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季雪就是个傻孩子，根本没看懂徐红梅的眼色，反而，奇怪的问，“嫂子，你眼睛咋了？迷着了？咋眨个不停？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不是，雪。”徐红梅尴尬的脚指头都要扣起来了，拉着她哄道，“雪，锅里还有汤，你再盛点汤喝啊。”

    季雪摇头，“我不爱喝汤，我还要跟二哥话呢。”

    “雪啊，咱不了，让你二哥去报摊吧。”徐老太也生怕这傻丫头出更刺激的话来，赶忙的还是叫儿子快点滚蛋吧。

    “行，那我跟二哥一起去报摊。”她忙拿起那凳子上的《平凡的世界》，径直走向徐红军，笑眯眯道，“二哥，走，我跟你一起去报摊。我还有些人生难题，需要跟你一起探讨探讨。”

    徐红军，“……”

    徐老太和徐红梅，“……”

    “走啊。”季雪将墙角的拐杖拿过来，递给徐红军。

    徐红军怔愣着，拄着拐，走了两步，又茫然的扭头看季雪，“雪？”

    话，今儿这丫头太奇怪了。

    以往，她很少跟她嫂子来家的，即便来了，也不跟他话。

    徐红军知道，自己这模样，胡子拉碴又邋遢，不招女人喜欢，还会叫孩子们害怕的。

    但，今天季雪对他，足以的上是热情了。

    “嗯，啥事？”季雪无辜的看向他。

    徐红军一时又不知什么，只摇摇头道，“报摊那晒，你还是在家吧。”

    季雪没理会，反而将手里的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二哥，《平凡的世界》这本书，你看过吗？”

    徐红军点点头，“看过。”

    正是因为觉得好，今天他才破天荒的见了季雪，推荐给她。

    然而，季雪问了之后，便没声儿了。

    弄的徐红军这心里倒不上不下的。

    到了报摊，大约是饭点，这摊前一个人都没有。

    倒是不知谁拿走了份报纸，留下了五毛钱在摊上。

    徐红军将毛票，放进了一个铝饭盒里。

    然后，放好拐杖，安静的坐在凳子上。

    看季雪大喇喇站在一旁，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拿了个马扎给季雪。

    季雪就坐他旁边，八卦的笑问，“二哥，我听我嫂子，你年轻的时候，可帅了，追你的女孩子可多呢。那你有没有中意的啊？”

    她这话，问的是突然，又大胆又直接啊。

    徐红军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腾的脸都红了，他窘迫极了，支支吾吾道，“别，别听你嫂子瞎。”

    “可我也见过你的照片啊。我嫂子那屋的桌子上，玻璃压着呢，好像是你下乡前，一家人照的全家福。那照片上的你，确实很帅啊，跟电影明星也不差。”

    季雪昂着脑袋，有些崇拜似的夸着。

    徐红军被她盯的越发窘迫，“那，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就是个糟老头子。”

    “你，今年四十五？”季雪歪着脑袋，带着稚气大人似的问。

    徐红军用手搓了搓膝盖，点了点头。

    季雪嗤笑，“四十五算什么糟老头子？人家八十五岁还能遇到真爱的呢。”

    徐红军微微蹙了蹙眉，这丫头，还真是啥都敢啊。

    八十五岁，他可不敢想。

    “二哥。”季雪突然神色一凛，很是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不能这样颓废下去？”

    “雪。”似乎猜到了她后面的话，徐红军有些烦躁，想拿拐杖起身离开。

    季雪却恶劣的一脚将拐杖踢的老远，喝道，“坐好了，我话还没完呢。”

    徐红军，“……”

    季雪，一看他木然的可怜样，顿时满头黑线。

    特么的，她又没控制住暴脾气。

    “抱歉啊，二哥，我脾气有点急。其实，我就是觉得吧，你这半辈子活的挺窝囊的。”

    徐红军才被她一唬，这会心口又被她扎了一刀，气闷的瞪了她一眼，这话要她？

    “你别瞪我啊，我的是事实。”季也瞪他，“你别以为你腿瘸，我就得让着你，顺着你。我可不是婶子和我嫂子他们。真的。我也没觉得你可怜啊。

    参军入伍，本来就有规定的审查标准。

    选不上的肯定不是你一个。

    当然，这是你的理想，没错。但是，这世上，谁没有理想啊，就连那几岁的娃娃，整天还想吃想喝想玩呢。

    可是，能实现理想的，又有几人？

    谁不是在生活的平庸和磨难中，一步步艰难前行。

    就像这书中的孙少安，孙少平。可他们都没放弃啊。”

    “你不懂。”徐红军看她嘴叭叭叭的，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季雪耸眉，“我没我懂你啊，我只是出我的看法。还有，当年下乡知青，何止千万，大家都怀揣着热情和梦想，去基层锻炼劳动。

    你瘸了腿，确实不幸，但更不幸的是，还有人丢了性命的。

    当然，这都很不幸。

    可是，因为这样，我们就不活了吗？

    你腿瘸了，可是，拄着拐还能行走，你的双手还是好好的，你的大脑还能思考。

    难道就甘愿每天坐这板凳上，像个废人一样的等人上门？被那么一丁点的孩子嘲笑的喊臭瘸子？”

    “季雪？”徐红军怒了。

    季雪却一点不怕他怒了，相反，她笑了，鄙夷的笑了。

    “以前，我也跟我嫂子他们一样，同情你，觉得你可怜。现在嘛。”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我更同情我婶子，那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你。”

    看她不怕，徐红军彻底没了辙，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

    “雪，你还太年轻，你不懂啊。”

    “二哥，可我要是你的话，我不会像你这样。”季雪认真道，“虽然，有些鸡汤的话，出来的确像放屁。但是，我们的人生，的确还是需要一些积极的东西，去对抗那些不好。

    与其这样颓废的蹉跎岁月，混吃等死，为何不放手搏一搏呢？

    搏的好了，有一番前程，不定老婆孩子房子票子都有了。

    就算失败了，你也没啥好损失的。反正，你现在已经这个怂样了，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怂样？徐红军一口老血生生的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