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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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是明奔波了好多天。

    他刚开始只请了三天的假。

    这个假期一再延长,在领导怀疑秦是不是遇到了意外的时候,秦是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秦是明胡子拉碴的,头发油成一缕一缕的。

    衣服像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

    刚一进门,大家都惊住了。

    秦是明不管不顾,哑着嗓子问:“路美臣呢?”

    一个编辑颤着,指了指旁边的办公室。

    路美臣在办公室,计算下一场戏的道具费用。

    秦是明走到那屋子门口。

    路美臣在里面,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就像是他们读书时那样。

    秦是明走过去,用力拥抱她一下。

    真好。

    秦是明吸了下鼻子,走了。

    路美臣的笔在本子上划了长长的一道线。但她来不及管自己的本子,心里直发慌。

    认识秦是明十几年,这是他最狼狈的样子了。

    路美臣追在他身后喊:“是明!是明!你怎么了?”

    秦是明大步往前走,挥了一把。

    应该是没事。

    路美臣停下脚步,看着他走远。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受到秦是明的疲惫和悲伤。

    其他办公室的人,都悄悄伸出头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路美臣身上被沾染上臭烘烘的味道,她一抹脸,把脸上的泪水擦去,笑着驱赶其他人:“看什么看。他发疯了,你们也跟着发疯啊。”

    大家看到没事,又悄咪咪地把头转了回去。

    秦是明回到单位,被领导骂了一顿。

    他老老实实承诺,以后不再这样。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了一个下午。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屋子里暗了,秦是明睁开眼,精神起来。

    他打开台灯,打开电脑,认认真真地按照自己这次的行程路线,把遇到的人,听过的和黄先生有关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

    最后,他还按照传记文体,把黄先生的人生经过细细写了下来。

    为了保证客观和有服力,他忍住了,没有加上自己的评价。

    东方熹微的时候,秦是明已经写出来了二十多页。

    把这份文档导入u盘,他又喝了杯咖啡,直接去了电影厂。

    厂子里很安静,门卫室里,大爷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笃笃”,几声敲玻璃的声音响起。

    门卫大爷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个乱糟糟的脑袋,还有一张惨白的大脸。

    门卫大爷的心脏猛的一阵抽痛。

    缓了一会儿之后,大爷挣扎着穿上外套。起身开门:“秦啊,我年纪大了,经不起吓了。”

    秦是明被那杯咖啡顶的很精神,呵呵傻乐:“就这一次,您老也知道,我不是多勤劳的人。”

    秦是明到了办公室里,用打印,把他这一夜的成果全都打印了出来。

    然后认真装订好。

    之后他就没事干了,可是离上班时间还有几个时。

    他溜达到路美臣的办公室里,坐在她位置上,趴着就睡了。

    这一觉恍恍惚惚,他极困倦,但是脑子里每根神经都很活跃。

    他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看到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冷冷淡淡地坐在教室里最靠边的位置。

    那个女生转学来大半个月了,可是班里还有好多人没和她过话。

    她每天都穿着白裙子。

    秦是明偷偷看她。

    白色的衣物是很奢侈的东西。

    因为一天就脏了。

    只有在很重要的场合,大家才会珍惜地穿上白衣物。

    可是她天天都穿着白裙子,白的发光。

    她可能是仙女吧,秦是明想。

    仙女不需要朋友,她不参加组作业,也不参加集体活动。

    体育课上,其他孩子们热火朝天,她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托着腮看天。

    秦是明和一群臭子一起打球,抽空抹了一把臭汗,不经意看到那抹白。

    他忽然觉得有些羞愧。

    从此以后,秦是明开始从一个臭子觉醒,成为他们街道上少见的干净子。

    那抹白裙在他们班级里待了三个月,秦是明还没鼓起勇气和她上一句话,她就离开了。

    少年有些遗憾。

    但是白裙成了他的审美启蒙。

    要干净,要纯粹,少年学习画画,攒钱买摄像,想创造出记忆力的宁静美好。

    高中时的秦是明,已经成了学校里最拉风的人物。

    他穿着最潇洒,画画最好看,兼职给摄像馆拍照,还能给学校拍宣传片。

    他经常能收到情书,拒绝的总是委婉又绅士。

    秦是明想考去最好的大学学艺术。

    高二时,他进班,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裙摆。

    秦是明愣在了原地。

    是记忆力的脸。

    自此,他心中最神圣的颜色,成了紫色。

    秦是明趴着坚硬的桌子,硌得疼,却忍不住发笑。

    路美臣进了办公室,看到了办公桌上秦是明的狗头,有些无语。

    她知道他很累,便没有叫醒他。

    等到上班的人越来越多,她才不轻不重叩了两下桌子。

    秦是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她。

    等到看清路美臣那一刻,他还有些分不清梦境现实。

    “怎么就长大了呢?”他嘟囔了一声。

    路美臣没听清:“什么?”

