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压力，沈厂长召集了厂领导班子，即刻召开会议，商讨着职工下岗问题。

    而在会议室外，季雪也没闲着。

    工人们没心思去上班，等在会议室外，一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的，现场吵吵嚷嚷的十分混乱。

    季雪便从厂办那里借了一个大喇叭，站在花坛台阶上，对着人群喊了一声，“大伙肃静，听我。”

    自从，上回职工大会，季雪就成了厂里的名人，大家伙都认识。

    因为她，厂里积压货物处理了，工资能发了，效益变好了。

    因为她，职工住房难的问题被提上了日程，成了厂里重点要解决的难题。

    因为她，职工下岗问题，也被逼到了明面上。至少，那些被下岗的人，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赶回家了。

    所以，季雪这一喊，熙攘的人群果真安静了下来。

    大家纷纷看向她，有人还道，“对，都别吵了，我们现在听季同志。”

    “季同志，你，厂里万一真要撵我们走，我们要怎么办啊？”

    ……

    “大家先别急。”季雪抬抬手，先跟大家，了一些目前的形势。

    然后，她跟大伙提了两点。

    “一，若能继续留在厂里，有工资有福利，那什么都好。”

    “二，若必须下岗，那么，同志们，你们也别急着闹。毕竟，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要想的是，在现下的情况下，保证自己最大的合法利益，应该督促厂里如何安置的问题。

    譬如，安置费？工龄买断？亦或者厂里另外组织下岗职工再就业等等。总之，不能让厂里直接将咱们职工当垃圾一样扔了不管。”

    “对，季的对。厂里不能将咱们扔了不管。”众人纷纷附和。

    其实，现下下岗潮，已经不单是毛巾厂一家的事了。

    这每天的报纸上还有身边的都有，哪家厂都有，下岗的工人越来越多。

    只是，谁都没料到这事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闹腾了大半上午，大家伙的接受能力强多了，没有一开始的恐慌，反而，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了。

    如果下岗势在必行，那么，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确实是目前最该做的。

    所以，季雪一通演讲后，职工们至少心里稳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个时后，会议室的大门总算开了。

    领导们立刻被激动的职工们包围了起来。

    沈书记不得不当即表态，“同志们，我们厂领导为了这次下岗问题，特意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暂时由我们销售部的刘科长负责。

    至于之后的下岗职工安置和再就业以及生活上遇到的各种困难，都可以来刘科长这边登记处理。”

    完，她倒是溜了，职工们就围上了一脸苦逼的刘科长。

    季雪知道，这种问题，不可能一个会议就能解决。但是，没想到，沈书记这个女人太滑头，这难题这么快又找了个倒霉鬼来接手了。

    不过，该她做的，她做了。

    至于其他，就看这些职工自己能不能争取了。

    大约是被逼的太紧了，三天后，刘科长就拿出了安置方案，据是根据国家法规办事的。

    那些下岗的，愿意签《解除劳动合同书》的，可以一次性领取年收入的三倍工资。

    也就是，像季雪这样，一年平均收入3600的，一次性能领10800块。

    领了这三倍工资，之后，就与厂里没有任何关系了。

    也算一次性买断了。

    这方案一出，又在厂里引起轩然大波。

    一万多块，听着多，可是，普通人家花销大，花了几年就没了，那之后呢？坐吃山空？

    计划经济时代，群众都适应了一事终身的职业，这下岗了，回家了，让工人们以后何去何从？

    但形势所逼，没办法。

    这好不容易复苏起来的毛巾厂，因为这下岗问题，顷刻间又陷入了萎靡低谷。

    王大燕天天在车间里哭，其他同事也没心思干活了。

    这天，季雪做了个决定，找到王大燕，道，“大燕嫂子，我知道你家里人口多，日子艰难。这样，我俩换一下吧。我去跟领导那一下，我下岗，你继续留职。”

    “什么？”

    不单是王大燕，组里其他人，包括苏莉，都觉得她疯了。

    “组长，你可别傻话啊。你当初可是顶了你嫂子的位置才进的厂啊。”红提醒着。

    季雪就因为这点，一直没敢辞职啊，怕寒了徐红梅的心。

    但是，她也早预计到了这天，所以，一直耐心的等。

    等一个机会，名正言顺的离开。

    不然，她的后半生，困在这么一个厂做厂工，那才白瞎了呢。

    “是啊，组长，你别傻话。这年月，谁家日子不难啊？你哥嫂也不容易，除了要养你那师奶之外，你还有三个侄子呢。”

    王大燕虽心里苦，可是，也不愿把这种苦加给别人身上。

    大家都是工人苦出身，谁都不容易。

    但是，季雪很坚定，“大燕，你听我。第一，我家里日子不富裕。但是，还没到那山穷水尽急需用钱的地步。

    第二，我离开了毛巾厂，我还能去做别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家里婆婆每个月要吃药，你孩子还在上学，你一家子就靠你和你男人那点工资过日子呢。”

    “可是。”大燕落泪了，她没想到，以前觉得蠢笨木讷的组长，竟然是最仗义贴心的一个。

    其他人，也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因为，厂里刘科长还下了个决定，就是之前沈书记定的那个名单，那是头批下岗职工。

    可若有人发扬风格，愿意主动下岗的，可以替换。

    总之，这一次必须下岗十九个。但是，人的话，职工们可以自己调节了。

    刘科长这其实也是想甩锅。但是，却闹的厂里职工矛盾更深了。

    这季雪主动让，还是第一个。

    季雪道，“你不用哭，其实，我早就想换个工作了。这天天的站在这里压毛巾边，也活动不开，我觉着我越来越胖了。我得立刻找个能多动动的工作，减减肥。”

    一句话将大伙都逗乐了。

    大燕泪汪汪的笑睨着她，“组长，你哪胖了？你一点都不胖。”

    “是啊，组长，你现在比以前瘦了好多。”红道。

    “组长越来越美了。”

    “组长，你是我们最好的组长。”

    “组长，你……算了，我苏莉不得不承认，你这次的事办的，叫人服气。”

    季雪原对这些人这车间没甚感情的，她要离开，是迟早的事。

    可眼下，既能将岗位留给其他人，还能拿一笔安置费，又能光明正大地离开。

    她正求之不得呢。

    可看到大伙眼泪汪汪，生离死别的样子，就连苏莉都红着眼眶，她心里竟也不舍起来。

    “好了，不哭，大家都在一个城，有空还可以聚聚嘛……”

    “组长。”

    众人听她这话，越发难过的扑过来，一起团团将季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