志们，咱们得找厂里要个法，咱们每天辛苦干活，这厂子就跟咱自己的家一样，咱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叫人给撵出去。”

    立即有人附和，“对，咱们都跟厂子待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上头一句话叫咱们滚蛋就滚蛋啊？这多少人，上有老下有的，这要是回家了，没活干，没工资挣，一家老喝西北风吗？”

    “厂里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不行，一定要讨个法。走。”

    “走。”

    有人领头，大伙瞬间有了主心骨，浩浩荡荡地就朝厂办那奔去。

    季雪裹在人群中，看好戏。

    厂办这边，只来了个科员，正在办公室里忙着替领导烧开水沏茶、擦桌子。

    眼见着这么一大群人冲进办公室，科员吓的茶壶都拿不稳了。

    季雪忙上前道，“你不要慌，我们大家是来找沈书记的。不会为难你，你只管做你的事。”

    “不是，季同志，现在快到上班时间了，你们全挤到书记办公室做什么？要是一会沈书记来了……”

    科员才着，就听见门口有人喊，“沈书记来了，你们让一让。”

    吵嚷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职工们本能的就分出一条路来。

    沈书记一进办公室，乍见这么多人，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周，怎么回事？”她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放下公文包，严厉的问那科员。

    科员苦着脸，刚想还没弄清楚呢。

    一个中年大叔神色悲怆的质问，“沈书记，厂门口的告示是真的吗？厂里真的要让我们这些老职工下岗？”

    沈书记来的时候，厂门口没人了，人都挤这里了呢。

    所以，她还不清楚什么告示。

    只是，下岗的事，她是交给季雪去办的。

    那么，季雪是已经着手办了？

    不过，叫她好生办事，她却将人都办到她办公室来了？还这么多人一起来质问她？

    真是混账！

    “这事谁传的？”沈书记当即严肃的质问，“什么下岗不下岗的？”

    “沈书记，这事你不知道？”中年大叔疑惑的问。

    沈书记着官腔，“没错，上级领导确实找我们召开过会议，要精简，精简的。但是，具体方案不是还没确定下来吗？什么下岗不下岗的，弄的人心惶惶的。”

    “是厂门口贴的告示，上头还将这次下岗的职工名单全部公布了，这是第一批，之后还会有第二批。”中年大叔道。

    “胡闹。”沈书记心里已经猜到是季雪搞的鬼，气的一拍桌子，斥道，

    “这准是一车间的季雪干的。我昨天找过她，毕竟，你们都知道，她可是咱们厂的优秀职工，过去，王书记总是夸她这个年轻人有才华有想法，聪明能干。

    所以，我就将这次跟上级领导的会议精神跟她了一下。让她作为你们职工代表，职工们对于精简机制的看法和建议。

    谁知道，她竟然给我弄了这么一出。直接让职工下岗？

    甚至连名单都确定了，真是……太过分了。就算真要下岗，那也是经过各级领导以及本人确认，哪能就这么随意的下岗就下岗呢？胡闹，实在是胡闹。”

    果然，老话，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话，季雪要不是在现场，还真不敢相信，是眼前这女人的。

    沈书记是没料到季雪就在现场。

    季雪也没吭声。

    但是，她不吭声，旁人会拉她出来啊。

    “组长，沈书记的是真的？你下岗名单是你弄出来的？”王大燕第一个痛心疾首的质问季雪。

    毕竟，她是那下岗名单上的第一个啊。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季雪定的，那就太黑了。

    她们是一个组的，以前就算关系一般，可一起干活了三年，怎么着也有点感情，她怎么能这样在她背后捅刀子？

    明明几天前还请她们吃大鹅呢，吃完，她家孩子多，还包了一份让她带回家。

    当时，她感动的都要哭了。

    现在，她恨的哭。

    而经王大燕这一质问，其他人纷纷朝季雪投来愤怒的眼神。

    沈书记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季雪就在现场。不过，在官场那么多年，她早已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本事。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季雪办的太莽撞。

    “季，你也在啊？那行，你跟我，还有大家伙好好清楚，厂门口的下岗职工告示，究竟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想干事，急于求成，急于表功，我都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嘛。

    可是，你求成求功都可以。但是，要走正道啊，你不能为了自己，就做出这样伤害职工感情的事啊。”

    沈书记对此事件，也是深表痛心，对季雪，则是深深的失望。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向季雪，愤怒的火焰几乎要烧了她。

    一个的车间组长，不过是之前为厂立了点功，大家伙愿意捧着她，敬着她，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吧，就开始使坏了，为了自己的前途，让其他人下岗滚蛋，她这良心黑了啊。

    季雪被大家愤怒的包围，弱可怜的像只猫咪，她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份下岗名单来，开展示给大家看。

    一面茫然而无辜的看向沈书记，弱弱道，“沈书记，您，您这是闹哪出啊？我，我怎么不明白？明明这名单是您昨天中午给我的，是让我按照名单通知下去。

    我按您的话，连夜写了告示，一大早，天不亮就过来贴在厂门口，就怕有人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