    秦是明一精神,把所有都抛在脑后。

    秦是明骄傲地站起来,拿着自制的文件得意洋洋:“你得感谢我吧。”

    路美臣拿过去那份报告,认真看。

    她一页页看过去,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秦是明有些慌,他其实有些怕路美臣生气,生气他不告知就调查。

    他佯装镇定:“是不是得感谢我啊。”

    路美臣看完了,看着秦是明笑了起来。

    这个莫名其妙的笑,让秦是明有些发慌。

    “秦是明,”路美臣轻声叫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秦是明心头一阵,努力扮演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却忽然忘记了学过的表演基础课。

    最后,他只是干巴巴地假笑:“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

    路美臣拿着那份报告,往外走:“哦,原来不是啊。”

    “原来你专门跑了几千公里,还在火车上吐了这么多次,还把自己熬成了一块干抹布。只是为了个普通朋友啊。”

    她在“普通朋友”四个字上着重发音。

    “那我可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俩的朋友情谊了。”路美臣挥舞了一下报告:“大家来看啊”

    秦是明慌忙拦住她:“我真不是,我真没有”

    他不出别的,夺门而逃,只丢下最后一句话:“那个男人,你快点撇清。”

    路美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原来这还不算喜欢吗。

    她一直记得那个下雨天。

    父母一直分居,她跟着保姆,住在大宅子里。

    父亲把她当成完成任务的奖章,母亲把她当成玩具。

    只有大家族聚会时,才是一家人最和睦的时候。

    她不确定秦是明找到的这些资料,父母是不是知情。

    就算知情,他们应该也会极力撮合她和黄先生的。

    毕竟家族需要一个强有力、人脉足的女婿。

    婚姻本就是一场合作而已。

    路美臣很的年纪就明白了这一点。她出生在罗马,只需要被安排,不需要有自己的追求。

    她不需要多余的朋友。

    根据家族生意发展重点,辗转不同的学校。

    母亲很欣赏她,在不多的见面时间里,母亲摸着她的头发:“臣臣啊,如果我年轻时能和你一样乖,一样想得开,就好了。”

    路美臣抿着嘴,不话。

    生活里没有光,她又能向哪里奔跑?

    路美臣恪守教导,严格在家族器上,扮演合格的螺丝。

    可是啊,那天就下雨了呢。

    司和保姆还堵在路上,路美臣站在教学楼门口,安静看雨。

    人越来越少,可她并不着急,毕竟家里比学校里更安静。

    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孩子跑过来,把一把伞往路美臣里一塞,就往雨里跑。

    “你回家吧,女孩子不要淋雨。”那个男孩子这样喊了几句,然后摔在地上。

    他没有回头,白衬衣沾着泥巴水,他站起来就继续跑了。

    看起来慌里慌张的,像是偷了东西一样。

    路美臣忍不住笑了。

    也就这样在意起来。

    然后,她发现了他的很多好。

    总是笑得明朗,总是带着阳光。

    很在意形象,却总是办傻事。

    这是个很好、很温暖、很可爱、很善良的人。

    路美臣的生活昏暗一片,她需要选择一个安全的方向。

    你有光,那我就向你走。

    你的选择,就是我的方向。

    路美臣细心地把秦是明做的报告放在抽屉里。

    她早就做好了得不到回应的准备。

    毕竟,神灵并不会回应人类的祈愿。

    她想摆脱自己的生活,便任性地选择了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信仰。

    你不理我,我不怪你。

    你若能回应我,那我今生只供奉你。

    秦是明逃出路美臣的办公室,站在墙边大喘气。

    我不是,我没有

    秦是明在心里反反复复服自己。

    “秦导,你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三张脸蛋齐刷刷地抬头看他。

    秦导体验了一把早上门卫大爷的惊吓。

    “嗯”他缓了一下:“好了。”

    “你是不是”顾隽疑惑地问。

    这句问话还没问完,秦是明就下意识回答:“我不是!我没有!”

    顾隽后半句出来了:“没吃早饭?”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

    吃早饭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需要这么急切地否认吗?

    大人的世界,果然够复杂。